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峰回路轉

當徐邦寧的話音落下，外面的圍觀群眾頓時安靜了。

此時此刻，再沒人叫囂著要將徐邦寧繩之以法，再沒人肯定徐邦寧就是兇手。

誰都知道，南京城里的紈绔子弟為非作歹的不少，可是他們既能安然無恙到如今，那自是有千萬個法子為自己脫罪，自也有千萬個法子毀尸滅跡。

可是徐邦寧沒有，他不擔沒有毀尸滅跡，反而還讓尸體被人發現。

這已然超出了常理。

再加上剛才徐邦寧質問他們人性的那番話，此時他們也很忐忑，因為他們正在因為徐邦寧的那番話而對號入座，思考自己是不是就是徐邦寧說的那種人。

一時間，整個公堂安靜無比。

范應物眼中帶恨的看著他，臉上盡是怒意，可卻不得發作，只能繼續隱忍，可謂難受之極。

而高堂之上的王少聰，此時終是松了一口氣，甚為寬慰的看著徐邦寧，面帶笑意。

他知道，自己在這件案子中扮演的就是個配角，神仙打架，他能做什么呢？

今日好好的當個旁觀者，誰也不得罪，方為為官之道。

“小公爺也是能言善道，區區幾句話便將自己摘得一干二凈，可笑可笑。”

范應物沒辦法去反駁剛才徐邦寧的自辯，因為按照常理而言，徐邦寧的確沒道理留下任何痕跡來迫使自己成為嫌疑人。

這種做法不符合邏輯。

他之所以一直咬定徐邦寧就是嫌疑人，那正是因為他能站在正常邏輯的道德制高點質問徐邦寧，一旦自己先一步不要邏輯，只死咬徐邦寧，那今日之辯也就到此為止了。

“你也覺得可笑？”

“你也配？”

徐邦寧瞥了他一眼，若無其事。

“在下的確不配，在下不似小公爺這般從小錦衣玉食，不知柴米油鹽貴。”

“但在下知道，人命關天，死者為大！”

“小公爺既無法自證清白，那便仍舊是最大嫌疑人！”

范應物的反應也的確是快，他知道今日沒辦法強迫徐邦寧認罪，所以一直以來都只是強調徐邦寧身上有嫌疑。

而此刻，徐邦寧雖占了邏輯上風，但畢竟嫌疑仍在，這是板上釘釘的，無論如何他也抹除不掉。

這也是徐邦寧一直頭疼的。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這是個陷阱，只要他無法找出真正的兇手，那他身上的嫌疑就無法洗清。

這個案子只要一直沒有破案，那他就一直都是嫌疑犯。

如此一來，他還能去參加科舉？癡人說夢。

換句話說，制造這個案子誣陷徐邦寧的人其實一早就知道，光靠這個案子，絕對不可能將徐邦寧徹底壓垮。

所以他的目的很簡單，阻止徐邦寧參加秋闈，阻止徐邦寧獲取功名。

而唯一能有這個動機的，就是徐邦瑞。

之前徐邦寧并不能肯定這件案子的背后是不是徐邦瑞主使，可是現在他明白了，徐邦瑞昨夜失手之后，知道除掉他已經是不可能之事，所以只得該換策略，阻止徐邦寧獲取功名，進入朝堂視野。

只要徐邦寧沒有功名，他自然不可能得到朝廷的認可。

只要徐邦寧不能得到朝廷的認可，那魏國公爵位花落誰家，自然還有變數。

就連徐邦寧都不得不感慨自己這個大哥的心計之絕。

昨晚莫問歸失手，他當即就想出了這一個法子來陷害自己，速度之快，手段之絕，簡直稱得上小諸葛。

只是諸葛亮一身鞠躬盡瘁死而后已，他這個大哥卻顛倒是非，草菅人命，白白玷污了諸葛亮的大名。

“范應物對吧？”

“正是！”

范應物傲氣得很，聞聲下巴一翹，顯然不恥徐邦寧叫自己的名字。

可徐邦寧卻只是一笑。

“你知道你今日犯的最大的錯誤是什么嗎？”

“小公爺有話便說，如此拖泥帶水，可當真有令尊風范。”

范應物連帶著徐鵬舉也給一起諷刺了。

只是徐邦寧并不生氣，他搖了搖頭，很是“無奈”的笑了起來，笑聲猶如滾滾長江，奔騰不絕，在偌大公堂回蕩。

“小公爺失心瘋了么？”

“我是在笑你什么也不知道卻甘愿被人當槍使，就好比是被人賣了，卻還在幫人數錢。”

“自古以來，讀書人中傻缺第一人，非閣下莫屬。”

說著，徐邦寧朝著他微微拱手，算是久仰了。

“徐邦寧！”

“莫以為你是魏國公府世子便可以為所欲為！”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今日便是舍了我一生前途，也要將你繩之以法！”

范應物最終還是惱羞成怒了。

因為他是解元。

解元有解元的傲氣，正如天底下的儒士都有儒士的傲氣，況且解元還是讀書人當中的佼佼者呢。

“你錯就錯在太容易相信那人，誤以為那人跟你一樣有相同的志向。”

“可你不知道的是，那人只是把你當槍使。”

“我來告訴你吧，昨夜在畫舫之上，除了我與琴心劍舞兩位姑娘以外，還有一個人。”

徐邦寧一開始并未打算讓唐昭北出面來證明自己的清白。

因為那是一步暗棋，不到萬不得已之際，絕不能用。

可眼下這個范應物擺明了是要拉著他一起死，一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態度。

此時若不再讓動用唐昭北這步暗棋，只怕還當真會被這個范應物一口咬死。

這不是徐邦寧想看到的，也不是徐邦寧真正的謀劃。

“唐老頭兒，出來吧。”

“我知道你已經到了。”

原來，剛才徐邦寧幾度掃視外面的圍觀群眾，就是在尋找徐三。

徐三到了，那也就說明唐昭北已經到了。

果然，他的話音落下，一道人影從天而降，徑直落在公堂外的空地上，一眾衙役見狀急忙揮舞著威武棒便要上去擒拿，可王少聰一句“住手”，場面頓時安靜了下來。

“這位是？”

王少聰顯然不知道來者是誰。

“唐昭北。“

唐昭北雙手背在身后，臉上盡是一股淡淡的傲氣。

對比起范應物，此時此刻唐昭北身上的傲氣，那才叫真正的睥睨。

聽到這個名字，王少聰神色一怔，繼而急忙起身，臉上滿是惶恐。

而范應物更是面露震驚之色，難以置信的看著唐昭北，遲遲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