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趙彩月的決心

此時的趙普家也是張燈結(jié)彩，兒孫濟濟一堂。

趙普這半年來仿佛蒼老了許多。

自己為趙匡胤謀劃三十年，無論是皇袍加身，還是杯酒釋兵權(quán)，再到天下大事，無不盡心竭力。

可是趙匡胤一發(fā)現(xiàn)自己與趙光義來往過密，便毫不猶豫地將自己踹了出去。

由本來權(quán)傾朝野的一代名相，被貶為河陽節(jié)度使，心里上的巨大落差讓他幾乎一夜白頭。

這也讓他認識到，與皇上之間哪有什么情誼可談。

自古帝王皆無情。

望著堂下的兒孫，他忽然覺得，這樣其實也挺好。

想想靜心庵中的兩個女兒，不覺心中黯然。

如果當初不是自己逼迫，她們就不會遁入空門。

如今自己子孫繞膝，而兩個女兒卻在靜心庵中獨守青燈。

趙普內(nèi)心的愧疚感油然而生。

可是遍觀歷史，像趙家這樣的豪門大戶，又有幾人能自主婚姻呢？

正在此時，突然下人稟報，宮中來人了。

趙普一驚，這節(jié)慶時候，宮中來人是為了什么？

是自己又犯了官家的什么忌諱？

還是官家念及舊情，要賞賜自己？

趙普懷著忐忑的心情帶領(lǐng)全家迎接宮中貴使。

只是他沒能看到走在隊伍末尾的趙彩月眼中的神采。

將宮中問話的太監(jiān)迎入中堂，聽明來意后，趙普有些措手不及。

心中有震驚，又有憤怒。

本想一口回絕，可又心中猶豫。

趙普為相十余年，自然進退有據(jù)。

當下安頓好問話的太監(jiān)，然后與三個兒子來到密室商議。

趙普一家是趙光義一系，對于趙德芳想要迎娶趙彩月的想法當然都不同意。

幾人商議一番過后，就要出去回復宮中來的信使。

這時趙普第三子趙承蔭說道：“父親，此事是否應該征詢一下三妹的意見。”

趙普想了想靜心庵中的兩個女兒，竟然破天荒地點頭應允。

趙承蔭將趙彩月喚入密室。

趙彩月不等趙普詢問，便對趙普施了一禮，“父親，我愿意嫁給四殿下。”

屋中的四人都是一驚。

他們沒想到趙彩月居然會同意。

三娘的才智他們都深有體會，平時家中遇到什么難事也經(jīng)常會找她出謀劃策。

不過她極其倔強的性格更加令他們心中隱隱不安。

趙彩月一旦決定的事很難改變。

“知道你在說什么嗎？”趙普眉頭緊皺。

“我們是趙光義的人，朝野皆知。你這是要置我趙家于何等境地？”

趙彩月盈盈一禮，“父親，趙光義也是皇上的人。”

趙普立時啞口無言。

自己被罷相的背后，不正是皇上擔心自己與趙光義聯(lián)合后勢力太大，不好控制嗎？

如今皇上又來這么一手，是要進一步分化自己和趙光義。

自己無論作出什么樣的選擇，總要得罪一方。

而且選擇不好就真的沒有機會了。

“父親真的以為趙光義穩(wěn)操勝券？”趙彩月臉上露出笑意。

趙普看了一眼趙彩月，哼了一聲。

“且不說如今皇上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就是兩個皇弟、一個皇子已經(jīng)爭得不可開交，如今又加上了一位四殿下。”

趙彩月目光平靜如水。

“這位四殿下的所作所為也是有目共睹，他雖然年幼，可誰又能保證他不會后來居上。”

“再說皇上如今仍在壯年。這些年遲遲不立太子，其實也是在等待，等待他的兒子能與趙光義一爭長短的那一天。”

趙彩月目視父親，“趙光義沒有絕對的勝算的。”

趙普雙眉緊皺，“無知，你以為自己讀了幾天書，就可以縱論天下大勢了嗎？”

“這門婚事我是不會同意的。”趙普極為堅定。

看著父親倔強的表情，趙彩月也把心一橫。

“我非趙德芳不嫁！如果父親逼我，那靜心庵中再多一個圃團又何妨？”

“你，你這個混賬東西。”

趙普氣得七竅生煙，指著趙彩月的手不住地發(fā)抖。

趙普的三個兒子急忙將趙彩月拉出密室。

趙彩月在密室門口又往趙普心上捅了一刀：“大姐、二姐已經(jīng)被你逼得出家為尼，如今你又想逼迫我。我寧可一死了之，也不會在婚事上聽從你的安排。”

好不容易將將趙彩月架出密室，三個兒子望向趙普，內(nèi)心也都是一陣悲涼。

頗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他們這些高官勛貴之后，表面上風光無比，不過背后的辛酸又有誰能知啊？

只說這婚配一事，又有哪個能自己做主呢？

還不是為了家族的利益進行聯(lián)姻。

如果運氣好，配到佳偶，那還好說。

如果運氣不好，不是良配，也只能像菩薩一樣供著。

趙家的女兒都是剛烈女子，大女與二女因為不想嫁與自己厭惡之人，先后出家為尼。

如今又到了三女趙彩月。

看著趙普仿佛又蒼老了幾歲的面容，三子趙承蔭突然說道：

“父親，其實如果成全了三妹，也不一定是件壞事。”

趙普望向這個素來老成持重的兒子，臉上出現(xiàn)希望之色。

“說下去！”趙普此時心里也是極為矛盾。

趙承蔭繼續(xù)說道：“其實三妹說得有道理，如今趙光義雖然是皇上之下第一人，可皇上怎么想的，我們還都猜不透。”

“這些年他遲遲不立儲，究竟在等什么？”

“如今又拋出一個四殿下，更不能小覷。看四殿下所為，也是胸中有大志之人。”

“我趙家身處漩渦之中，要想保全自己，也只能學古人之策了，方法雖笨，卻是最好的辦法。”

“什么辦法？”趙普問道。

“兩邊下注，無論輸贏，我趙家的富貴都可以延續(xù)。”

趙普聽后沉默不語。

趙家大郎趙承宗說道：“三弟說得有理，可是現(xiàn)在即使我們要兩面下注，也不能選擇四殿下啊！二殿下似乎更強一些。”

趙承蔭微微一笑，“錦上添花和雪中送炭哪個更容易讓人感激？”

趙普點頭，“只嫁過去一女，四殿下會信任我們嗎？”

趙承蔭苦笑道：“我就做三妹的嫁妝吧！”

趙普三人聽后都陷入了沉思。

半晌，趙家二子趙承煦問道：“趙光義那里如何交待？”

趙普目露精光，“趙光義當然明白皇上的意思。他也不希望皇上對我們趙家持續(xù)打壓，屆時對他也沒什么好處。”

接著又是一嘆，“看來，四殿下這一步是算準了才走的。”

“我們必須答應，否則是不可能再回到權(quán)力中心的。”

趙普仰天長嘆：“走吧，我們?nèi)セ貜蛯m中貴使吧！”

太監(jiān)匆匆趕回，告知趙匡胤，趙普愿意嫁女。

趙匡胤手撫胡須，目中精光四射，看向殿中眾人。

嘴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好！皇后選個好日子，給趙家下聘禮，先把這門親事定下來。”

皇后急忙答應。

說完又看向趙光義，“三弟以為如何？”

趙光義面不改色，微笑說道：“我趙家兒郎已經(jīng)有幾年沒有娶妻了，四郎此刻正當時啊！”

然后又對趙德芳一笑，“四郎可還滿意？”

趙德芳也笑得像一只小狐貍，“皇叔見笑了，一切全憑父皇和母后作主。”

趙光義此時心里著實被惡心到了。

這個趙四郎人小鬼大，無聲無息之中，就將本與自己鐵板一塊的趙普硬生生是掰掉一角。

如果說以后兩人之間沒有隔閡是不可能的。

可是這趙德芳用的是陽謀。

他也不可能去阻止。

更可氣的是，這小子在事成之后還擺出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欠揍表情。

真是叔叔也忍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