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灝和郗成聽吳啟揚這么說才放下心來。三人又說了許多話，華灝見吳啟揚已經(jīng)重揚斗志，又安慰鼓勵了他幾句，便先行披上斗篷匆匆離去，留吳啟揚和郗成在瓜子湖畔。

“少爺，咱們也回去吧?！臂煽催@瓜子湖邊霧越來越大，擔心有什么不安全，招呼吳啟揚趕緊回去。

“不急，伯昂，咱們難得出趟城，你陪我在這瓜子湖畔走走可好？”

郗成知道吳啟揚心里肯定還有事，就陪他在湖邊隨便走走散散心。

直到繞著瓜子湖走了一圈，吳啟揚才開口道。“伯昂啊，我心里還是有些不安。我非怕事之人，你和景川、少炎全力助我，如今事又有些眉目，我本應盡力脫困，來年好與你一同參加殿試?！?

“可是我怕啊，家父只是工部主事，在帝都謹小慎微近二十年置下一份家業(yè)，俸祿只堪堪維持家用。景川父親乃是刑部侍郎，少炎父親是御史大夫，我父親與他們的父親是云泥之別，更兼他們家時代為官，我祖父只是故鄉(xiāng)縣城的書吏。如果不是我父親與凱元帥的一點香火情，加上峻嶙（鎮(zhèn)北元帥凱滿第四子凱奇峰的字）與我自**好，不然我還真融入不進這么個圈子?！眳菃P慢慢地說道。

“就算在這個圈子里，有些事我也是知道的，章華（國舅劉亮幼子劉文言）表面上自持修養(yǎng)對我和和氣氣，其實骨子里是不愿與我這小官之子多交往的，你看這次我遇事，他可發(fā)一言與我見一面？”

“少爺也不要這么想，劉少爺畢竟是皇親國戚，一舉一動都有言官看著，我朝除了左相和右相的爭執(zhí)，言官與外戚的爭斗也是不少的，劉少爺雖然年紀小卻老持承重，莫太傅對他也贊譽有加，他想是不敢輕舉妄動，但如果在關鍵時刻，他想必是愿意出力的?！臂蔀閯⑽难苑洲q道，他不希望在這個節(jié)骨眼，“大岳七俊”內部產(chǎn)生什么矛盾，畢竟這個小集體和背后的勢力暫時是吳啟揚和他目前和今后在官場的最大助力。

“希望如此?！眳菃P又說道，“這倒不算什么，我是怕這會試換卷一案最后牽涉到左右相之爭，若是當真如此，又鬧到一發(fā)不可收拾，恐怕要給我吳家惹禍，這恐非幸事啊?！?

得，和郗成開始的時候想一塊兒去了。這也難怪，吳啟揚作為吳家少爺，肯定要為本家族的利益考慮得更多一些。

“我吳家人丁不旺，三代單傳，遷居大岳也未能開枝散葉，我只有廣交朋友，將來在官場才能多有助力，現(xiàn)在看來，多個朋友果然是多份力，雖然我知道他們助我只是因為大家氣通連理，但那種感覺還是好的。景川他做事果決，任性俠義，這樣的性子在官場上我說不上好還是不好，但有這樣的朋友是真的不錯?！?

“走吧，伯昂，咱們散心也散得差不多了，該回去了，峻嶙下午還約了我到天祥樓喝茶?！眳菃P和郗成離開瓜子湖，往大岳城走去。

與此同時，在會文館卷庫前，會文館副館長田浩然陰沉著臉，對著躬身在前的卷庫主管問道：“王德，這是怎么回事，怎么會讓賊人摸進會文館的，可有館藏書籍、考生答卷遺失？我會文館館藏書籍都是各朝各代的孤本，本次會考也十分重要，出了任何事都是大大的麻煩！”

“副館長，那賊人身手敏捷，我們的守衛(wèi)昨夜只隱約看到他翻出圍墻時的一個黑影，尚不清楚他到底是來偷盜館藏書籍、會考考生答卷，還是別有所圖。我已立即讓人清點卷庫內所藏的本次會考答卷，核驗結果并無遺失，也沒有明顯的翻動痕跡?！本韼熘鞴芡醯鹿Ь吹鼗卮鸬?。

“這些看守真是尸位素餐，有人闖入居然連反應都沒有。劉博濤，你那邊呢？”田浩然又問會文館館書庫主管。

“副館長，書庫昨日門窗緊閉，沒有任何闖入的痕跡。外墻到書庫有一片新草，若是到書庫偷盜，書庫前的石階必定會沾有草汁痕跡，可現(xiàn)在看來石階并無異樣。”

“既然如此，看來這賊人是可能是偷入這園中欲行不軌，卻沒能得手，倉皇逃竄?！碧锖迫灰姏]有明顯的損失，就為這事定性了。

“會文館昨夜當值守衛(wèi)全部罰俸一月，守衛(wèi)主管江逸罰俸半月，你等要加緊看守卷庫和書庫。既然是未遂之事，那便不用向院長報告了，以后須得小心?！碧锖迫幌蚴窒路愿赖馈?

不用向院長報告那是大大的好事，會文館館長李淼最是嚴厲，眼里揉不得沙子，要是讓他知道堂堂會文館，守備森嚴，居然讓一個賊人乘夜摸了進來，那就算賊人一無所獲，所有人也必被重重斥責，有干系的幾個少不了責罰。田浩然對守衛(wèi)的懲罰其實說不上嚴重，要是被李淼知道，除了罰俸祿少不了一頓板子打。

比起館長李淼，會文館上下都更喜歡田浩然，田副館長遇事冷靜，總是能夠在最快的時間內將時間和發(fā)生的情況在他的層面解決掉，顯得十分干練。同時，田浩然從不對下屬過分苛責，敢于承擔身為副館長的責任，比另一位主管皇家子弟教學的傅副館長更受館內教師擁戴，被破格提拔的李亮學士頂?shù)糍Y深學士位置的那個倒霉蛋恐怕是整個會文館里唯一討厭田副館長的人。甚至有人私底下傳言，他不久之后就會頂替館長李淼出任下一任會文館館長。不過那李淼雖然年邁卻不昏聵，身為先帝業(yè)師自有過人之處。

吳啟揚和郗成悄悄回到吳府，匆匆吃過午飯，趕往天祥樓。凱奇峰早已在一間包廂等著他們。

“子騰兄，這幾日又有言官上疏說我父親在成州擁兵自重，雖然皇帝不予理睬，但我為小心起見還是自我禁足了幾天，沒顧上關心你啊?！眲P奇峰歉意地對吳啟揚說道。

“不妨的峻嶙，你在大岳擔驚受怕如履薄冰，還時時照拂我，啟揚已經(jīng)很感激了?！?

郗成把華灝的行動與謀劃和凱奇峰簡單說了一下。比起華灝，凱奇峰與吳啟揚和吳家關系更為緊密，完全沒必要瞞著他。若不是這幾天他自己也遇上麻煩，想必也會采取行動幫助吳啟揚。

“竟有這樣的事，豈有此理。景川兄真是有勇有謀，我很贊同他的做法，如果讓我來做，可能也會這樣計劃?！眲P奇峰也對華灝所為表示同意。

“問題在于，這所有的行動與謀劃都是基于一個假設，就是將子騰兄你答卷調包的人來自會文館內部，而且李亮學士有所知情。如果做了這一切的人其實在會文館外部，調包你答卷靠的是梁上君子之行，那一切就還是撲朔迷離了?！眲P奇峰點出了問題所在。

郗成點了點頭“凱少爺，我也想過這個問題。如果是會文館遭了外敵，是有外部不知身份的歹人偷偷潛入，將少爺?shù)木碜谡{包，那我們的調查又會陷入死結了。不過現(xiàn)在我們實在沒什么頭緒，而調查一事又宜速不宜遲，現(xiàn)在只能押寶在李亮學士身上，希望華少爺能抓到他的把柄，希望他對于我家少爺卷宗被調包一事確實知情了。”

“伯昂你說的沒錯，現(xiàn)在也是沒有辦法，而且目前我們懷疑的人中李亮學士確實是最好下手的，就算不是他，使點手段排除他的嫌疑總是沒錯的。不論如何，子騰你如果需要幫忙盡管吩咐。”凱奇峰只能無奈地說道。

“不敢不敢，承蒙峻嶙厚愛。”吳啟揚忙拱了拱手。

喝完茶與凱奇峰道別，郗成和吳啟揚又回到吳府。

接下來幾天，吳啟揚都在閉門讀書，既然沒有親友相邀也不外出，兩耳不聞窗外事。郗成只好陪著他，時不時和孫青鳶調調情，倒也不亦樂乎。

其實吳啟揚和郗成的內心深處都很是焦急，在等著華灝的進一步消息。

終于有一天，華灝又遣人送來了一張語焉不詳?shù)淖謼l，吳啟揚和郗成又猜了半天的迷，終于搞清楚華灝約見的地方，于是兩人啟程趕往。華灝這次約的地方在城北一間無人的荒宅，吳啟揚和郗成按照字條上的暗號敲了三下門，說了聲“金山萬?！?，門才開了一條縫。只見門后正是華灝，他作普通百姓打扮，頭上扎著頭巾，身著比郗成剛來吳家時穿的仆服好不了多少的布衣，腿上還扎著綁腿，為了掩蓋自己看著就像富家公子的白俊面容，還故意往臉上抹了把灰。

“景川兄何至于此？”吳啟揚和郗成進院子后，看到華灝這副打扮都有些吃驚，上一次他還只是批件斗篷，這次都要喬裝打扮了。

“子騰、伯昂，我也是無奈之舉。來，進屋細說?！比A灝關上院子的門還不忘上閘，把吳啟揚和郗成讓進屋子。

“李亮這人絕對有問題，我們這次怕是賭對了。我也已經(jīng)抓到他的把柄了，好家伙，沒想到會文館還有這么個個碩鼠啊。”華灝說起來還頗有幾分自得?！熬退阏{換子騰你答卷的不是他，這次事后我也要讓家父立案治了他。”

“你想一般的學士哪有這樣的警覺性，我不好再動用刑部的密探，于是親自跟蹤他，想找點蛛絲馬跡，沒想到很快就被他發(fā)現(xiàn)，好在我也有遮掩，沒被他發(fā)現(xiàn)我是誰。然后這人還反過來跟蹤我，所以我無奈之下只好喬裝打扮與你們見面”華灝講到跟蹤不成反被盯上，禁不住有些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