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面塑

丘老爺最近心情不太好。

俗話說：民以食為天，丘老爺對此深以為然。

他一輩子除了讀書考科舉之外，唯一的愛好就是美食。原本他是有一個專門的廚子的，可惜，出了那場意外之后，別說這幾天指望不上他了，就算是以后，都不一定能指望得上。

熟悉的口味已經有很多天沒有吃到過了，眼看著就要過大壽了，他悶悶不樂的，擔憂著自己的壽宴。雖然知道丘承已經找了個替代的廚子過來，但他可不覺得有人能比得了伺候了他二十多年的老廚子。

眼看著天色暗下來，整個丘府張燈結彩，一派喜氣洋洋的樣子。

丘府主屋的書房外，丘承敲響了房門，在得到準許之后，才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

“老爺，晚膳備好了，大伙兒都在等著您開席呢?！?

“有什么可吃的。”丘老爺氣哼哼地瞟了一眼丘承，覺得氣不打一處來。

丘承站在原地沒有動，但臉上卻分明帶著笑容，“老爺，小人新請來的王師傅雖然年輕，但手藝卻是特別的好。老爺，您不妨去看看？”

丘老爺對丘承所說的那位‘年輕有為’的廚師一點兒都不感興趣，但雖然他不樂意去，卻還算是個比較能體諒別人的人。在丘府，過壽已經不是他自己的事情了，而是丘府所有人的事情，他也不想因為自己的心情白白的辜負了其他人的一番心意。

“那好吧?！鼻鹄蠣旤c點頭，終于站起身來。

……

丘府安排的客房內，忙活了一晚上的王也和王小丫兩人這時候才總算可以休息一下了。

和已經合衣躺在床上想著明天要做的菜色的王也不同，王小丫此時正坐在桌邊，興致勃勃地玩著手里的一個面偶。

王也在床上躺了一會兒，身上的疲憊稍稍褪去，他睜開眼睛，看了王小丫的背影一眼，忍不住笑出聲來。

聽到王也的笑聲，王小丫連忙轉回頭來，臉上微微泛著淡淡的紅色，“哥，你笑什么？”

王也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竟然笑出聲來了，連忙坐起身來，輕咳了兩聲道：“沒什么，沒什么。我就是突然想到了一道不錯的菜，有點兒太興奮了?！币娡跣⊙舅坪醪惶嘈诺臉幼?，他趕忙轉移了話題，“哦，對了，我剛剛看你看的那么認真，你在看什么呢？”

聽王也這么問，王小丫的注意力頓時被引開。她甜甜的一笑，舉起手中的面偶，對王也說道：“在看這個！”

王也當然知道她在看那個面偶，只是看她看得那么認真的樣子，不禁覺得她有些可愛罷了。

剛剛王也幫丘老爺捏了一個南極仙翁的面偶，王小丫看著就覺得喜歡。王也看到她盯著那面偶，眼神都亮了。便隨手也給她捏了一個大肚彌勒。她拿著喜歡的不得了，笑得嘴都合不攏了。

面塑古已有之，民間能夠和王也技術差不多的面塑師傅應該不難找。而且，由于王也并不是專精面點的出事，所以即便有很多人比他更勝一籌，他也并不覺得意外。

只不過，他沒想到的是，王小丫竟然沒有見過這種面塑。

“哥，你好厲害?。　蓖跣⊙静粌H欣賞手里的作品，而且明顯更為欣賞做出這樣作品的廚子，她揚著面偶，對王也甜甜的笑著說道，“以前我還以為你就只是讀書厲害呢！現在可知道了，你的廚藝，比你讀書厲害多了！”

王也有心逗逗她，便說道：“怎么？你是覺得，我當個廚子，比考科舉入仕好得多咯？”

王小丫聽了，急得慌忙搖頭。腦袋晃得跟撥浪鼓似的，連連說道：“不要不要，哥，人家可都說，君子遠庖廚。做廚子，當然沒有中進士好了！哥，等我們有錢了，你還是繼續讀書吧！等中了進士，就能入朝為官，那才叫光宗耀祖，是人上人！”

“是嗎？”王也回應一句，并沒有把王小丫的話太放在心里。

他是后世來的人，對于士農工商這樣的職業排序并不認同。在他心中，也沒有什么廚子低賤，做官就高貴的這種說法。他僅僅是覺得，怎么舒服就應該怎么生活，至于以后的人生規劃，他還沒有太明確的想法，畢竟，一個掙扎在溫飽線上的人，能談什么理想嗎？

“王也，王也，還沒休息吧？”

急促地敲門聲伴隨著喊聲，王也站起來，走到門口去開門。

也許是開門開的太快了，外面的人一點兒準備都沒有，就這么一下子，險些撞進了王也的懷里頭。

王也皺著眉頭看了看來人，才發現是丘承。

“丘叔？這么晚了，找我有事？”他問道。

其實，論說時間還不晚，遠不到休息的時候。但他今天的事情已經忙完了，自認為不應該還有什么需要他去做的工作。

丘承看上去有些興奮，他穩住身形，對王也說道：“王也，快收拾一下，老爺要見你！”

“丘老爺？”他疑惑道，“丘老爺見我干嘛？”

丘承興奮地不知道怎么解釋，兩只眼睛都放著光，“王也，你不知道，自從那廚子出事之后，我是第一次見老爺吃得那么開心吶！尤其是看到那個大壽桃里面藏的那九十九個小壽桃的時候，你是沒看見，老爺那兩只眼睛都笑得瞇成了一條縫。王也，什么都別說了，老爺現在就要見你！”

“可是，你能不能說我已經休息了？”王也的要求聽在正常人耳朵里面，都會覺得很怪異。但他確實有自己的考量，如果說丘承只不過是有招攬他的想法卻暫時按耐下的話，那么丘老爺的招攬之意就是明明白白寫在臉上了。王也對給誰家做家仆真的是一點兒興趣都沒有，這種回話的方式就已經是比較委婉但雙方都能聽懂的拒絕了。

丘承是覺得王也十分的不給丘府面子，但王也的態度堅決，他也沒有辦法強迫。只能感慨了一聲，這世道，總還是有些不識抬舉的人，然后嘆著氣，回去跟丘老爺復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