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逐鹿的魍魎

妖怪群中一只虎背熊腰的妖怪走了出來，“魍魎族千年前就滅亡了，你又是哪里來的魍魎？”

“此乃與魍魎的祖上梁饜齊名的，逐鹿氏。”

白緋的聲音從暗處傳來，那紅衣少年踏風而來，接過我手中仍舊滴著鮮血的鹿頭，“今日起，此處為逐鹿大人所有，爾等是要稱臣還是自尋去路，現在決定吧！”

我看了白緋一眼，真虧他想得起那已經不知死在何處的魍魎大人。妖怪們竊竊私語起來，方才那魁梧的妖怪冷笑到，“歸順于逐鹿，有何好處？”

我扶額想了想，“就帶你們去天界掃蕩掃蕩，壯我妖界聲威如何？”

我見眾人倒吸一口涼氣，以為是不妥，正想再換一個掃蕩幽冥呢，又見白緋在旁不好開口。誰知那魁梧的妖怪竟是當真跪在了面前，“掃蕩天界，我隨你去！”

我垂眼瞧了瞧他，“大力鬼？”

“是”，他道，“在下名為莫屠，家兄莫浮被天君楚華親手所殺……”

我晃了晃身形，著實想不出楚華除了殺害過婆娑，還傷害過哪只大力鬼，莫不是這些年他閑著無聊又做了這種十惡不赦之事？怕是不太可能吧。

我對那莫屠笑了笑，“那你就留下吧。”

隨著莫屠的歸順，那些小妖怪們也逐一跪下，三呼逐鹿大人，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卻也因此白撿了個樹林子住住。

逐鹿之名，就這樣越傳越開，竟是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聽聞那日我取下鹿妖首級之事，已經玄乎到我不過微微眨眼就將那鹿妖大卸八塊的程度。我揉了揉眼睛，不得了不得了，以后看來眼睛也不能隨便眨了。

如此以后，隔三岔五不是有人來尋我干架就是說要歸順于我，這些繁瑣之事我也盡數交給了白緋和般若，獨自在那鹿妖修的府邸里呼呼大睡不理會那些無關的人。

白緋這日將那鹿妖的頭剔去皮肉，洗盡污穢，獻寶一般的拿來給我，我戴在頭上洋了洋，還真有種陰森的味道，甚是滿意。

般若站在門邊瞧了瞧我，“還是別穿紅衣了，怪滲人的。”

我同白緋互看了一眼，饒是我再怎么睡得迷糊了，我這身上也分明穿著一件青色小衫，白緋在般若面前晃了晃，“你倒是說說，我這一身好看不好看？”

小和尚摸了摸光滑的腦袋，“青色襯得夫白，乃是極好的。”

聽了這話，我眼前一黑，感情這廝竟是個色盲。想必這些年對著那棵綠蔥蔥的菩提樹，仿佛日日對著一顆紅楓，他也是夠歡喜了。

白緋瞥了他一眼，對我道，“血池已經備好了，主上現在就去么？”

幽冥的血池腥臭洗去我滿身梁西的氣味，這也是成為逐鹿的最后一步。我對那白緋額首，“帶路吧。”

方走了沒幾步，白緋回過頭來問般若，“綠油油的清水沐浴，般若可是一起？”

般若看了我一眼，頓時羞得滿臉紅霞，扭捏的拈了拈衣角，“這個……不太好吧……”

我想了想兩人泡在血池里的畫面，著實找不出一絲情調。胃中略微翻騰，我斜了白緋一眼，“不正經！”

后者大笑不止，“主上這邊請，這邊請。”

門被一重重的推開，赫然于眼前的是一個巨大的血池，“特意去幽冥皇都給你弄來的，是不是要獎勵我什么？”

我伸手拂了拂血池的水，捏住鼻子問，“你想要什么？”

“比如……我幫你寬衣沐浴？”

我看了眼白緋人畜無害的笑容，“還不快點滾出去？”

白緋撇了撇嘴，悻悻地關上門出去了。我褪去衣衫，狠心下到了血池里，冰涼刺骨的血水浸了我滿身，那鹿頭里殘留的妖氣不安的躁動起來，我取下鹿頭，念了訣，將妖氣封印在我的印堂前，混著一身血腥，若是不說，誰能想到這只鹿妖，是當年的梁西。

“啊啊，真是認不出你了……”

我尋聲抬頭，見那房梁上端端坐著一個少年，一頭及腰烏絲被一條紫色綢帶束住發尾，微微垂眼，甚是懶散。

我往池子深處去了一些，“你是林子里的妖？”

那少年聽了這話，微微皺起眉，右手輕抬卻是讓血池水波翻涌，我心中大驚，眼看池中水要被盡數卷起，我雙手護在胸前，窘迫的怒到，“你這是作何？”

“再給你一次機會，講出我的名字。”

我聽了這話，仔細瞧了瞧他，少年的一雙吊稍眼和那厭世的神情是有幾分熟悉，難道……

“司徒……洛聞？”

“哈哈哈，你還是認得出嘛！”他霎時收了手，半空中的血水如雨一般傾盆而下，淋得我狼狽不堪。我吐了幾口血水，腥澀難耐。

他從那房梁上躍下，緩緩向我走來，“我聽聞逐鹿現世特意來瞧瞧，沒想到是你。”

“哼，你要是想告訴楚華就盡管去吧。”

他蹲在血池邊，輕輕抬起我的下巴，“怎么你不叫我二大爺了？”

我剜了他一眼，“你在這里多久了？”

他戲謔的笑起來，還未答，且聽“嘭”的一聲，白緋破門而入，“梁西！有誰……在么？”

卻是這一瞬間，那原本蹲在池邊的人已經不見了身影，我瞧了他手中的紅衣一眼，“沒有哦。”

白緋慢慢走到我身邊來，將手中的衣物放下，“是么……”

突然他觸電般的站起身，四處張望，“有的吧？是誰？”

我奇怪的看了看他，“你怎么了？”

他瞧了瞧司徒洛聞方才坐過的房梁，“分明……”

少年眼中的焦急我盡收眼底，莫非他認識司徒洛聞？也不知這白緋到底是孔雀還是狗，鼻子這般靈敏，這里的血腥味這么濃，他還能聞到司徒洛聞隱藏的仙氣。我不理會他，隔著屏風將白布纏好，穿上紅衣，白骨之日就要來了啊。

待我衣冠楚楚的出來，白緋已然換回了以往戲謔的神情，“梁西大人真是美得無人能及。”

聽了這話，我心中一痛，接過他手中的鹿頭戴上，“喚我逐鹿。”

“是是是，逐鹿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