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六郎多付了幾文錢,從酒樓要到了一份紙筆,一邊聽李進天馬行空的設定,一邊記錄。
“你聽我說,這孫行者一定要有血有肉......”
王六郎顧不得飲茶食酒,他吞咽了兩下口水:“要不然,筆給你,你來寫,如何?”
李進連忙擺手道:“不行,我也就是粗通筆墨,我慢點說,你慢慢寫。”
“我這人估計早就提筆忘字也就不說了,關鍵是我最多能寫簡筆,繁體字我能認得就不錯了。”
“咳咳,他一開始是反天斗士,暗中積聚力量,要把這天捅個稀巴爛......”
“然后他動靜越搞越大,引來什么三清,佛教什么如來,連同鎮壓......”
“然后他被抹去記憶,又重來了一世......”
王六郎舔著分叉的筆尖,張著嘴巴,怔怔出神,似乎在想象李進描述的畫面。
“等一下,這佛道為何會聯合鎮壓?這其中誰為主誰為次?”
“咳咳咳,這要是都是我想出來,您老還有創作的余地嗎,你自圓其說就好,反正你是西游第一人,你想怎么說就這么說。”
“好......”
王六郎和李進自然不可能一直在酒樓里面吃喝,巳時時分,隨著日頭起來,往來酒樓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不便于二人再做交談。
李進隨即說道:“在下最近幾日都有時間,家住龍津橋。如若王大家需要尋我,可至龍津橋,看見一個鐵匠鋪和肉鋪連在一起,便是我家兩位兄弟的營生。”
“好好。”王六郎顯然十分亢奮,還在回憶李進之前的描述,構思故事情節。
李進摸摸衣袖,兩袖空空,腰間空空,一臉尷尬地說道:“咳咳,今日出來得急,倒是忘了隨身攜帶銀錢,昨日還是我家兄弟給了我幾十文。”
“之前一直在軍營生活,倒是有點不適應這市井生活。”
被李進提醒一番后,王六郎笑道:“無妨,今日李小哥兒一番話語,對我有大啟發。”
王六郎說著還提起來那半斤酒水,笑呵呵地說道:“這酒水還是被我帶回去了。”
二人在酒樓前作別,畢竟不是誰都有一個有見識的老子,王六郎一個普通說話人,暫時只能寓居城外村莊,在每日進東京城討生活,觀察市井,構思故事章回。
“王大家,也可以尋思一下的我的建議,如果整個東京城的說書人都加入進來,做大這個行當,大家彼此交流,受益的可就不是一家,兩家的。”
“好,小哥兒,后會有期。”
“后會有期。”
李進看著王六郎匆匆南行,一副火急火燎的樣子,臉上浮起了笑容:“這一副積極討生活的樣子,跟自己后世倒是很相似。”
“這還逛個屁啊,錢都沒帶,回去了,掃興。”李進意興闌珊地朝北邊走去。
“阿嚏,阿嚏”,閻懷忠止不住地直打噴嚏,他帶著幾個幫閑走在御街大道上,一路上瞅著逛街的小娘子,毫無顧忌,引來一陣陣的低聲叱罵,他也不以為意。
到龍津橋時候,他看到來一處宅子,一半封著門板,另一半,一個巨塔漢子正在敲敲打打。
“這家是誰的產業,竟然用來打鐵,如此浪費。”
旁邊的狗腿子趕忙走上前,回話:“回閻管事,這處產業是一個喚作‘李進’禁軍家的營生。”
“嘔,嘶”,閻懷忠揉了揉臉上的傷口,接著說道:“怎地,一個小小的禁軍,怎么會有這般產業,你去給我打聽清楚,別熱了不該惹的麻煩。”
“好嘞,小底這就去。”
自從被李進幾人打了悶棍后,這閻懷忠無論去哪,都要帶上幾個幫閑,來壯聲威。而王繼勵則覺得那夜被人尿漬后很丟人,因此這幾日倒是未曾外出,只有閻懷忠還恬不知恥地四處廝混。
這閻懷忠和王繼勵借著齊王的名頭,四處招惹是非,強取豪奪,惹得民怨沸騰。
因為齊王掛著個開封府尹的名頭,一般的普通百姓倒是真不敢給他二人硬碰硬,所以這二人倒是愈發的肆無忌憚。
“太可惜了,這么一出大宅子,就用來打鐵。這要是在我手里,好好經營一番,日進斗金不可。”
“那是,您老人家是齊王府的管事,本事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嗯,走,接著逛逛,看能不能尋到那幾個賊人。”
李進還不知道他家的產業已經被盯上了,還在好整以暇的往回趕,準備回杜微那吃午食。
午后,李進在床上緩緩睜開眼睛,就看見杜微一顆大腦袋貼得他很近,嚇得他往墻頭一抽身。
“我去,嚇死我。搞...什么...”
杜微摸摸腦袋,憨憨地說道:“二哥,外面有一個自稱王六郎的說書人尋你?”
“嗯,下回直接喊我就行了,別離我那么近,心臟病都能給你嚇出來了。”
“呵呵。”
李進來到廳堂,就看到了王六郎和另一個面相有些年輕的壯漢,他拱手道:“這王大家,是剛剛入城,還是壓根沒出去?”
“李家兄弟,你家倒是有一份大產業。”
“我左右尋思,覺得李小哥兒的想法,確實大有可為。這不,我就尋了翟四郎共同商議,我倆一拍即合,都覺得此事可行。因此迫不及待地一同來尋小哥兒,共商大計。”
“不錯,李家二郎,別的不說,你這關于西游的想法當真是天馬行空。”
李進聽到恭維也不以為意,笑著請二人坐下,然后開口道:“要我說,這東京城的說話人過于分散了,想這東京城人口數十萬,喜好聽這說書講史的人又不知凡幾。”
“若是有一個總社,能夠為諸位說書人提供話本,以及同酒樓茶肆、勾欄瓦舍交涉報酬的話,東京城說話人的生計必將大為改善。”
“而且想必并非所有的讀書人都是自命清高,定會有人愿意提供話本,以謀生計,這樣話本源源不斷,就徹底打通上下游,形成一條產業鏈”
“產業鏈?”
看著翟四郎和王六郎有些不知所以,李進解釋道:“就是說,有人替你們完善話本,有人替你們安排說話的行程,還有人替你們討要報酬,這就是行會的價值所在。”
王六郎已經被李進的美好構想砸昏了,這些口藝人如今普遍生計一般,即使有新鮮獨創的話本也只能稍有改善而已,很難一個人同勾欄瓦舍的大土豪們討價還價。
畢竟你要是自矜身份,有的是能替換你位置的說話人。若是大家共同進退,說不得也能為所有說話人謀個福祉。
翟四郎畢竟是說史的,年紀方才三十有二,倒是還保持著清醒,他朝李進問道:“不知道為何,李家二郎對我等說話人為何如此看重,愿意為我等出謀劃策。”
“因為你們是以后很多故事的傳火人,能把人的名聲傳臭,也能把人拱成真神。那武大郎和潘金蓮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嗎,明明是恩愛夫妻,最后整得武和潘家世代不通婚。”
“來都來了,不在大宋折騰一番都對不起自己。”
“咳咳,我這人沒有別的愛好。就喜歡聽說話,因此若是之后成立總社,也希望入一股,謀些進項,也是我的一點私心,不知道這樣說兩位可會覺得在下是個市儈小人。”
“不不,咱們又不是什么讀書人,搞什么君子遠利,大家都是這市井小人罷了。”翟四郎笑著說道。
王六郎問道:“對,李小哥兒,你這孫行者名字就取得不錯,不知道這社名你可有計較?”
“嗯,大家都是靠嘴吃飯,不如就叫雄辯社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