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送了個歪禮

榮國公府和侯府隔得相距甚遠，舒公瑾素來喜歡騎馬而行，只是今日太晚，夜行危險，才是上了馬車，馬車里，還有今日一同前來赴宴的榮國公府的表少爺竇文。

竇文是榮國公夫人娘家的親姐姐的獨子，去年參加鄉試中了舉人，今年特地來京城等待秋日科舉，暫居在榮國公府家。

“今日便是專門奔著許大儒士來的，不過才一炷香的時間，連文章道理都還沒請教，人便是回去了，真是遺憾。”舒小少爺捶胸頓足。

竇文笑道：“若是表弟覺得不盡興，改日再請教便是，難不成，表弟還要為了一個許大儒士，屈尊去謝家的學堂讀書不成？”

舒小少爺愁眉突然一展，拍著大腿道：“這倒是一個好辦法。”

“瘋了瘋了，”竇文扶額道，“表弟還當了真了。”

“表哥好主意呀，”舒小少爺道，“小爺就覺得今日那位謝九姑娘的話，一定有漏洞，下了宴席小爺才知道應該如何狠狠地反擊，只是可惜，當時竟然被她給問懵了，她不也是謝家的女兒嗎？也定是要入謝家的學堂，到時候，可以在學堂上繼續和她過過招，小爺我還不信了，小爺三歲讀論語，六歲能作詩，八歲能騎馬，九歲能百步穿楊，凡是教習過小爺的人，都夸小爺天資聰穎，還能比不過一個黃毛丫頭不成？”

竇文聽了連連勸道：“不過一個庶女口出狂言罷了，表弟何必與她計較，反倒是失了君子顏面。”

“君子顏面不值錢，”舒公瑾卻是不贊同，“這文章論道才是真道理，若一個庶女都可以想到的論點，我卻想不到，那我讀了那么多書卷，豈非都是白讀，我以為，讀書不論高低，若是遇上個可以比試一二的人，才是爽快。”

自此這宴席之后，謝懷寧和楊姨娘更是小心謹慎，張英既然主動問了自己楊家舅舅的事兒，要么便是隨意關心，要么便是發現自己這一陣總是出門的事兒，謝懷寧更覺得是后者。

不過好在，張英之后送去了不少好東西，舅舅家也該是消停一陣，不必總是來私下求楊姨娘給銀子。

沒過幾日，這楊州知便是上門回禮，剛好楊姨娘的風寒已經大好，便是早早地，天還沒亮就開始梳妝更衣。

謝懷寧年紀小，還戀床，起不來，穗兒拉著謝懷寧的手將她拖起來，才一松手，謝懷寧又是倒了下去。

“寧姐兒，莫偷懶了，”梳好了頭發的楊姨娘親自拉著謝懷寧起身，“你舅舅難得來府上拜訪，這次專門為了你舅母生產的事兒來回禮，咱們也不能糊弄了，主母真真是好的，送了那么多東西過去，早早地便是想要去謝禮了，只可惜我一直病著，今日，剛好哥哥來了，一同前去，也顯得重視些。”

謝懷寧還在睡夢中未醒，外頭黑壓壓的一片，看著都滲人。

“舅舅來府上是來得少了，平常袁姨娘、邱姨娘娘家人過來拜訪，都是要送點東西來的，舅舅身無長物，有了也不愿意給，這次來，只怕拿回去的比拿過來的還要多。”謝懷寧嘟囔道。

楊姨娘無奈，一邊輕聲訓斥謝懷寧，一邊讓如嬤嬤和穗兒替謝懷寧穿衣，穿的還是那日宴席的鵝黃色的襖子，套了一家馬甲，披了披風。

才走到鶴祥水閣的外院子，便是看到一身布衣，將手套在袖子里取暖的楊州知，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楊州知比之前謝懷寧見他圓潤了不少。

“哥哥怎地還未進去？”楊姨娘作勢要拉著楊州知進去尋人通報，楊州知立刻擺手對著她道，“你莫進去打擾你家主母了，方才聊了一半，她突然說身子不利爽，回去歇息下了。”

“怎地會突然不爽快了？越是這樣，豈不越是要進去看看？”楊姨娘提起裙擺想要尋門房嬤嬤通報，這時候，珍珠便是帶著一個鳥籠子出來了。

“姨娘和九姑娘也來了，”珍珠朝著楊姨娘和謝懷寧行了禮，復又將手里頭的鳥籠子遞給了楊州知，回話道，“我家夫人說了，這揚州杜鵑兒本是稀罕物，夫人粗手笨腳的，怕生養不好，舉人老爺還是拿回去了吧。”

楊州知不解，不肯接過鳥籠：“怎地了？這是我今日特地送來給夫人的，多謝她前些日子替我家解了燃眉之急，夫人真真是好，送來了那么多好東西，這比我嫡親的妹妹，”楊州知瞟了楊姨娘一眼，繼續笑道，“都要好上百倍呢。”

珍珠見著楊州知不肯拿，便是直接將鳥籠子放在了楊州知的腳邊：“不是都說了嗎，此等珍禽，我家夫人消受不起，舉人老爺還是請回吧。”說罷，珍珠又對著楊姨娘道，“今日夫人說了，楊家親家難得來拜會一次，姨娘好生招待著，至于夫人，今日身體著實不適，就不奉陪了。”

珍珠說完，扭頭就走，謝懷寧立刻迎上去。

謝懷寧笑得燦爛沒有心機，她知張英身邊的大丫鬟珍珠最是受寵，和琥珀相比，又是個好打交道的。

張英拿出無福消受這珍禽的借口，背地里一定有其他原因。

“珍珠姐姐，您是好人，這也是我舅舅特意尋來的，母親若是不喜歡，我舅舅再尋些母親喜歡的送過去可好？”謝懷寧笑道，“只是，還請姐姐告知，母親到底喜歡什么。”

珍珠白眼一翻，似不看人，只是留下一句：“九姑娘你且問問你的好舅舅，這珍禽，是從哪里得來的吧。”

一處涼亭，謝懷寧站在楊姨娘身后，楊姨娘眉頭微皺，坐在石椅上坐立難安，一旁的楊州知走來走去，高談闊論，一邊發出幾聲嘖嘖的感嘆聲。

“你說說你，你這一年送來的東西，都不如你家主母一次送來的東西多，喲，你可是沒瞧見，那天侯府的馬車送東西來的時候，那胡同口兒都是被人站得連個落地的印兒都沒有了，什么阿膠、銀耳、西北的大紅棗，那都是那窮巷子里頭多少人家這輩子都沒見過的好東西。”楊州知指著自己，又指了指楊姨娘，“就這些東西，你何曾拿回家來給家人享用過？同樣是侯爺的枕邊人，你與人家夫人，怎地就差得這么大？”

楊姨娘有些委屈，她不敢多說，謝懷寧看了一眼，便是直言道：“舅舅說了一通，還未曾說，這送給主母的揚州杜鵑兒，到底是從哪里得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