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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神裔再現

  • 煤油燈下
  • 子寤
  • 4292字
  • 2020-09-13 00:00:53

莊里人種地的這座山,嚴格講其實不是一座山,而是從東面延伸過來的山巒的尾巴。雖然有個山頂,但那只是綿延山巒中最后一個突起的小山包。山的北坡,人們習慣叫山陰里,正對著我們莊,地勢平緩,是土坡,所以被祖輩們修了梯田,世代耕種。西坡也是土坡,但太陡,不適合耕種,是長滿荒草的荒灘,也是我們最喜歡去玩的地方。南坡比西坡更加陡峭,而且是石頭坡,人們稱作山陽里,也叫背山,是人跡罕至的地方。

在背山的山坳里,孤零零躺著一座小房子。對于好奇心長滿每個毛孔的我來講,這是絕對不能放過的。

“水兵,走,下去看看。”

水兵盯著房子的方向,猶豫地搖搖頭。

“走吧,去看看你太姥姥在干嘛。”

“我不去,那里面好可怕。”

“對了,你太姥姥長什么樣,我怎么從來沒見過?”

“我奶奶說從她嫁到我們家,她娘就從莊里搬到背山住了。我五歲的時候生了大病,快不行了,我奶奶背著我來過這里一次,那次我太姥姥救活了我。”

“那你太姥姥還活著嗎?”

“我不知道。自從那次之后,就再也沒見過她。”

“聽說她能和神仙對話。”

水兵沒有說話,楞了幾秒鐘之后,他怯怯地說:“小元,咱回西坡去吧。一波他們要等著急了。”

整個星期天,我心里都是那座孤零零的小房子。

晚上在老爹爹的窩棚前,我問老爹爹:“您知道背山山坳里有座小房子嗎?”

他沒作聲。

他或許不知道,或許不想說,我沒有再追問。

“昨晚您是不是沒上山,我一晚上都在看你的窩棚,燈一直沒亮過。”我接著問。

老爹爹還是沒有回答我的話。他把煤油燈的火焰調亮了一些,在火盆中加了兩塊炭,然后拿起煙鍋開始抽煙。

當他吐出第一口煙的時候,他說話了:“娃,你記著,所有你現在不理解的事,最終你都會明白的。我在這山上講的故事,只希望你一個人能聽。昨晚你哥也上山了,我是故意沒來的,我不想讓他卷進不必要的紛爭里。可是你無法逃避。”

又一次聽到這些怪怪的話,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下意識里我感覺自己身上將會發生與眾不同的事情。

“還記得前天我講到哪兒嗎?”老爹爹問。

還沒等我說話,他又接著講了:“當我看到那具深深嵌在樹干上的骷髏,我心里替那個死去的人后怕。要是骷髏撲到他身上,可能早就粉身碎骨了。可是轉念一想,到最后他還是死掉了。人在命運面前是多么脆弱和渺小。

“那天傍晚,上嶺斫椽的七個同伴回來了,他們沒有帶椽子下來,應該斜挎在肩上的繩卷沒了,插在腰間的斧子也不見了。每個人都像是木偶一樣,走路直直的,一句話也不說。問話也不答。走到扎營的地方也不停下,穿過帳篷一直朝前走。

“我曾聽老人們講過山中有勾人魂的山精,它們會喊人的名字,如果被喊的人答應了,他的魂就會被勾走。勾走魂的人會瘋瘋癲癲,胡言亂語,失了靈性。所以走山的人有個規矩,進山之后不能互相大喊名字,怕山精聽去。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也絕對不能答應。

“那天七個同伴的情形,不完全像是被勾了魂的樣子。可是這種情況,從來沒有見過,我只能認為老人們的說法不是絕對準確,或許被勾了魂的人還有其他表現,比如像他們這樣。

“我把他們一個個拉到帳篷里面,按他們坐下,他們也不反抗,只是我剛轉個身,他們又起身要走。

“正在我一籌莫展的時候,從西邊山谷拐角處的石崖后面閃出幾個發著藍光的東西。我登時血脈凝結,汗毛倒豎,僵在了原地。

“我的同伴們把我擠在一邊,不屈不撓地往外走。這時那些藍色的東西已經走到了營地平臺下面,只見他們伸手向前,發出一道道藍色的光波,打在我同伴的身上,把他們一個個打倒在地。接著上前把我同伴都用繩索綁了。

“看著我呆在原地不動,藍色的東西里一個領頭的口吐人言說道:‘小伙子,別怕,我們不是壞人。’

“聽見他們說話,我的恐懼稍稍消了一點,心里想:‘你們肯定不是壞人,因為你們根本不是人。’

“走得近了,我看見他們身上都穿著被藍色火焰覆蓋的衣服,像衣服上澆了酒精再點燃的樣子,手和臉上并沒有藍光,卻是黑黑的,瘦得皮包骨一樣。每個都差不多一米來高,腿很短,臂很長。”

“是不是像剝了皮的羊?”我突然想起水兵說過的發藍光的妖怪。

以為老爹爹會驚訝地問我怎么知道的,但他并沒有,而是平淡地說:“水兵見到的和我見到的是同一種東西,不,是同一種人。”

“啊?!那是人?”驚訝的反而是我自己。

老爹爹笑了一下,沒有回答,繼續講道:“那個說話的藍色東西,走到我的跟前,看著我說:‘我們是旱魃族的人。’

“一聽到旱魃族,我心頭一亮。史書上曾經有記載。

“當年蚩尤王禍亂天下,神農氏欲擒蚩尤,被蚩尤打敗。

“后來神農氏把天下重責讓給了黃帝。黃帝受命于天,開始統天下諸侯一同合擊蚩尤。

“上天感念黃帝仁心,派長子應龍協助黃帝討伐蚩尤。蚩尤召風伯、雨師助陣,布下凄風苦雨陣,大敗應龍。

“上天又讓次女女魃下世。黃帝派女魃在雷澤之中擊殺了雷神的坐騎夔牛,并用夔牛之皮,制成通天大鼓。女魃敲大鼓消解了風雨,又用發光發熱的青衣驅散了迷霧,破了凄風苦雨陣。

“黃帝終于在涿鹿之野殺死了蚩尤。蚩尤死而不僵,黃帝怕蚩尤復活,就砍下他的頭,把尸身運往東海,沉入海底,首級傳往西陲。

“黃帝得勝之后,應龍怕女魃立了奇功會在天神面前與他爭寵,就搶先回天庭,詆毀女魃,天神受了蠱惑,不許女魃再上天界,降她入凡為人。

“黃帝知道女魃的處境,就封她為西羌之主。

“女魃在西羌一帶繁衍生息,她的后裔形成了旱魃族。

“旱魃族雖然和夏夷諸民同屬人界,但身形體貌畢竟不同于常人,常被排擠。

“大禹王時,蚩尤首級在西陲作祟。旱魃人請命于大禹,愿攜帶蚩尤首級入西南絕密之境,世代看守。

“從那之后,人間顯世,再也看不到旱魃族的身影,再也聽不到旱魃族的消息。

“知道他們是旱魃人,我才忍住恐懼看了他一眼,發現他的眼中流露著祥和與善意,我的心一下放松了下來,身體也跟著放松了下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挨著我坐了下來,說:‘我族隱匿顯世之外,將近萬年。歷來遵循祖訓,除巹婿君之外,不顯身于任何媧皇族之前。’

“我當時第一次聽到媧皇族這個詞,打斷他問:‘媧皇族是什么?’

“他看看我,解釋道:‘人本是神的后裔。上古時,諸神都有遺脈在世間,神之態各不相同,所以人的形貌也各異。唯有女媧后裔體貌周正,得天地靈氣護佑,漸漸獨霸于天下。其他神裔或被屠戮,或遭放逐,或如我族者自行隱匿。如今顯世之人,都是女媧后裔,——深究起來,也不能算是女媧的遺血,只是女媧按自身模樣揉黃土所造,并灌注自身氣息——我族自古稱之為媧皇族。你不就是媧皇族嗎。’

“女媧摶黃土造人的故事我們都知道。旱魃氏攜蚩尤之首,自匿秘境的事,史書也有記載。但從古到今,沒有人知道,我們還有這樣一個稱呼。

“我追問道:‘既然我是媧皇族,你們今天怎么會出現在我面前?難道這不違背祖訓嗎?還有,巹婿君是什么人,如果這是個人名的話?’

“坐在我身邊的旱魃人說:‘世間事都有定數,你不必多問,往后自會明了。今天我們來此是為了他們。’

“他伸出枯樹枝一樣的手臂,指了指被捆倒在地上的七個人,接著說:‘近十年來,這片悠古沉靜之地,已不似從前那般安然。幽虛間出現一股神秘的邪惡力量。這種力量可使已死的亡尸萌生感應,并奪取活人身體,以活人氣血孕育魔靈。被奪取身體的人,開始時無知無覺,形如傀儡,弱而無力,不停走動;漸漸魔靈滋長,與活人的魂魄在體內相互斗爭,此時從外表看來,狂躁異常,上躥下跳,劈巖斷樹,見活物則統統嚙殺;最后魔靈在體內殺死活人魂魄,占據整個身體,便成為強大兇悍的魔浸之體。’

“原來我的同伴不是被山精勾了魂,按照他的說法,他們該是被亡尸占據了身體。我疑惑地問:‘亡尸是怎么奪取活人身體的?’

“他說:‘現在那股邪惡力量還不太強,它的控制范圍僅限于這片深山秘林和周遭地區,亡尸在這種力量感召下,只有短暫的感應,凝結在亡尸上的能量也有限。在這山中,如果有活人觸碰了不管哪里的亡尸,亡尸會被喚醒,喚醒的亡尸有十步的行動能力,如果人在十步內被它抓住,亡尸會整體嵌入人的身體,隨后消散在人體之內,與骨肉相融合。這時,人雖然還有意識,但身體已不受自己控制。你的同伴現在就是這種情況。如果被喚醒的亡尸,十步之內不能抓到人,它就會立即僵固,并逐漸化為灰燼。’

“聽完他的話,我起身跑過東邊的緩坡,來到那棵老松底下。借著月光,我看到樹干上,嵌在里面的骷髏已經不見了,只留下骷髏樣的一道道深槽,地面的雪上面,一層草灰似的粉末。

“那幾個旱魃人也跟了過來,其他人站在三米之外的地方,剛剛坐在我身邊的旱魃人走到我的身邊,說:‘看來有人逃脫了厄運。’

“我說:‘他最終還是沒有逃脫厄運,昨天半夜摔死在了溪澗里。’

“他平淡地說:‘或許死了并不是最壞的結果。以后這世間可能會有更不可思議的事發生。’

“我說:‘今天的事對我來說就已經非常不可思議了。’

“他說:‘今天你和你的同伴還是幸運的。現在邪惡力量不強,亡尸還需要有人觸碰才能被喚醒,而且只有十步之限,所以只有橫尸野外的亡尸才有可能作怪,深葬地底的基本無虞。被亡尸捕捉的人,只要體內的魂魄沒有被魔靈殺死,我們是有辦法將他們體內的魔靈驅逐出去的。但據我們十年來的觀察,這種力量在逐漸增強,從它緣起之時算起,五十年內將達到頂點。達到頂點之后,邪惡力量的控制范圍會無限擴大,直到覆蓋整個世界。那時,所有亡尸都將自行覺醒,覺醒之后也將永存于世,直到奪取活人的血肉之體為止。亡尸奪取人體之后,魔靈也將瞬間殺死人的魂魄,占據整個身體。魔浸之體的產生只需要一眨眼的功夫。那時,世間將經歷巨大浩劫。’

“我問:‘那么,這種邪惡力量到底是哪里來的?’

“他說:‘我們一直在追蹤,到目前為止,還沒有頭緒。從現在起,到邪惡力量達到頂點,我們還有四十年時間繼續追蹤。愿上天護佑人間。’

“說完這些,他回頭對另外幾個旱魃人說:‘庫里旦瑪查,木木大乎。’那幾個旱魃人轉身朝我帳篷的方向走了。

“然后他又轉過來對我說:‘你的同伴我們帶走了,治療好他們之后會把他們送出山的,你今晚待在帳篷里,千萬不要出來亂走。明天天一亮就出山回家。’

“他轉身要走,又轉回來說:‘我叫燃裳苴,以后我們或許有再見面的機會。’

“說完徑直走了,經過我帳篷的時候,抬著我同伴們站在路邊的另外幾個旱魃人跟在了他后面,一同向前轉過山谷拐彎處的石崖,不見了。”

“‘庫里旦瑪查,木木大乎’是什么意思?”剛剛沒敢打斷老爹爹,見他講完了一段,我乘機問道。

“那是旱魃族的話,意思是:‘天晚了,我們回去了。’”

“那天晚上你一個人在帳篷,沒發生什么事嗎?”為了彌補我中間插話,我提醒他可以繼續講了。

但他沒有往下說。這時,我聽到后面有腳步。

我回頭一看,是我爺。

“我都編好兩個柳條背篼了,你還在這打攪你老爹爹。”我爺笑著說。

我一咕嚕爬起來,說:“那我回窩棚睡覺了,您二位再抽兩鍋煙。”說著一溜煙跑回了自己窩棚。

晚上,我沒有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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