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暴力解決不了案子
- 漢宮案
- 隨清風去
- 3091字
- 2020-11-04 20:47:08
第四十八章 暴力解決不了案子
中澤廟中人還算客氣,大概是給王太子的人面子,吳慎一到,便開門迎接,由一名儀態風雅的小道士接待:“貧道李虛,乃是廟中司務,替師父處理俗務。李氏娘子遭遇不幸,雖與中澤廟無關,但師父也甚為哀痛,如今閉關為之祈福。吳先生若有什么問題,盡管問我。”
此人容貌清雅,頭戴星冠,身穿緇衣,手持羽扇,年紀雖小自有一股超然脫塵之氣,讓人一見之而忘俗。更兼談吐溫文,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不想鄉中還有這等人物。吳慎暗暗納罕,單刀直入問道:“李氏之死若與中澤廟無關,秦司祝為何要閉關祈福?是不是做賊心虛?”
這兒沒有外人在,他故意言辭犀利,想看看這小道士會不會露出破綻。李虛卻只是微微蹙眉,不動聲色道:“李氏娘子亦是澤中女神信徒,縱有小過,不掩其德。女神庇佑鄉中眾生,師父也自當為之消解罪愆。”
自盡而死,給中澤廟與秦司祝帶來污名,這便是李氏的罪。秦司祝不計前嫌,還主動為之祈福,這可是大德的行為。這小道士滴水不漏,應對甚為老道。
吳慎又問道:“前幾日中澤廟做何法事?全鄉之人都來么?”
中澤廟建在山谷深處,與沼澤毗鄰,占地甚大,幾百鄉中信徒聚集也不顯得擁擠。前一陣李氏參加的,正是廟中每年一度的大法事。
李虛解釋道:“十一月初八乃是澤中女神生辰,每年此時,廟中便會舉行法事。鄉中信徒婦女便會留宿廟中,或兩日,或三日。男子便都是白日前來,晚上離去。”
這是建廟以來的傳統,早已形成了慣例,也沒什么特殊之處。孟慶巖守禮,對這種淫祠行事大為不滿:“這成何體統?婦女外宿,易生事端。”
要不是有這規矩,李氏也不會中了招,導致最后死于家中。尋根究底,還是這外宿惹的禍。
李虛大概也慣受指責,并不在意,只淡淡回應道:“婦女外宿于廟中,集中于前殿,每五家為一伍,互相監督。至于廟中各主事,這幾日夜間都拘束于后殿,兩廂隔開,絕無問題。”
如果能夠嚴格執行,那真也不會出事。只是人心難測,私下有什么打算誰能知曉?吳慎冷笑:“那當夜李氏可在前殿?”
受李氏丈夫所托照顧她的李二嬸,對這個問題都是推托不知。李虛當然也不例外,“事發之后,師父也曾問過那夜與李氏同一伍的婦女,只是眾人日間勞累,都是早早睡了,故而李氏是否一直留在前殿之中,誰也無法保證。”
他頓了一頓,又補充道:“但后殿諸位主事,包括小道在內,卻絕無一人前往前殿,這我可以拿身家性命來保證。”
就算李氏當夜真出了什么事,那也是她自己離開前殿惹出事端,廟里這些主事,一個個都是清白的。李虛將中澤廟撇得干干凈凈。
吳慎嘆息,中澤廟之行終究還是一無所獲。他不死心問道:“不知何時秦司祝能夠出關,在下還是有些問題得當面問他,才好解惑。”
澤谷鄉與中澤廟簡直如同銅墻鐵壁一樣,什么都問不出來,可能只有閉關的秦司祝才是關鍵人物。偏偏他避而不見,吳慎還是抱著一線希望。
李虛口氣轉冷:“吳先生,貧道已經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師父他老人家事務繁忙,年歲也大了,經不起驚嚇。李氏丈夫胡言亂語,亦對師父造成了不少困擾,請不要再過于咄咄逼人。若是吳先生有意查案,可在鄉中轉轉,若是打擾到師父,那就早日回去,免得引起民怨,便是對王太子也不好交待。”
之前說話留有余地,到這兒就帶著威脅了。你要是繼續查案,大家表面上好看,我們也不說什么。你要是查到中澤廟與秦司祝頭上,那么對不起,咱們就一拍兩散。
這些神棍的氣焰可真囂張!吳慎告辭出來,心里也自郁郁。孟慶巖更是義憤填膺:“他們中澤廟包庇兇手,擺明了不讓我們查下去。這般下去,還有何意味?”
中澤廟遮遮掩掩,確有古怪,他們挾民自重,著實讓人氣惱。吳慎正思索著該如何解決,剛才在中澤廟門口聚集的一群圍觀群眾看他們出來,紛紛涌了上來,帶頭的是個臉上有刀疤的年輕人,流里流氣道:“爾等還不死心,非要到中澤廟來攪擾,莫非是我們澤谷鄉人太好說話了么?”
有人鼓噪道:“這些人便是李氏娘子家找來的外援,非得狠狠揍一頓,他們才知道厲害!”
這些鄉民雖非孔武有力,但人多勢眾,叫得兇惡,頗具威懾。吳慎當然不怕他們,只是如果與這些人打斗起來,到時候更糾纏不清,也非王太子要他來查案的初衷。
他正思考如何應對,孟慶巖脾氣耿介,早就呼喝起來:“圣人云君子之過也,如日月之食焉!若秦司祝當真無辜,又怕什么追查。汝等阻撓辦案,難道是為了替他遮掩罪過么?”
剛才李虛言語表面客客氣氣,實際卻讓他們吃了個閉門羹,已經讓正直的孟慶巖難以忍耐。如今這些愚民居然還想要用武力威脅,他怎么能夠忍得?
這兒也不過幾十人,“義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這句先祖箴言,他可是時時掛在嘴邊,隨時準備實踐的。
吳慎苦笑,早知道就不該帶著孟慶巖這暴脾氣,你說這書生怎么比自己還剛烈?他目光四顧,一會兒打起來得先看好怎么脫身。
人群果然鼓噪,那些鄉民雖然也敬畏孟慶巖讀書人的方巾,然則漢時民風彪悍,秦司祝更是他們心中侮辱不得的大人物,脾氣一起來,哪里還顧得上什么茂才不茂才。便有人上前揪住孟慶巖衣領,舉起拳頭要打。
“何人敢無禮?”薛珠匆匆趕來,眼見有人欺負孟慶巖,柳眉倒豎。二話不說飛起一腳,便將那人踢開,護在孟慶巖面前,冷聲喝問。
眾人看她身著淮陽王宮服飾,情知是宮中侍女,不敢造次,那刀疤臉陰陰道:“這位宮人,你乃是王太子身邊之人,須得明辨是非。分明是這窮書生言語無禮,惹得眾怒,眾人要動手教訓他一番,又算得什么?”
薛珠回頭一看孟慶巖并無損傷,這才放心,回頭瞪眼道:“你們這些粗人,欺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算得什么?若是有膽,不妨與我打過!若是能勝得了我,我便回稟王太子,不管你們這兒的破事!”
這還真是越幫越忙。吳慎暗中嘆氣,來了一個是這樣,又來一個還是這樣。他們難道不明白暴力是無法解決問題的么?一個個都覺得自己讀書多,行事怎么這般魯莽?
刀疤臉看薛珠身材高挑,但到底是個女子,料想沒多大本領,便調笑道:“小娘子細皮嫩肉,我可不舍得打,若是打哭了那可如何是好?”
眾人一起哄笑,薛珠更氣得七竅生煙,二話不說上前就飛腿踢人。她自小便受訓練,不但伺候王太子生活起居,其實也兼護衛之職,尋常大漢也不是她的對手。那刀疤臉大意在先,又猝不及防,被踢中膝蓋,只覺得鉆心般劇痛,趔趄后退。
薛珠哪里肯放,腳下一掃,便將他踢倒在地,隨后便伸足踏住,大聲喝道:“你服不服?”
這一套動作兔起鶻落,行云流水,顯然是練過多次。吳慎震驚,孟慶巖更是看得目眩神迷,心道這女子厲害,誰要是娶了她,豈不是夫綱難振?
刀疤臉外強中干,被踏住胸口用不出力,又覺得右膝劇痛害怕是廢了腿腳,只能哀求道:“宮人饒命,小人服了!”
薛珠得意道:“那你還不快讓這些人散去,若敢再來羅皂,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這王太子身邊的侍女,怎么這般暴力?這都從哪兒學來的?吳慎忽然對溫文爾雅的王太子起了懷疑,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身邊侍女行事風格如此,王太子溫和外表之下,藏著怎樣的靈魂?
刀疤臉無奈,只能招呼眾人散去。眼看著村民不情不愿退開之后,薛珠才松開腳,刀疤臉一骨碌爬起身來,羞臊難當,奪路便走。
薛珠回頭對孟慶巖笑道:“這些人便是粗魯不文,欺軟怕硬,茂才受驚了。有我在此,他們絕不敢對你如何。”
怎么覺得這位侍女對孟慶巖很另眼相看啊!吳慎忽然還有閑心琢磨著兩人之間的火花,不過你要美人救英雄也看看場合,這樣鬧出來是出氣了,但后面查案要怎么繼續?
吳慎忍不住擔憂的說:“薛宮人拳腳厲害,打人是爽了,恐怕這案子也難查下去了。”薛珠起初對吳慎的話不以為然,但很快他們便發現查案果然陷入僵局。
之前鄉民們雖然所說不多,但至少表面上還給些配合。出了這事之后,吳慎再去盤問,那些鄉民要么干脆翻白眼不理,要么就遠遠避開,仿佛他們是瘟疫一般。
還有人遠遠看到他們便私下嘀嘀咕咕,待他們走近,便又一窩蜂如鳥獸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