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換一天的時(shí)間。”

“好的。”

“我要一九八三年六月二十四日的那一天。”

“可以，我們會收取代價(jià)，如果你同意，協(xié)議就此達(dá)成。”

“要什么？”

“七十五萬。”

“這么簡單？”

“是的。”

那人一雙眼看著我，冰冷的，就像是一把尖銳的手術(shù)刀，正小心仔細(xì)的剖開我的皮膚。甚至讓我的身體，不自覺起了一種微妙的疼痛感。很可怕，這是一種殺氣，已經(jīng)實(shí)質(zhì)化。

“成交，你給我一個賬號，兩天內(nèi)到賬。”

“好，請伸出手。”

那人卷起黑色長袖，露出一節(jié)肌肉勻稱的手臂，上面有一個數(shù)字編碼的紋身。

協(xié)議達(dá)成后，他就離開了。在他走后十五分鐘，我的身體機(jī)能才徹底恢復(fù)。就算沒有老板的電話，我想我也會非常防備這個人。

半小時(shí)前——

“謝秋，一會兒會有客人來，你說話做事一定小心。他要換一天的時(shí)間，你問他收七十五萬。”

“好的老板。”

我們家老板從來是個不著調(diào)的，說話永遠(yuǎn)像在開玩笑，可今天……這正經(jīng)認(rèn)真的聲音……真詭異。

現(xiàn)在我明白了，如果我跟以前一樣，可能……真的危險(xiǎn)。剛才的客人，從進(jìn)門到入座給人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尤其是那雙眼睛，猛的一眼就能感覺到惡意。看久了，就會有種身體失控的感覺，連我握筆的手，剛才都在微微顫抖。

這個人……很危險(xiǎn)，他的身上有一股血腥氣。

“謝秋！”

我一愣，看見傅警官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就沖進(jìn)來了，他手里還有啃了一半的油條。他那油膩膩的手，啪啪就往我肩上拍。

“剛才的人呢？！人呢？！剛才進(jìn)來的那個戴棒球帽，穿黑色長袖的人呢？往哪兒走了？”

我被他晃的腦仁DUANG DUANG 的，什么？誰？哪個？？

“哎呀，就是剛才來你們鋪?zhàn)拥哪莻€客人，他往哪兒走了，你這兒有沒有留他的地址？”

“沒有，傅警官，你知道我們工作流程的。”

傅警官一呆，油條也掉了，瞬間整個人就頹廢下來。他的聲音幽怨的就像宮里不受寵的嬪妃……

“那是個連環(huán)殺人犯……謝秋你不看新聞嘛？這天天都在發(fā)布他的通緝令啊…這下子又不知道上哪兒找了，可惡，可惡！”

為了不刺激傅警官歇斯底里，我只好拼命的道歉。

一個連環(huán)殺人犯的一天，會是什么樣…

——

白華辰是個殺人犯，但他并不懼怕這個名頭。

他十五歲那年，殺了第一個活物。那是鄰居家妹妹養(yǎng)的白兔子，白的干凈沒一絲雜色。從小小的一個，到現(xiàn)在越長越大。紅紅的眼睛，天天就啃草睡覺。

白華辰一直覺得這兔子很可愛，老跟著鄰居妹妹溜兔子玩。可之后有一天，是個雨天。天陰沉沉，悶熱得讓人透不過氣，雨淅淅瀝瀝的下，一直也沒停。地上濕漉漉的，還有小水坑。窗戶上有霧氣，用手指劃過，可以當(dāng)畫板用。他突然就想起了那只兔子，下雨天不知道兔子窩有沒有漏水。

白華辰帶著木板、塑料布和雨傘去給小兔子修窩。一開始還好好的，后來小兔子咬了他一口。食指破了口，血只留了一兩滴。可他忽然很生氣，這種憤怒感，讓他一把捏住了小兔子的脖子。

“我就是想替你修房子！我什么也沒做，你為什么咬我！我流血了，你看啊，我流血了！你去死，去死！！”

等他松手的時(shí)候，小兔子已經(jīng)……死了。

白華辰看著兔子的尸體，沒有感覺……他覺得自己應(yīng)該傷心，應(yīng)該難過的，可他一點(diǎn)兒也不。他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干干的，好像也不想哭。他捏了捏那只兔子，發(fā)現(xiàn)它會隨著自己的動作晃動。

這讓他覺得很有趣，于是他帶走了兔子的尸體。一直到這個尸體變臟、變臭，他還有些戀戀不舍。

之后白華辰迷上了那種感覺，他的玩具有小鴨子、松鼠、小狗還有很多很多。他很喜歡它們，但它們都是動物，不會說話。

所以，他想到了跟他一樣的，人。

因?yàn)樗乃魉鶠椋哪赣H不止一次的打他，打得他鼻青臉腫、打得他遍體鱗傷。

“你這…有病的！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你！你！我打死你！我就不應(yīng)該生下你！死小子！”

啊…原來母親不想生下他，她并不需要他。那他為什么還需要一個叫做母親的人呢？家務(wù)、伙食、他都可以自己來不是嘛？這個叫做媽媽的女人，只會喝酒、徹夜不歸。那么，為什么要她呢？

這個念頭在白華辰心里滾了一遍又一遍，但他一直耐心的等著。他一直等到自己十八歲，等到又一次他激怒母親，等到這個母親又一次喝得酩酊大醉。

“你這混小子，討債鬼！我今天就打死你……打死你，讓你偷錢，讓你買零食，跟你那個死鬼老爸一樣的廢物、垃圾!打死你，我打死你！”

白華辰只是輕輕推了一下，那個女人就倒下去了，當(dāng)然地上有他準(zhǔn)備好的一把刀。

他很快接受了警方的盤查，警方對那把刀的存在有很大的疑問。但通過鄰居的證詞，通過他身上那些陳年累月的傷口。唯一一絲的疑慮也被打消了……

他自由了，他白華辰終于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自由自在的活著。

他母親的死讓他覺得亢奮，那個女人尖叫著倒下，然后被刺中，最后血就這么一路蔓延。那個女人從罵罵咧咧，到奄奄一息。這個過程真是令人享受，且愉快。

是的，白華辰太喜歡這個過程了。這種感覺就像是上癮，他無法自拔。想要再殺死某人的愿望不停的叫囂著，他的每一個細(xì)胞都在蠢蠢欲動。

可這個世界，殺人是要償命的。

白華辰過得不好，他活的很累。所以他想讓自己快樂起來，活得更輕松一點(diǎn)。可唯一能讓他感到快樂的，確是不被允許的。

為什么呢？

他有一陣子非常煩惱，一直辛苦的壓抑著自己。可那讓他非常難過，甚至開始不斷的傷害自己。但這只會讓他更加難過，于是他給自己找了一份工作。

工作圈是世界圈的一個縮影，這里有所有的善和惡。

白華辰則遇到了他的心上人，她跟當(dāng)年的那只小兔子一樣美好，純潔。她的眼神也像，總是楚楚可憐，讓人心疼。她喜歡穿一件白色的絲質(zhì)襯衣，一條黑色窄臀的裙子。她有一雙修長的腿，一雙漂亮的米色高跟鞋。她身上總有一種好聞的香氣，后來白華辰找了很多品牌，才找到了一樣的。他花了很多錢，買了很多這個牌子的香水送給女孩，也送給自己。

女孩收下了禮物，并和他吃了一頓燭光晚餐。

但，僅此而已。

“為什么？你是我女朋友，我給你買禮物給你花錢，為什么？你為什么要跟這個人在一起？”

“禮物？那是你愿意買的，誰逼你了？很多男人給我花錢，你只是其中一個。看看你，好好看看你……只是這些東西你就窮的要天天吃泡面了。以后呢？我想要的日子，你根本給不了我。離我遠(yuǎn)點(diǎn)，廢物！”

那一刻，讓他想到了很多。

想到了那只咬他的兔子，想到了罵他廢物的母親。為什么呢？為什么都要讓他難過！

所以，白華辰殺了那個女孩，替她穿上白色襯衣，然后勒死了她。看著這個趾高氣揚(yáng)的女人慢慢在自己手上斷氣，那種感覺真的非常好。

他撫摸著女孩的頭發(fā)，遮住她的眼睛。你看，你現(xiàn)在真像一個天使，這樣多好……只有死了，你才是真正的美。

白華辰將這個藝術(shù)品，放在了家里，成為他的珍藏。他開始一個接一個的殺，殺到煩，殺到厭倦。可他停不了手，就像是他的本能。本能驅(qū)使著他，殺死一個又一個的女人。他迷失了，他陷入了這種無法停手的痛苦，和看著別人死亡的愉快之中。

他甚至覺得有東西糾纏著他，拉扯他，想要將他變成兩個人。

他想要回到那一天，回到一九八三年的那一天，回到小兔子還活著的時(shí)候。如果那天他沒有殺死小兔子，是不是之后的一切都會不同？他真的很想知道，所以他找到了六道交換所。

七十五萬是個很大的金額，但這并不困難，他賣掉了他唯一的財(cái)產(chǎn)，他母親留下的房子。他拿著兩百四十五萬，卻發(fā)現(xiàn)自己無處可去、無事可做……除了殺人，沒有什么再能讓他感到愉快和舒適。

白華辰覺得自己病了，很嚴(yán)重，但醫(yī)生卻什么都看不出來。

他把錢交給六道交換所的伙計(jì)，一瞬間回到了那一天，他的手里正捏著小兔子。兔子還在掙扎，蹬著腿。

白華辰想松手，卻……做不到。

原來如此……在他能掌控別人生死的時(shí)候，他就再也不能拒絕這樣的誘惑了。

所以……他又一次，殺死了那只小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