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一個法子

嚴嵩對局勢的把控再是精準，到最后也沒能控制得了胡宗憲這個變數。

他想讓胡宗憲對徐海，汪直進行招安，胡宗憲也的確這樣做了。

可最終的結果卻是胡宗憲將兩人都殺了，就以招安之名。

如此一來，胡宗憲失去了他應有的價值，嚴嵩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就隨之崩塌，嚴黨傾覆乃是雷打不動的事實。

“這件事與煙島有什么關系？”

徐邦寧皺眉問到。

“徐海，汪直死后，胡宗憲乃真心實意的想要對煙島招安，他也的確這般做了，于是雙方約定在定海關詳談招安事宜。”

“那時候的二嚴已經自身難保，對這件事自然不會在意，畢竟一個煙島，還救不了他們。”

“但朝中另外一個人對此卻格外在意，甚至在嘉靖老兒面前力保此次招安。”

“徐階？”

徐邦寧一下子就想到了。

聞聲，唐昭北漠然的點了點頭。

“可是最后定海關演變成修羅戰場，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胡宗憲不但沒能招安煙島眾人，甚至還在與他們的交戰中大敗，讓他們退了回去，化身偽倭，為禍東南沿海。”

“也就是這件事后，胡宗憲被召回京城，明面上因為二嚴之事被貶，煙島眾人退回煙島之后便與官府再無任何溝通，定海關一事的真相徹底被淹了。”

唐昭北話到這里，重點已經凸顯。

那就是定海關一戰的真相。

可是從他的話里，徐邦寧不難發現，其實還有一個人應該是知道真相的。

“徐階。”

“徐階既然是力保招安煙島的，那招安失敗之后，他為何沒有遭到任何責罰？”

招安本身就是一件頗有風險的事，既然招安失敗，官府與煙島在定海關打得血流成河，那徐階難道就沒有責任？

“問題就出在這兒。”

“徐階這個擔保人不但沒有因為這件事被罰，反而接替了嚴嵩的位置，直升內閣首輔。”

唐昭北對此好像也不是特別了解。

“會不會是徐階玩了胡宗憲那一套，面上力保招安，但暗中卻讓胡宗憲對煙島下手？”

“這樣做，對他有何好處？”

唐昭北反問到。

定海關一戰的真相始終無人知曉，但徐階升為內閣首輔卻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如果徐階玩了胡宗憲那一套，意圖將煙島徹底鏟除，可最后的結果卻不是如此，說到底，煙島還是退回了海上，而且為禍不淺。

徐階怎么可能因為這樣的事而升任內閣首輔？

這樣做對他來說，根本沒有任何好處。

“你的意思是？”

“徐階的確力主招安，胡宗憲也誠心實意的想要招安，但煙島卻不愿被朝廷招安。”

“所以徐階與煙島暗中勾結，想出了一個法子。”

“煙島明面上愿意被招安，徐階明面上力主招安，但實際上雙方在暗中達成約定，一個臨陣反水，一個暗中補兵，這樣一來，定海關必有一戰，而且還能順帶著將胡宗憲拉下水，因為招安主事之人就是他。”

“之前他對徐海，汪直等人招安，可是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情況，胡宗憲向來算無遺策，可是這一次卻失策了。”

“一向多疑的嘉靖老兒得知此事必然龍顏大怒，再加上二嚴之事，胡宗憲豈能不被貶？”

唐昭北的意思很明顯，徐階就是要利用胡宗憲，徹底將二嚴摁死。

胡宗憲在定海關招安失敗，這對已經瀕臨絕境的二嚴來說，無疑是壓垮他們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胡宗憲置身嚴黨多年，定海關一事他也有參與，為了避免當初真相被泄露，所以這才讓陸鳳儀起草彈劾奏疏，列數胡宗憲十大罪狀，讓嘉靖老兒不得不將其貶為庶人。

如此一來，定海關的真相便再無人知曉，徐階這個內閣首輔的位置，自然也就穩如泰山。

“如果只是為了徹底扳倒二嚴，徐階如此兵行險著，好像不太符合他一貫沉穩的風格。”

“而且當時二嚴已經下野，只等著皇帝的一紙詔書賜他們死罪，就算胡宗憲在定海關當真招安了煙島，嚴黨也不可能因此而死灰復燃吧。”

徐邦寧有些不肯定，因為他實在是沒親身經歷過當時那一段。

沒有親身經歷過，光靠遐想是無法完全準確想象出當時的局勢的。

誰知唐昭北卻是搖了搖頭。

“你不知二嚴當時在朝中的勢力，也不知嘉靖老兒對嚴嵩的寵信。”

“要想真正將二嚴徹底扳倒，光是讓胡宗憲失去價值還不夠。”

“胡宗憲再怎么說也是我朝史上抗倭第一人，光是赫赫軍功便很難讓他徹底無官可做。”

“所以一定要讓嘉靖老兒對他起疑，只有這樣，才能通過胡宗憲徹底摁死二嚴。”

唐昭北在朝廷里待過，嘉靖老兒對二嚴的寵信，他是親眼見過的。

這比之徐邦寧更為直觀。

因為徐邦寧都是通過史書了解的，所以他無法準確的判斷和感受到當初二嚴如日中天的那種囂張跋扈。

可是唐昭北卻是親眼見過，所以他知道。

“也就是說，其實徐階與煙島從定海關招安開始就一直在暗中勾結？”

“所以徐階才會在京城不遺余力的幫助徐邦瑞？”

徐邦寧好像還有點不明白。

“換句話說，其實徐階這些年替嘉靖老兒搞的錢，都是從煙島手中搞到的？”

徐邦寧的話音落下，臉上頓時呈現出一片錯愕。

這句話看上去并沒有什么，可細品之下，就會讓人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徐階成為內閣首輔就必須要幫嘉靖老兒搞錢，可他的錢哪兒來的？

當然是徐邦瑞供奉他們的錢。

徐邦瑞的錢又是哪兒來的？光靠他做生意掙來的？顯然不是。

他能把生意做得如此之大，累積錢財的速度如此之快，必然少不了煙島的幫助。

所以換句話來說，徐階從徐邦瑞那兒得來的錢，其實完全可以看作是煙島的。

而煙島的錢又是哪兒來的？

當然是偽倭掠奪百姓來的。

也就是說，徐階幫嘉靖撈的錢，其實就是東南沿海的民脂民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