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命中注定

而那個姑娘仍是一動不動，沒有任何言語……

楊杰見過許許多多的悲傷和難過：無論是面對死亡的恐懼，還是天人永隔的不舍，最大的程度是哀嚎的撼天動地，哭的淚如雨下……

但是她不一樣……

楊杰看出了這姑娘的悲哀與難過……當負面的情緒一直積壓，當所有的表情動作都沒辦法改變事實，當極度的悲哀纏繞著自己的每一天，

便是做任何悲哀的表情都沒有了力量，抽泣的聲音都是奢望，

她此刻的悲傷模樣，楊杰永遠刻在了心上。

楊杰蹲在老者的身邊，伸出手去試探老者的鼻息。

沒有任何的氣息。看來老者在金兵的重擊之下，已經逝去。

楊杰轉頭緩慢的對姑娘講道，“逝者已去，活著的人就要堅強的活下去。“姑娘無動于衷，楊杰又想到剛才老者拼死護著姑娘的場景，

又言道“其實一個人的性命想要了結，真是太簡單了。這兵荒馬亂的，我們宋人遇見個金兵，個很大可能就是死；要是想死的體面一點，那就自己拿著大刀不怕疼地在脖子上用力一抹。

但是，最難的事，是活著。而且還是背負重要的人的信念活著！“

聽到后面一句話，姑娘忽地看了一眼楊杰。

楊杰這才看請了這姑娘的模樣。此姑娘瘦弱，面容輪廓分明，但是卻又不會顯得刻薄；濃眉星目，些許俊朗卻還有女子的柔情。

這模樣瞬間深深地烙印在楊杰的心里。楊杰有著保護她一生一世不受苦難的沖動，更有著為她拭去眼角的淚的想法，但現在的他，只能靜靜地陪著她。

此時，將領們正帶領著其他的俘虜往營寨的方向走去，楊杰陪著那位姑娘久久沒有挪動。

姑娘用手背狠狠地在臉上擦去淚痕，恭敬端莊地向地上的老者行了禮。

這個行禮的動作，楊杰來到這個世界這么久，從來沒有見過。

禮畢。姑娘轉身正對著楊杰微微行了一禮，說道，“勞煩恩公助我，使得老者如土為安！”

楊杰沒有理由拒絕，隨手找了一個巨大堅硬的木頭，開始刨坑。而姑娘直接用手刨坑。楊杰看著姑娘雙手雖然滿是泥垢卻非常無力。不忍她繼續勞作。

“姑娘，你這樣用手刨坑，就算雙手刨坑刨爛了，也沒有多大作用。你先一旁休息，我來刨坑就好。”

隨后將老者埋進土里，姑娘又是跪在了墳前，行了祭拜禮，才準備和楊杰一同轉身離開

“剛才，那位老者，是你的父親嗎？”楊杰試探的問道。

姑娘沒有作聲，只是搖了搖頭。楊杰清楚，此時的她，看來是沒有心情跟我這個并不熟識的人交談。

楊杰便也不再作聲，靜靜的往軍營的方向走。

走著走著，姑娘突然摔倒在地，嚇得楊杰不知所措。楊杰蹲了下來，用手背在姑娘的額頭輕輕觸碰。

“看來不是病了。”楊杰心里默念道。“看來是長時間食不果腹造成的體力不支，才會突然摔倒在地。”

楊杰將她扶了起來背在背上。

不知不覺間，姑娘在楊杰的背上睡著了……

楊杰也沒有想到，在這一時刻的自己，才是最真實的自己。

他可以讓自己的生命最大程度的偉大，只需要為國為民奮不顧身，全心全意地保家衛國。他是在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國破家亡，他做不到袖手旁觀。

但是他又只是一個人，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從一個無名小兵，受宗老將軍的提拔，才成了一個邊陲之地的保義郎。他想過努力，想過奮斗，不是單純的為了升官加爵，只是為了塑造心目中的英雄。

他希望自己就是那個英雄。

但是現在他的內心有了微弱的變化。他要守護他背上的那個姑娘，像守護這個國家一樣，奮不顧身地守護她。

這樣的自己才是更加完整的。這樣，自己才會是一個完整的英雄。

當趙媛睜眼醒來，發現自己躺在溫暖的床上，嚇的她自己馬上坐立起來，掀開身上的被子發現身上還是完好地穿著原來那件被金兵撕破的舊破衣衫，頓時安心了許多。

她虛弱地穿好鞋，大膽地往營帳外走去。剛剛掀開營帳的門簾，便發現倚靠在營帳外圍維持坐立姿勢的楊杰。

看到姑娘從營帳里走了出來，楊杰直接起身。“你是不是應該餓了，我去幫你弄吃的。“

“謝謝你，幫我埋了阿翁。”

楊杰回過身來，“你先到營帳里休息吧，我去幫你弄些吃的。”面對姑娘感謝的話，楊杰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楊杰把一碗稀粥和硬硬烙餅一同拿進了營帳給姑娘吃。烙餅太硬了，楊杰便用手撕成小塊兒再遞給姑娘。

“還不知姑娘姓名？”楊杰鼓起勇氣問道。

趙媛沒有說話。

“在下唐突了。我叫楊杰。”楊杰小心翼翼的說道。

“我姓趙，單名一個媛。”趙媛小聲的說出來她自己的名字。

霎時間，楊杰大概猜出了她為何猶猶豫豫才肯道出自己的名字。

時間安靜的流逝著。楊杰一早就將軍中事務托給了蕭成和王虎，讓他們著手安排各項事宜，自己抽出身來，能夠讓趙媛把心安定下來。

楊杰看著趙媛一口一口地用稀粥就著烙餅下咽，楊杰知道這是極為無禮的行為，但還是忍不住注視著。

趙媛低著頭，吃著食物。

兩人席地而坐，中間用長桌相隔。

趙媛放下手中的瓷碗，“我父親是皇族后代，但是血脈到我這早就淡了，就被送進宮來陪伴太后娘娘，討她開心。父親說，這樣我才能衣食無憂的過一輩子。”

“太后娘娘喜歡我，向皇上討了公主的名分給我。”

“京都失守，太后死了，我和阿翁就都成了戰俘。”

“阿翁是除了太后娘娘以外最疼我的人，可是他不讓我叫他阿翁，他說那亂了禮法……”

楊杰找了借口從自己的營帳里走了出來，徑直地走向商討軍事的營帳里。楊杰不想讓趙媛看見自己眼里的心疼和悲傷，他想要自己帶給趙媛的，只有安樂。

此時的楊杰一邊商討戰術，一邊研制火銃，還在為怎樣提升戰斗能力苦惱，殊不知，敵軍的另一頭早已盯上了他。

“楊杰，他叫楊杰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