【丁酉十月初五，曹澤藝，災難前】

那一天對誰而言都有可絕望的地方，或是因為難度忽然提高的數學考試、或是因為以五球之差拱手相讓的冠軍獎杯、或是因為即將開始的第四節課。不過，這對曹澤藝來說都沒什么，他驚人的數學天賦讓起完全沒有必要擔心考試；班級錯失冠軍確實讓他很難過，不過，他的優點便是：總是辦法機敏地將責任推卸出去。

他來到了后排——因為上課經常講話，他的座位已經被老師調到前排，可依然經常去到后排玩——他站到了任若辰面前，指著他說：“被別人打進那么多球，我要你這個守門員有什么用？”

任若辰并沒有反駁，只是一直傻笑。他好像從來都這樣，這種傻笑是在他臉上出現過最多的表情。

在老曹宣布要上第四節課之后，曹澤藝又一次跑到了后排，大聲說，或者是炫耀吧：“想上第四節課就上嘛，就算上第五節課我也絕不畏懼，反正我寫作業的速度不是你們這些凡人可以比的。”

凌宇飛給了他一個白眼，然后繼續低著頭收拾書包；任若辰繼續保持著剛才的傻笑，不知道有沒有聽見曹澤藝的話；余越也沒有太在意，繼續和李明楷聊天；只有曾銘偉回了一句：“哦，那你好棒。”

曹澤藝覺得自己的尊嚴受到了侮辱，他們怎么可以對我說的話這么冷漠呢？當然，他并不是特別在意這些，他頻繁地往后排跑，難道只是為了逗這幾個摳腳大漢開心嗎？

當他看向那個方向的時候，他知道，自己的目的達到了，因為江清月笑了。肯定是因為我說的笑話吧？他這么想著。不過，江清月心里想的是：這個男生的演技，為什么這么拙劣呢？也不知道是看上了誰。

那時候，她當然不知道，那個被看上的人竟是她自己。

教室里的人只剩下十幾個，老曹也已經離開。曹澤藝寫著數學作業，其實，他哪里是什么天才啊，都是會為了作業煩惱的普通人。

不愿意再寫，坐起來伸了個懶腰，眼角的余光瞟到了教室前面的書柜，那一瞬間，他愣住了，隨后是不斷變紅的臉和急劇加速的心跳。他回頭看了一眼，教室里還有其他人，卻沒有人發現他所發現的東西。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錯過了這次，不會再有下一次機會了，那個他做夢都想得到的東西。

書柜下面放著開學前收上去的所有答案，而今天，老曹破天荒地忘記了上鎖。

這一次，一定不能錯過，他這樣告訴自己，誰叫上天給了他這個機會呢？要是放在昨天，就算看見了也沒有機會行動，他的媽媽已經早早地在下面等待了；可今天不一樣，只因為那一句：“今天我晚點去接你，你自己在教室里寫作業。”

為什么會有這么巧合的事情呢？

他放下了手中的筆，深吸了一口氣，再一次環顧四周，除了值日生，教室里只剩下江清月、林夢、曾銘偉、余越和李明楷了。

他放下了手中的筆，心里越來越慌。現在除了等待，什么也做不了，沒有人知道，是這些同學先走還是他的媽媽先來。

“掃好了呀，那我先走了。”

“等等我，一起啊。”

掃把敲打墻角的聲音，值日生們背起了書包，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太棒了，還差五個。他回過頭，那幾個人卻沒有任何要走的意思，依然自顧自地嬉戲。

現在都快六點鐘了，就不可以早點回家嗎？曹澤藝咬牙切齒，卻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你數學作業寫了多少了？”這是李明楷的聲音。

“你就不可以自己寫一次作業嗎？”曾銘偉說。

“是啊，也不看看自己的成績，還好意思在這里抄作業。”余越說。

“不行，給我抄。”李明楷繼續哀求著，卻完全不是哀求的語氣，倒像是威脅，“不抄完我不走了。”

曹澤藝徹底無語了：怎么還要抄作業啊！抄完數學最起碼也得二十分鐘吧？別這樣啊，再拖下去，我的媽媽真的要來了。

不行，一定得做些什么。

可是，他完全沒有想好應該怎么做。眼看著曾銘偉將作業遞給了李明楷，李明楷翻開了那本作業。

該如何阻止這罪惡的行為呢？他焦急地思考著，抬起頭卻看見，前面的黑板上面，那個攝像頭。

迅速回過頭，對著后面喊：“你們是怎么敢的呀？不知道幾天前剛裝了攝像頭嗎？”

教室里剩下的五個人都抬起了頭，李明楷大叫了一聲，不過馬上低下了頭：“抄都抄了，還怕這個？”

怎么會有這樣的人呢？曹澤藝徹底無語了，難道他的計劃要被這個智障毀于一旦了嗎？

“你帶回去抄，你不怕我怕。”關鍵時候，還是曾銘偉給力。李明楷見作業的主人這么說了，也就識趣地將作業塞到了書包里。

曹澤藝回過頭，長舒一口氣，其實，這個攝像頭要到一個月之后才會開始使用，不過是他的一個小把戲罷了。

可是，他們還是沒有一個人走啊，這有什么好高興的呢？

“我先走了。”終于，第一個提出離開的人出現了，那是林夢。

“啊？你不等我了嗎？”江清月問。

“我今天有事，明天再陪你。”林夢說完，走出了教室。

太棒了！曹澤藝欣喜地想。

很快，余越和李明楷也結伴走出了教室，現在只剩下曾銘偉和江清月了。

抬頭看看鐘，還差五分鐘六點。快點離開吧，再晚一點，真的就沒有機會了。

“你走嗎？”曾銘偉問。

“可以啊。”江清月回答。

接下來便是收拾書包的聲音。

可是，他們倆為什么要商量呢？難道，他們很熟悉嗎？看著他們倆一起走出教室，曹澤藝有些詫異，可是，這種感覺很快就消失了，因為教室里只剩他一人。

站了起來，此時的耳朵卻變得無比敏銳，可以聽見任何的動靜，草木皆兵。也不知道媽媽什么時候會上來呢？

不對，我不能放棄，我只要一張答案，只要數學練習冊的就足夠了，練習冊的答案包括試卷，而那試卷，正是用來考試的。

他來到了書柜前，再一次看向了門口，除了黑暗，什么也沒有剩下。控制住了自己的呼吸，輕輕地打開了那個沒鎖的門，一疊疊的試卷映入眼簾。很快鎖定了他想要到那份答案，伸出手，一秒鐘足夠。

“你在干什么？”

那一刻，感覺心臟都停止了，可想而知的驚悚。他的腦袋中想象了無數種可能，每一種都可以置他于死地。

可是，當他抬頭，卻是最好的一種可能。

門口的曾銘偉，正在對著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