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幽州之戰(zhàn)
- 北宋怎么這么猛
- 聞香識女人s
- 8944字
- 2021-01-09 11:43:21
遼國炭山,夏捺缽。遼主耶律賢正召集文武權(quán)貴在炭山冷殿議事。
遼國北面官制的南北大王,南北府宰相多是宗族,皇帳等權(quán)貴出身,因此在世宗前,遼國的執(zhí)政核心仍然是貴族議事制度。
自遼世宗開始,北面官中的南北大王,南北府宰相地位下降,標志著遼國結(jié)束了傳統(tǒng)的契丹貴族大會議事的體制。
以北院樞密使為核心的北面官制的中樞形成,遼國進入北面官制南北臣僚會議議事的時代,北院樞密使是遼國軍政最高決策官員。
耶律賢看著殿內(nèi)諸位臣僚,在蕭皇后的攙扶下,一手拿著軍報,一邊說道:“宋主北侵幽燕,十萬宋軍圍困南京析津府。北院大王奚底不能阻擋,如今向上京求援,都說說吧,此事如何解決?”
殿中的契丹重臣昨晚多少聽說了,南邊有緊急軍情傳來,但不曾想居然是南朝進兵幽燕,一時間,眾人左右張望,小聲議論,倒是無人站出來,回應(yīng)一二。
蕭皇后將耶律賢扶到龍椅上,厲聲道:“國事如此危急,難道就沒有一個有擔(dān)當?shù)某脊楸菹路謶n嗎?”
北院樞密使耶律賢適作為二人之下,萬人之上,權(quán)勢最重,但已經(jīng)垂垂老矣,倒是沒人敢逼迫他發(fā)言。
南院樞密使室昉站了出來,回應(yīng)道:“陛下,娘娘,此時不論如何,從大軍征集到南下,非十天半月不可。而宋人來勢洶洶,當務(wù)之急,必先申飭北院大王、南院大王,從外圍支援析津府。”
“宋軍勢大,料想城內(nèi)人必心思難安,遠水解不了近渴,南北大王府部帳兵怎么也有三萬人馬,若其合力逼近南京,也可使得宋人無法全力攻城,這樣也就避免了圍城日久,出現(xiàn)獻城投降的情況。”
蕭皇后聽聞室昉之言,回頭看了一眼耶律賢,后者點了點頭,于是蕭皇后回道:“即刻發(fā)敕走馬牌,申飭二人,令其馳援析津府,若可建功,不咎前責(zé)。”
“有人勸朕放棄南京,放棄幽燕一地,以兵守松亭、古北口,退守長城一線,諸位以為如何?”
耶律賢適渾濁的老眼一下子清明許多:“娘娘,陛下,不可。”
“請聽老臣一言,南京一地自古為兵家用武之地,太祖,太宗幾次用兵,都功敗垂成。后唐內(nèi)亂,方才據(jù)有幽云,幾代籌劃經(jīng)營。今南京上可為進擊南朝的要地,下可為我朝的重要糧倉、征兵之地。”
“一旦放棄,我朝必定元氣大傷。而且南朝看我朝軟弱可欺,未必不會得隴望蜀,繼續(xù)北上。到時候,宋人飲馬臨潢府,悔之晚矣。”
耶律賢適的一席話,將整個冷殿里面那些還在心存幻想的契丹重臣、貴族一下子喊醒了,一個個直言要南下教訓(xùn)教訓(xùn)宋主趙光義。
南院宣徽使耶律阿沒里,本來還在想著自己可口的女婢,此時更是怒不可遏,奪他的富貴享受,比讓他死還難受,最先跳出來說愿意親自帶兵南下。
耶律賢和蕭皇后對視一眼,兩人面龐上浮上了些許笑意:“不愧是大于越耶律屋質(zhì)器重的人,三言兩語,就激起了整個殿內(nèi)權(quán)貴的求戰(zhàn)之心。”
蕭皇后隨后說道:“如若舉傾國之兵,征伐調(diào)度未免耗時良久。不若先起五院部精兵南下,如此一來,南京一線短時間內(nèi)當有一戰(zhàn)之力。若事不可為,待陛下親征,親率大遼精騎三十萬南下,勢將南朝十萬大軍統(tǒng)統(tǒng)留下,飲馬汴河。”
“誰人愿意南下?”
此時惕隱耶律休哥激動地難以自制,厲聲道:“臣愿意率軍南下,立軍令狀,勢死擋住宋人。”
舍利郎君蕭繼先,是契丹國舅帳部族人,被叔叔蕭思溫收養(yǎng)為子,甚得蕭皇后的喜愛,因此也得以參與議事。
他和耶律休哥極為要好,因此出列為耶律休哥直言:“陛下,娘娘,休哥早年破室韋,后又擊敗黨項,其領(lǐng)軍作戰(zhàn)無往而不利,想必能擔(dān)當此重任。”
這個時候耶律休哥與人為善,人緣好的優(yōu)勢就出來了,耶律阿沒里看著休哥笑道:“奚底新敗,統(tǒng)領(lǐng)北院兵,不利大軍士氣,休哥允文允武,才干非常,臣保舉耶律休哥暫任北院大王,全權(quán)統(tǒng)領(lǐng)幽燕大軍。”
耶律休哥看了一眼兩個好友,隨即再次說道:“為國奔馳,臣必定盡心盡力,以保全析津府。”
蕭皇后看殿內(nèi)無人反對,隨后應(yīng)聲道:“準。”
六月二十二日,溫榆河北線,宋軍李繼隆部和遼國南院大王耶律斜軫部,兵力相當,誰也沒辦法消滅對方,因此兩軍就此在溫榆河南北扎營,隔河對峙。
李進的帳篷就在李繼隆東北方,此時的他百無聊賴,正和尹繼倫以行軍打仗為題進行探討。
尹繼倫聲名不顯,但卻是個實打?qū)嵉膽?zhàn)陣宿將,經(jīng)歷了南唐、南漢等滅國之戰(zhàn)。
宋軍雖然驍勇善戰(zhàn),但是這些割據(jù)之國卻也并非就是一路的投降,其中硬仗還是打了不少,尹繼倫描述親身經(jīng)歷的戰(zhàn)事,繪聲繪色,把王貴和呼延家的倆兄弟,聽的是熱血沸騰。
李進也是感嘆不已,在后世普遍認為宋朝重文抑武,就好像是打仗沒贏過,給錢沒少過的樣子,連這些開國的將領(lǐng)居然都沒有幾個廣為人知的。
“一部楊家將,一部岳飛傳,就好像說盡了宋朝武將艱苦的一生。前線敵人兇猛,后面豬對手瘋狂扯后腿。若是有機會,也應(yīng)當讓這些為國流血流汗的英豪、名將傳唱于勾欄瓦舍之間。”
李進的眼睛里面閃著堅毅的色彩,若有所思。
幽州城內(nèi),南京留守韓德讓正和城內(nèi)的文武重臣議事。
因為有韓德讓這個領(lǐng)頭的漢臣在,城內(nèi)不少要職都是漢人擔(dān)當,也因此能夠穩(wěn)定城內(nèi)人心,屢屢打退宋人的進攻。
韓德讓看著這些值得信賴的同僚說道:“不出十日,我相信國主她一定會派兵南下,我等只需要堅守十日即可。”
“十日。”
大宋立國之初,為了穩(wěn)固統(tǒng)治,安穩(wěn)人心,宋太祖全盤接收了后周的官僚體系。
在中央文官仍舊以后周三相為首,禁軍管軍則依舊是義社十兄弟為核心的后周宿將擔(dān)任,由此大宋代周后,上下咸安。
在建隆二年前后,宋太祖通過杯酒釋兵權(quán),逐漸解除了這幫后周宿將的管軍之權(quán)。
他將禁軍兩司三衙的管軍,統(tǒng)統(tǒng)換成他任殿前司管軍時候的心腹手下、侍從,將軍權(quán)牢牢地握在了手里。
隨后又在乾德二年,他批準了后周三相的同日請辭,任趙普為相,這天下才算是真正接受了大宋文武的統(tǒng)治。
趙普作為太祖朝的宰相出謀劃策,深受太祖的信重,他威勢頗盛,但為人好財貨,又有知制誥盧多遜多次上眼藥,被宋太祖外放任河陽節(jié)度使。
到趙光義登基后,方才把趙普調(diào)回朝廷,擔(dān)任太子少保一職,實際上就是個吉祥物,畢竟趙光義的潛邸隨龍人都沒有蘿卜坑,何況這個太祖舊臣。
此時趙普正和盧多遜在營帳內(nèi)飲茶,趙普他死活都想不明白盧多遜為何屢次與他作對。
首相薛居正在平定晉陽后,因病回朝。次相沈倫被趙光義任命為開封留守,負責(zé)留守事務(wù)。
因此,此時趙光義大軍中文臣職位最高的就是中書侍郎盧多遜了。
現(xiàn)在的趙普一介閑人,一杯濃茶入口后,沉思片刻才緩緩說道:“盧侍郎,為人行事應(yīng)當婉轉(zhuǎn)些,切莫要趕盡殺絕才好。”
盧多遜聞言,笑著回道:“為臣子,自當為陛下殫精竭慮,哪里容得那多私情。”
趙普幾次三番向盧多遜示好,此次更是幾乎明著說要和他言和,而盧多遜依舊不肯松口,趙普多少是有些生氣:“盧侍郎與齊王交好,莫不想依循前朝故事,好一個開封府尹,好一個盧侍郎。老夫,今日我給你些忠告,莫要想那些從龍之事,否則連累宗族之時,悔之晚矣。”
“你?!”
“哼,”趙普甩袖而去,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盧多遜多少是有些驚詫,畢竟他和齊王私下交結(jié)的次數(shù)并不多,怎么會被趙普發(fā)現(xiàn)。
但即使如此,他也不會有所收斂,當今天子是怎么從開封府尹上位的,他是一清二楚。與其討當今官家歡心,不如向齊王下注,一旦齊王登基,他盧多遜豈不是隨龍之臣。
否則,等太祖舊臣漸漸病沒,當今天子的潛邸舊臣又會慢慢露頭,他何時能夠登上首相之位,他好恨這些隨龍之臣搶了他的相位。
趙光義城西行營中軍御帳內(nèi),樞密使曹彬,權(quán)樞密副使石熙載正在和趙光義以及部分軍將擘畫軍機。
曹彬正在匯報這幾日的戰(zhàn)果:“官家,沙河一線的遼軍南院大王耶律奚底,被李繼隆部阻滯于溫榆河北,其北院大王軍暫無蹤跡。料想是躲入山嶺之中,臣請再派人一部兵馬北上,以防止李繼隆部被其圍困。”
“準。”
“朔州觀察使馬仁瑀追擊遼人殘軍至盧龍一帶,孤軍深入,臣請下令其撤回幽州修整。”
“準。”
趙光義百無聊賴,圍城三日竟然毫無進展,又沒有徹底殲滅遼國鎮(zhèn)守南京一線的北院、南院部族兵,可謂是陷入了僵持階段。
聽著曹彬絮絮叨叨的瑣事,趙光義奮然起身:“下令,今日下午諸軍好生修整,著輜重營加快制造云梯,洞屋。明日朕將親自督戰(zhàn),強攻這幽州城。”
“是。”
南院大王耶律斜軫原本想派人通知耶律沙等前來會合,共商大計。他思量再三,最后和蕭干率領(lǐng)兩百親衛(wèi),親自去了沙河北的耶律奚底營地。
營帳內(nèi),北院大王耶律奚底坐在東側(cè),耶律斜軫坐在西側(cè)。北府宰相蕭干,南府宰相耶律沙,乙室王撒合,統(tǒng)軍使蕭討古以分列左右,一邊喝酒吃肉,一邊商討應(yīng)敵之策。
“諸位,宋人至南京已經(jīng)有五日之久,其十萬大軍圍城數(shù)日,而南京城內(nèi)也就萬余人馬而已,我等空率幾萬兵馬在沙河坐視宋人攻城。日后若是南京城破,有何面目回上京面見陛下?”
營內(nèi)除了蕭干,其他幾人面帶慚色,一個個的低頭不語。
蕭干看氣氛太過肅然,于是開口道:“我已經(jīng)向耶律抹只去信,令他聚集奚兵迅速來援,至少可得五千援軍。而想必上京陛下也已經(jīng)收到我等的軍情急報,上京大軍南下指日可待。”
蕭干環(huán)視一周,接著說道:“莫若我等先合軍,進逼南京城如何?這幾日我聽聞,幽燕之地漢兒紛紛響應(yīng)宋人,州縣長官也出現(xiàn)了獻官印民籍,投降宋主。長此以往,幽燕之地形勢必將徹底敗壞,難以收拾。”
“時不我待,請諸君迅速南下可好?”
說完,蕭干向幾人行禮,耶律斜軫見話已說明,就決定返回軍中,以免大營被宋人偷襲。他起身說道:“言盡于此,明日午時前,我要是還沒有看見諸位,我就獨自率軍南下。告辭!”
蕭干搖了搖頭,狠狠地剜了其侄子蕭討古一眼,嘆了一口氣,隨即跟了上去。
營內(nèi)幾人尷尬的對視了幾下,蕭討古率先開口道:“我先前不發(fā)言,因為軍中大半是幾位的部下。明日,即使諸位不去,我也要率領(lǐng)本部兵馬前去襄助南院大王一二。”
乙室王撒合應(yīng)聲道:“南府,北院,明日還是隨斜軫出兵吧,否則國主必定會嚴懲我等。”
耶律沙和耶律奚底對視一眼,回道:“明日赴斜軫大營,合軍南下。”
“......”
光州刺史史珪先前在河?xùn)|輔助劉遇攻打晉陽城北,頗有功績。
但自北上攻打幽燕后,他卻一直并未被賦予重任,只領(lǐng)了一支人馬在城西駐扎,跟隨趙光義中軍行動。
史珪早年是太祖衛(wèi)士出身,太祖令其風(fēng)聞奏事,每每言之有據(jù),于是深受太祖皇帝的信賴。但是他后來作威作福,匯報奏事常常夾雜私心。
乾德元年誣陷殿前都虞候張瓊,私養(yǎng)部曲,心懷不軌,盛怒之下的趙匡胤下令將有過救命之恩的張瓊賜死。凡此種種,不一而足。
甚至他還作死地給當時的晉王趙光義上眼藥,等晉王即位后,史珪常常心憂不已,他原以為最后太祖皇帝會傳位給當今的武功郡王,沒曾想太祖即位后居然一直在提攜晉王。
甚至當時的晉王府邸養(yǎng)士近百人,人人趨之若鶩,連太祖以前的衛(wèi)士,今朝的侍衛(wèi)步軍都指揮使李懷忠(原名李懷義)都投靠了晉王。
開寶九年太祖暴斃后,今上靈前即位,史珪更是一直惶惶不可終日。
之后他就一直怕東窗事發(fā),史珪越發(fā)害怕新天子知道前事后,他會死無葬身之地。
現(xiàn)在明明是身處在最安全的營寨里,史珪仍舊惴惴不安,恐怕他應(yīng)該是唯一一個希望宋軍此番無功而返的大將了。
若是天子此番兵敗,民間輿論勢必會更加激烈露骨,那皇子趙德昭是不是就有機會了?他是不是就能再次顯貴了?
史珪既然下定心思,就尋思著如何和武功郡王接觸以及軍中響應(yīng),而他畢竟只是個刺史,軍中威望有限,當不起這大宋朝的周勃、陳平。
“現(xiàn)在太祖舊臣布滿軍中,要是有一德高望重的禁軍大將振臂一呼,也未嘗不能再現(xiàn)一次陳橋驛的黃袍加身,誰最合適呢?”
“當今手握重兵的米信、曹翰受今上器重,根本不可能同我舉事。其他人更是與今上有上下舊誼,劉遇倒是手握重兵居城東,有機會倒是可以探探他的口風(fēng),但畢竟這人年紀大了,也不知道敢不敢為太祖仗義直行......”
第二日,趙光義一身金甲勁裝,騎著碧云霞從西城開始,赴幽州四面城寨督戰(zhàn)。
碧云霞是府州折御卿呈送東京的貢馬,口旁又有碧紋如云霞,故曰碧云霞,上山下嶺,如履平地,日行千里,當真是一匹寶馬良駒。
趙光義金甲良駒巡視四城,端的是錦繡模樣。趙宋官家的大纛緊隨其后,六軍儀仗司軍士人人手持華旗,旗幟迎風(fēng)招展,聲動幽州城內(nèi)外。
定武軍節(jié)度使孟玄喆是蜀后主孟昶之子,后蜀投降后,孟玄喆作為降國宗室的樣板,深受趙宋官家的器重,得以鎮(zhèn)守河北重鎮(zhèn)定州,是著名的中山帥臣。
此次北上幽燕,孟玄喆和定國軍節(jié)度使宋偓也得以應(yīng)詔出兵,分別負責(zé)西面和南面的攻城軍務(wù),是此番幽燕之戰(zhàn)中啟用的重要貴戚。
而定國軍節(jié)度使宋偓更是貴盛無比,他仕宦四朝九帝,長女宋氏還是趙匡胤的皇后,此次負責(zé)幽州南面的軍務(wù)。
幽州城西守將是千牛衛(wèi)大將軍康延壽,其祖父康默記是遼太祖時期的重要佐命功臣,與韓知古、韓延徽合稱“二韓一康”。
其中韓知古是韓德讓的祖父,這三人也是遼國擄劫漢臣中名氣最大、貢獻最大的三位,其子孫彼此之間也是頗為要好。
所以此次幽州城內(nèi)的漢臣可謂是上下一心,榮辱與共。
幽州西城,天武軍指揮使徐興親率本指揮人馬,奮勇拼殺。在付出十數(shù)人傷亡,徐興身中流矢兩支的代價,方才先登上了西城頭。
康延壽也是允文允武,其居中調(diào)度,鎮(zhèn)守西城,他瞥見宋軍一支突破城頭,遼軍步步后退。脾氣火爆的康延壽也不待預(yù)備軍到來,就親自率領(lǐng)親軍都迎了上去。
徐興善使鉤鐮槍,即在常規(guī)槍頭下有一個凸出來的倒鉤,在左右部下的策應(yīng)下,如有神助,守城的小校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反倒是被他挑去了武器。
正在他準備取這遼人小校的性命時,一桿長槊橫檔住了他的攻勢,正是康延壽殺至。
康延壽以逸待勞,本來就身有箭傷的徐興不過幾個回合,就漸漸不支,得虧身側(cè)就是他的本部指揮兵馬,也使得他不至于被康延壽一槊戳死,勉力維持。
殿前指揮使班都知錢守俊先前向趙光義請戰(zhàn),此時正好登上城頭,他率一支生力軍策應(yīng)徐興本軍退了下去。
康延壽見此也不窮追殺,只是下令弓箭手放箭。
稍作思量他就下令集結(jié)西城的熱湯、滾木等防守利器于西城兩門附近的城頭,令守軍不計成本,盡力消耗使用,以防止宋軍再次突破城頭。
此時的幽州畢竟是升為了遼國的南京,當下城內(nèi)的糧秣、軍械足夠遼軍和宋軍狠磕好長一段時間。
因此在看到宋軍如此兇猛的狀況下,康延壽自是不再吝惜這等軍械消耗。
畢竟宋軍圍城數(shù)周,若是屢屢被宋軍先登,必定會對城內(nèi)遼軍的士氣造成打擊,都說“久守必失”,失的不就是軍心人氣。與此相比,這些消耗根本算不上什么。
趙光義之后又巡視城北督戰(zhàn),城北崔彥進、袁繼忠都是戰(zhàn)陣宿將,但是面對韓德讓的嚴密防守,硬是難以突破城頭,先登之士也很快就被絞殺干凈。
相比起攻城受挫,趙光義發(fā)現(xiàn)了軍中的士氣不振。這更是讓他心思難安,于是他草草結(jié)束了四城督戰(zhàn),回到了城西行營的御帳。
他在御帳內(nèi)來回踱步,暗想軍中士氣不振的因由,這種情況的出現(xiàn)也讓他對此次幽燕會戰(zhàn)的信心出現(xiàn)動搖。
畢竟趙光義之前一直都是走學(xué)文的路線,即使大宋立國后他擔(dān)任殿前都虞侯,也只是嚴格軍紀而已,因此他對行軍打仗之事也只是粗通皮毛而已。
“本來我打算圍困攻破幽州城,現(xiàn)在軍心士氣不可用,莫不如只圍困幽州城,等殲滅遼軍援軍后,再向城內(nèi)招降......”
趙光義望著遠處的幽州城怔怔出神,似是在圍城還是打援之間猶豫不定。
得到曹彬北上策應(yīng)李繼隆部的軍令后,內(nèi)侍李神祐與云州觀察使劉廷翰率一萬兵馬北上匯合李繼隆軍。
面對一萬多的宋軍,原先還準備南下的沙河遼軍再次分裂。耶律沙和耶律奚底率軍駐扎沙河北線山嶺之中,耶律斜軫和蕭干則帶軍退至得勝口,幽州北線再次恢復(fù)了之前的對峙局面。
劉廷翰接收了沙河大營的管軍權(quán),李繼隆和李進就更是百無聊賴了,而遼軍滑得跟泥鰍似的,剛一露頭,宋軍還沒有動作,就又馬上就消失了。
宋軍大部隊即使有向?qū)У膸椭瑤讉€大將也不敢擅自向溫榆河北進軍。此次進擊幽燕,除了天子本人,其他人根本沒有時間去細細了解幽州地理。
而溫榆河北一帶跟遼國部族兵的一些駐地已經(jīng)很近了,萬一大軍北進后,一會這個孔道里冒出一支部帳兵,一會那個孔道殺出一支精騎,宋軍根本防不勝防。
幽州城被攻打一日,絲毫沒有被攻破的跡象,趙光義愈發(fā)難以平靜,內(nèi)心關(guān)于打援的念頭又占了上風(fēng)。
當晚趙光義下令沙河一線的宋軍沿河南下,到幽州城匯合,將耶律沙的兵馬放過溫榆河。
接到趙光義的詔令,李繼隆下令李進盡快通知軍中眾位指揮使,收束各指揮兵馬,明日準備南下。
“將軍,這南下的軍令是不是草率了?這劉將軍的大軍剛剛北上,官家后腳就通知我等南下。若是一早就準備如此做,何必還讓這一萬人馬白跑一趟。”
李繼隆也是對官家的軍令有些疑惑難解,但他也是要在部下面前維持官家的威嚴,隨即揶揄道:“說那些干啥,乖乖聽令撤兵就是了,你不是最喜歡在官家周邊呆著嘛。”
李進聽得半晌無語,心里想著趙光義已經(jīng)拖欠他多少賞賜了,他現(xiàn)在對著趙光義的印象極差。
沒有賞賜,再加上之前在晉陽城花費太大,以至于李進現(xiàn)在囊中羞澀的很。
原先他準備讓鎮(zhèn)州的手工人制作一些防摩擦的馬褲,最后由于經(jīng)費緊張,這種馬褲他也就定做了兩三條,還分了王貴一條,對他倆來說根本不夠用。
“莫不是這新天子為了遏制五代士兵邀賞的風(fēng)氣,故意這么做的?以毒攻毒?”
李進一臉的驚詫,盯著李泉再次問道:“你再說一遍,這條河叫什么?”
李繼隆看李進又再整幺蛾子,連忙打斷他:“李漢卿,你又再搞什么,咋地?你一個汴梁子弟,還對這幽州的高粱河有啥不解之情......”
隨后一直到趙宋官家的中軍,李進也沒有再做出什么惹人注意的舉動。但熟悉他的王貴卻知道他家二哥一定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以至于一路上悶悶不樂,再也沒有說一句話。
坐在帳篷里,李進心里悵然若失:“本來我還在想此次北上為什么會失敗,畢竟要打敗大宋這十幾萬精銳,遼國起碼得出動同等的兵力,但不曾想?yún)s是先想起了‘高粱河車神’這個梗。”
此時的他就如同進入絕龍嶺的聞仲,遇上落鳳坡的龐統(tǒng),事先知道失敗的結(jié)局已經(jīng)注定,卻無力回天,沒有什么比這更能打擊人的了。
“我知道這趙宋官家夜遁逃,但是這十幾萬久經(jīng)沙場的兵士呢?呼延老哥?韓大哥?荊指揮使?這李將軍?郭將軍?尹將軍?難不成這些人后世不出名,就是這一場敗仗提前終結(jié)了他們尚未大放異彩的人生?”
與郁郁的李進,不安的趙光義相反的是,整個幽燕局勢朝著有利于宋軍的方向發(fā)展。
同日,知順州的劉廷素率領(lǐng)順州官員一行浩浩蕩蕩地南下獻城,知薊州劉守恩也派出手下打探幽州的戰(zhàn)事,好像勝利的天平又再次偏向了大宋。
而李進本來準備向李繼隆進言兩句,讓他給趙光義提提醒。
誰曾想趙光義直接把李繼隆安排到南邊運輸糧草去,而且可能是信不過這些新降的兵馬,留給李繼隆和李進的是先前的吐渾小底軍兩指揮、以及歸明渤海達蘭罕的一指揮人馬,合計一千多人。
直到南下運輸糧草軍儲后,李進才知道之前攻打晉陽多次征調(diào)河北、京東的軍儲,此時大宋的后勤已經(jīng)很是緊張了,所以李繼隆的新差事倒也不算是發(fā)配,相反還是個重要的差事。
幽州城下,宋軍連日攻城,無論是貼城近戰(zhàn),還是穴地進城都是毫無進展,甚至先登數(shù)百人都被殺退了下去,看似岌岌可危的幽州城仍舊穩(wěn)若磐石。
趙光義甚至把城東南的預(yù)備軍都投入戰(zhàn)場,依舊于事無補,戰(zhàn)事陷入了僵持,最后他決定親率中軍四萬多人馬,先解決南下的耶律沙軍,尋求破局。
耶律沙等人收到了遼主的嚴厲申飭,幾人內(nèi)心都惶惶不安,不得不在補充人馬后,和耶律斜軫部一東一西的南渡溫榆河,進軍到幽州外圍,尋機出戰(zhàn)。
六月二十八日,涿州城北。
“楊將軍好,兩位小楊將軍好。”
李進朝楊業(yè)三人打著招呼,這是他們第二次遇到,李進每次都禮待有加,一來二去,楊業(yè)也對這個年輕的都頭親善回應(yīng)。
楊業(yè)作為新降的將領(lǐng),同樣負責(zé)了一部分的后勤供給任務(wù)。
作為北漢最后的擎天柱,楊業(yè)的武藝和軍事能力至少是中等以上的,而且他還是個孤臣孤將,不屬于大宋派系里的任何勢力。
實在是現(xiàn)下李進能夠?qū)さ降淖詈玫拿擞眩藭r李繼隆由于突發(fā)高熱,留在了涿州城內(nèi)修養(yǎng),把軍務(wù)暫時交給了李進執(zhí)行,也使得他獨木難支。
“李都頭好。”
盡管楊業(yè)不知道為什么這個李都頭對他如此敬重有加,但是現(xiàn)在的他對任何心懷善意的接近都無法拒絕。
畢竟進入大宋軍隊系統(tǒng)后,他整個人都被邊緣化了,根本融入不了宋軍的體系里,更別說立功受賞,來改變這些同袍的想法了。
“楊將軍和兩位小楊將軍,同去我的帳里食午食,可好?”
楊業(yè)和兩個兒子對視了一眼,隨即點了點頭,跟著李進走了進去。
燕山居庸關(guān),得勝口,三萬多五院部的精銳正在此處修整,剛剛抵達幽州的耶律休哥滿面風(fēng)塵,一邊嘴里嚼著肉干,一邊聽著斥候的匯報,細細思量破敵之策。
“抹只,你手下的奚兵有多少?”
“休哥,我此次只召集到五千人馬就匆匆南來,唯恐誤了大事。”
“夠了,休息片刻,派人知會南邊幾位,準備大干一場。”
“......”
幽州城北高粱河一線,南府宰相耶律沙正式集結(jié)大軍準備向趙光義的中軍發(fā)起沖擊,而南院大王耶律斜軫則率領(lǐng)一支機動人馬在一側(cè)游弋。
遠處被李進留在高粱河北的王貴,發(fā)現(xiàn)了這一動靜,趕緊朝向?qū)Ю钊f道:“李泉,快去南下尋我二哥,就說官家要和遼人在高粱河決戰(zhàn)了,讓他速速前來。”
“是。”李泉聞言后立即拍馬朝南邊趕去。
這些人是李進留在北邊的眼線,既然知道此次宋軍會失利,那他就不能不做些什么。
食過午食,休息片刻后,李進決定拉楊業(yè)一起下場,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楊將軍,你可想要立些功勞揚眉吐氣?”
楊業(yè)瞇著眼看著李進,笑著說道:“李都頭,此言何意啊?”
李進正襟危坐,沉思片刻:“楊將軍,我也不與你講虛的。此次戰(zhàn)事,官家愈發(fā)慌亂......”
楊業(yè)突然打斷李進,對著楊延昭、楊延玉說道:“延玉、延昭,你二人去帳外守著,禁止其他人靠近。”
“是,父親。”
“李都頭,請接著講。”楊業(yè)也是一改之前的隨意,表情嚴肅了起來。
“楊將軍,放心。我之前已經(jīng)派呼延必興、呼延必改兄弟二人帶人把守帳篷四周。此間事只你我?guī)兹丝芍!?
“此次北上幽燕,官家難免心急失措,一旦事有緩急,我想請楊將軍率領(lǐng)本部兵馬隨我北上勤王。”
李進這些時間也對楊業(yè)的性子有了些了解,這人吃軟不吃硬,為人忠直,是陪他做這件事做合適的人選,唯一的問題就是楊業(yè)做事太過兢兢業(yè)業(yè),很有可能委婉拒絕他。
“李都頭,你的意識是不看好官家這次北上?”
“楊將軍,我都如此開誠布公了,您何必還藏著掖著,我李進就是汴梁的一個小混混,尚且能看出管家此次著實是太過心急了,何況是您這樣的宿將,怎么樣,敢不敢,來一句痛快話。”
楊業(yè)摩挲著下巴,看著李進問道:“李都頭,怎么知道北邊的行狀?萬一唐突北上,你我恐怕都得族滅?”
聽到此處,李進哪里聽不出楊業(yè)已經(jīng)算是同意了,只是對李進的情報來源有些疑惑,他笑著說道:“我的生死兄弟王貴帶著一隊人在北邊,一旦北邊有事,必定會派人通知我,到時候還望楊將軍,勇?lián)L(fēng)險,同我一道北上。”
“愿隨李都頭,北上克敵。”
看著楊業(yè)鄭重其事的行拱手禮,李進回了一句:“有楊將軍在,大事可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