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三個要素(3)

在距離球場數十米遠外一處地勢略高的位置，文老先生、蘇洛以及紀蕓正圍坐在石桌周圍，借助紀蕓隨身攜帶的攝像儀觀看比賽。

當看到李銘突然之間耍了一個花招，三人不由得神色各異。

三人包括年紀最小的紀蕓在內，都見識過許多高等級的職業大賽，對于李銘的手段倒不似普通觀眾那樣憤慨，只是感到十分意外，沒有想到在高中級別的賽事中就有這種情況出現。

與紀蕓從頭至尾關注著封墨，心里無時不刻都在模擬稿件不同，文老先生與蘇洛都時而將視線從封墨身上移開，投注到李銘身上。

昨日下午之前，他們根本沒有想過，除卻曾鵬以外，于高中生這個范疇以內竟還有另一人掌握著領域之能――啊，至于那位田洛，由于早早看出其沒有留在國內的意思，因此不在兩人的考慮范圍之內。

“基礎非常扎實，哪怕不計領域，進入省隊青年隊也綽綽有余了。”

蘇洛說著蹙起眉頭，因為他總覺得這位出人意表的高三生，給他一種十分面熟的感覺。可蘇洛很確信自己從未關注過此人，因為李銘去年不是南山中學團體賽成員，個人賽里的表現也不如曾鵬那樣耀眼。

“好像……”

文老先生的一句感嘆打斷了蘇洛的思考，蘇洛轉頭看向文老先生，正自疑惑之間，文老先生再次張口時的話語便令蘇洛心神大震。

“你不覺得，那孩子和當年的李重山，長得非常相似嗎？”

蘇洛神色一動，視線聚焦在攝像儀的畫面上。

經文老先生這么一提醒，蘇洛才發現，何止是像。那段本已塵封的記憶逐漸自腦海蘇醒，作為自家弟子對手的這個孩子，簡直就是當年那個人的翻版，氣質動作無一不是如出一轍，唯獨方才以未定位為理由打斷比賽的舉動，以當年那人的性格而言絕然不可能做出。

“李重山……”

蘇洛低聲呢喃了一句。

那是引領了一個世代的職業選手，幾乎可以將他當做蘇洛前一個世代的第一人，只不過那時網球在國內方剛起步，因此那人在大眾層面不甚出名。

蘇洛最初學習網球時，也曾看過李重山的錄像，甚至一度將之視為職業生涯當中的目標。但蘇洛從未與其打過照面，因為就在李重山職業生涯達至巔峰之時，便就無聲無息地消失，再也不曾出現在眾人面前，久而久之，也就被大家遺忘了。

“當年的事情……”

說到這里，文老先生嘴唇微動，終究還是沒有開口去揭開多年以前，震動了整個體育界的大事件，那事哪怕到了現在，亦是無法公之于眾的禁忌，說出來，對在場三人都不好。

想到這里，文老先生眼神當即凌厲了數分，迎上蘇洛與紀蕓好奇的目光，語氣沉凝地說道：“看比賽吧，那些陳年舊事提他做甚！”

蘇洛與紀蕓聞言立時心中凜然，壓下心頭的探究之心，注意力回到現在這場決賽之中。

文老先生心頭長嘆一聲，迫于來自某方面的巨大壓力，他與幾位老友都同時對當年之事保持了緘默，這般被迫的壓抑絕不好受。

不過，自那以后的近二十年，文老先生及其好友也非無有動作，至少，他們盡了最大是努力，去避免當年之事再次發生，否則蘇洛的職業生涯恐怕也要再多一次波折。

而今，生命來到了暮年，但，同時也看到了國內網球興盛起來的希望。

有才華橫溢未來直指世界排名前20的趙殃君，有在國家網球隊扶貧計劃中成長起來，潛力評估可至世界排名50到100之間的石原空，有尚未成年就將領域掌握得極其熟練，在各種記錄上僅比趙殃君低上少許的曾鵬。

還有現在正在球場當中比賽，潛力同樣絕佳的李銘，以及……身具那舉世無雙的神速反射天賦，若是培養得當，未來擁有著無限可能性的封墨。

這將是國內網球有史以來，最為璀璨的黃金一代。

沒有任何人，能以任何形式，再去阻擋國內網球的崛起――今年五月之時，文老先生與那幾位老友達成此番共識。

于生命終結之前，有了目睹盛況來臨的希望，無人可以理解他們這幾位為了網球付出一生的人的激動興奮。

這一次，若再有當年之事發生的征兆，他們絕不再去沉默……

為了盛世，他們幾位老人，已決定……

不惜此身！

文老先生尤還記得，數月之前的那場密談里，做出決定之時數人間爆發而出的開懷大笑，以及隨之而來的一片沉寂。

因為，當年他們保持了沉默，惜了身，無論出于何種考慮，無論心中是否深深地后悔，幾人也都對此事，對李重山，心懷愧疚。

二十年來，此事幾已成為幾人心中最大的心魔，時常令他們從夢中醒來。不是驚醒，而是痛醒，唯有當時身處局中的他們，才能對李重山離去時失望無比的眼神記憶猶新。

直至數月前做出不惜此身的決定，幾人才覺身上脫去某種無形的枷鎖。

感概之中文老先生恍惚了眼神，沒有再去關注比賽的進行，也沒有注意到，在距離他們這里側前方的球場邊，站著一個身穿黑色襯衫長褲的中年男子，正身處人群之中觀看著比賽。

若文老先生看見，必然能第一時間認出，那就是他們為之愧疚不安的……李重山！

和李銘相貌極為相似，但顯得滄桑成熟許多的李重山，將自己孩子利用與比賽規則擦邊的非常規手段意欲打斷對手節奏的情景看在眼里。

初時，李重山還一臉平靜，但很快他便皺起了眉頭。

因為他發現自家孩子并不是將這般非常規手段，作為冷槍一類的武器來使用，在孩子第一次用出開始的這短短兩局以內，此般非常規手段竟然出現了有八次之多。

非常規手段，已經有了成為孩子“常規武器”的跡象。

“網球，不是這么打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