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真正的暗勁

烏鎮。

毗鄰杭城，相距不過七八十公里

這是一個典型的江南水鄉，依河筑屋，深宅大院，石板小路，古色古香，還有清清的湖水氣息，這些，一同營造出一種情致，一種氛圍。

謝飛記得，他第一次來還是大學的時候。

那時候，他對這里的印象還倒不錯。

可等過了幾年，隨著商業化越來越嚴重，這里的味道，就漸漸變了。

熙熙攘攘的長街全是商鋪，堆砌著任何一個旅游城市都能買到的廉價小商品，跟著旅行團游玩的游客，花上半天在這里面兜兜轉轉。

來，和不來，好像也沒有任何差別。

吸了口混雜著濕氣的空氣，恍惚間，謝飛覺得時光好像又回到幾年前。

而這，都要歸功于他的第三個要求。

踏在滿是霧氣的青石板路上，這個微涼的清晨，人已經來了很多，他們中大部分都是受邀而來的武者，目光銳利，走路生風，也有部分并非武者，懷揣各自目的而來。

將視線放在廣場中人群中，憑借氣息感應，謝飛很快鎖定一些人。

這些人的殺氣雖然掩飾得很好，但又怎么瞞得過他。

上官家的走狗還真多。

看來，上官蟬是為了他那兒子下了血本。

只是，把這么多利益讓出去，上官家本來能位列七大世家的中流，這回，怕是要落到寧家這種第三梯隊了。

謝飛輕輕一笑，目光逡巡過后，并未急著動手。

吸了一口新鮮空氣，想起唐婉柔說的會有人來接他進去，謝飛先找了個位置坐下。

剛坐在長椅上，一個穿著邋里邋遢，狀似乞丐的老者從他周遭經過。

微微一咦。

老乞丐頓足，放下手中的雞腿，眼里綻出不符他形象的精芒。

這種精芒，就好似發現一塊上好的璞玉。

“好資質，這么好的武道天賦，老夫走南闖北二十年，還是頭一回見。”

謝飛動動耳朵，抬起頭，發覺老乞丐正站在他左前方，沖著一名三十多歲的武者說話。

“如果再給你十年，那可不就飛龍在天，誰也降不住了。”

唾沫星子狠狠地甩到武者臉上。

老乞丐將雞腿一丟，滿手的油膩借機擦到對方身上，砸吧嘴。

“只可惜……”

一陣長長的嘆息。

這名中年武者急了，“你說可惜，可惜什么？”

“只可惜，沒有名師指導，你是小門派出身吧，嘖嘖，不妨告訴你，你已經練岔了，但還好，可以改正，要是再練幾年，你架勢定型，人也就廢了！”

聽到這話，中年武者呼吸一重，他的確在瓶頸徘徊了許多年。

再聯想到今日之盛會，多少前輩高人到來，他不由心中狂喜。

這是他的造化！

武者激動道：“前輩！”

“別叫我前輩，我有這么老么，叫老哥。”

中年武者嘴角一抽，但想到武術界脾氣古怪，特立獨行的人不是沒有，不跟著喊反而令其不喜。

“老……哥……”

“哎，這才對嘛，小老弟。”老乞丐仰頭大笑，笑夠了，卻只是盯著對方，不再說話。

武者有些迷茫，“老哥，那你說我這架勢該怎么……”

“這，不是你首要問的問題。”老乞丐搖搖頭。

“那是……”

“剛說你資質好，沒想到你這么蠢笨！”老乞丐捶胸頓足，氣極道：“老夫就這么餓著教你？”

這時，武者才反應過來，心里雖然覺得略微有些奇怪，但更多的是為自己的遲鈍而懊悔。

小心翼翼地從懷里掏出一張銀行卡。

“前輩，這里有十萬，您多買點雞腿。”

老乞丐嗯了一聲，這才有點點笑意，“一頓飯，只吃雞腿也容易膩。”

中年武者一咬牙，又掏出一張，“這里還有四十萬，菜，管夠。”

手，將兩張卡統統收下。

“路上，我害得買點吃的，干糧嘛，也不能太寒磣。”

中年武者忽然有點猶豫，這已經給出五十萬，雖然不多，但也不少了。

對方不會是騙子吧？

老乞丐一直半瞇著眼，看出了武者眼中懷疑的眼神，冷哼一聲。

“幾頓飯也不請，活該你一輩子就停留在這個境界！”

“前輩息怒，只是我……”

“不信老夫？”

“不敢。”

老乞丐再次冷哼，探出一手，輕輕地貼在旁邊的樹干上。

手，沒有動。

可猛然間，這棵樹從內向外爆發出一道巨響，有淡淡硝煙彌漫。

從中間摧折，分開兩段！

砰！

不遠處，謝飛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樹，尤其將視線，放在中間那凹凸不平的截面上。

見到這一幕，中年武者心頭一跳。

打折一棵樹，不難，但聲勢那么大，又看似絲毫不發力就做到……

暗勁？

那可是大師級武者的標配！

“那個，前輩我這還有一張，請笑納。”中年武者有些肉痛，但念及他更上一層，將來好處只會更多，不再糾結，又奉上一張五十萬。

老乞丐滿意地點點頭，將這一百萬全部收入囊中，留下幾句模棱兩可的話。

武者聽得云里霧里，“前輩能否說細點？”

“這，就得你自己悟了，好好想，老夫看好你。”老乞丐拍了拍肩膀。

眼神接觸，武者從對方眼里看出了勉勵，看出了希冀，看出了欣賞。

那是，對新一代的盼望！

心里不禁涌現一股暖流，武者記下這幾句話，待日后回味，抬起頭，正要再說幾句感激，卻發覺老乞丐已然消失不見……

離開之后，老乞丐繼續尋覓對象，很快，就注意到了坐在長椅上的謝飛，裝作碰巧經過。

只見，老乞丐剛剛走過，就折返回來，倒吸一口涼氣：

“此子，竟恐怖如斯！”

轉瞬間，老乞丐雙眼深邃如同浩瀚星空，滄桑如仙人降世！

“這么好的武道天賦，老夫走南闖北二十年，還是……”

謝飛伸出手，示意不用說下去，他早就注意到對方，先前的交談他也聽得一清二楚。

沒想到，竟然在這里又遇見一位熟人……謝飛盯著老乞丐，神情似笑非笑。

“我知道，里面有東西。”

將手貼在長椅邊的樹干上，謝飛叩了叩，通過暗勁的滲透回溯，驗證內部存在異物。

他，早就看出了奧妙。

奧妙就是，對方在更早前就往樹干上打洞，嵌進微型炸彈。

實際操作時，就是一只手輕輕撫摸樹干的同時，另一只手按下按鈕，炸彈爆炸，營造出不淺的暗勁效果。

如果沒有老乞丐這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撒謊凝練成身體本能的本事，這種低級的騙局，很難騙人。

老乞丐一怔，明白自己碰上懂行的了，但也不尷尬，神態自若道：

“兄弟，我哪露餡了？”

謝飛沒看對方，更沒說話。

因為，此時此刻，他望見景區門口走來一人，這人他認識，恰恰是唐婉柔的保鏢，那個退伍軍人王鎮，他們曾有過兩面之緣，一次在公司樓下，一次在他的公寓。

竟然，是他來接自己。

不過再想想，卻在情理之中，王鎮說是保鏢，但更多的是唐婉柔的影子，這種人物來負責這場盛大的武林大會，唐婉柔才能放心。

謝飛瞇起眼，他的手依舊貼在樹干上。

一道沉悶的聲響。

沒有什么木屑紛飛，更沒有什么硝煙彌漫，樹卻同樣倒在地上，中間截面平滑細膩好似二八女子的后背。

謝飛轉過頭，看向老乞丐，淡淡道：

“因為，真正的暗勁，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