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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雖見白衣恨難消

  • 一劍斬天龍
  • 離人望左岸
  • 3220字
  • 2020-01-16 11:03:58

朱高爔終于來到了這座茅草房。

他很清楚,里面的白衣男人跟他的父皇曾經結拜過兄弟,而白衣男人的父親,更是太祖爺時期最受信任的一位元老。

只是現在,他并不想去考慮這些,他只知道一個事實,這個白衣男人寧死也不邁出茅草房半步,但今天,他只怕要破了這個例。

很多人并不怕死,所以你沒有辦法用死亡來威脅他們,但這些人的心中,往往都擁有比他們的生命還要珍貴的東西,只要你抓住這一樣東西,就能夠逼得他們就范。

朱高爔覺得自己很不錯,因為他抓到了這個白衣男人最為珍視的東西,并將之帶到了茅草房這里來。

他整理了一下衣裝,就好像拜見父皇之前那樣去做準備,這個白衣男人雖然淪為階下囚,但沒有人敢對他不敬,他朱高爔也不例外。

“吱嘎…”

當他拉開房門的時候,白衣仍舊盤膝而坐,一股淡淡的書墨香氣撲滅而來,朱高爔微微頷首,拱手為禮。

“爔兒見過劉叔父。”

白衣男人眉頭微微皺起,并不言語,而是警覺的將目光伸出屋外,看到了銅甲尸肩頭的那個人。

白衣身子一緊,就想站起來,但他很快就放松了下來,因為他知道,沒有把握,這朱高爔絕對不敢來這里面對他,這么多年來,敢來這里的,也只有一個人。

于是他裝得漫不經心,淡淡的回答著說:“有什么話就直說吧。”

“是。”朱高爔表情嚴肅,舉止恭敬,就好像在面對一個德高望重的長輩,面對一個無法逾越禮法的師長。

他暗自吸了一口氣,這才開口道:“手底下的人近日找到了一個人,想來劉叔父應該會感興趣,故而帶過來讓劉叔父認一認。”

朱高爔說到這里,嘴角不禁露出笑容來,因為除了臉上那道疤,熊周幾乎跟白衣男人長得一模一樣,哪里還需要辨認?

他微微招了招手,銅甲尸上得前面來,機械著身子,將肩頭的熊周輕輕放在了房中。

熊周眉頭緊皺著,而后慢慢蘇醒過來,剛睜開雙目,就看到了兀自輕顫著身子的白衣男人。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看著男人的臉,他就好像看到了二十年之后自己的模樣,因為二人的底子實在太過類似,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夠一眼看清楚他們之間的關系來。

熊周先是一愣,而后腦子一片空白,手腳麻木,短短時間之后,這些年的苦難經歷如潮水一般洶涌出來,將他的心神徹底淹沒!

被送出白神宗的時候,他還只是一個不懂事的孩子,而現在,二十年過去,他才見到自己的父親,或者說這個叫做父親的男人。

這個是很多人心中的神祗,但在熊周的眼中,卻像一個陌生人一樣,除了從相似的面目之中感受到一股既親近又想極力排斥的憤恨之外,沒有任何的溫情。

他沒有盡到一絲一毫父親的責任,除了救下熊周的命,如果可以選擇,熊周寧愿二十年前死在白神宗,也不愿過著這豬狗不如的二十年生活。

直到逍遙子救下了他,將一部分事實真相都告訴他,他以為自己能夠原諒這個父親,肩負起白神宗的重擔,將當年未竟之事做完,可當他看到這個男人的時候,他的心里,只有恨,滿滿的恨!

“嘭咔!”

二人之間的書桌陡然炸裂開來,熊周二指并如劍,手袖嗤啦啦全部被劍氣炸開,劍指點向了白衣男人!

朱高爔滿以為會看到淚涕橫流相擁而泣的父子相見場面,卻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幕,手中玉簫當即點向了熊周的后背,銅甲尸猛然撲出,抓向熊周的后頸!

然而面對自己二十年未見的父親,熊周卻像看到了最渴望殺死的仇敵,爆發出最強大的劍氣攻擊,這絕對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

白衣男人微微一笑,很苦澀,很酸楚。

他繼承了父親的衣缽,能夠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能夠看透人心,但他同樣看不透這個兒子,但不得不說,兒子這番表現,卻是讓他很滿意,只是也僅僅滿意而已。

作為一個父親,他是徹頭徹尾的失敗者,但作為白神宗的宗主,他卻算得上功德圓滿了。

雖然文質彬彬,但并不代表白衣就是個無用書生,他的武道修為甚至沒有人能夠具體想象得出來,但面對兒子無聲的激烈控訴,他選擇了無動于衷!

劍氣近,卻是擦著白衣的臉頰而過,在背后的墻上留下一個通透的指頭光洞,熊周一掌拍在白衣的胸膛之上,內勁催吐出來,卻并不兇戾,順勢將白衣男人一推,后者背部撞在墻壁之上!

那破洞的位置非常的關鍵,直接打斷了墻壁之中的承重柱,此時被白衣男人一撞,整面墻壁陡然一震,破洞的位置轟然炸開,白衣飛出屋外!

朱高爔和銅甲尸都遲了一步,而熊周則從破洞之中閃了出去,一把抓起白衣的領子,卻是疾奔起來!

“嗯?這一手倒是演得漂亮!”朱高爔此時才醒悟過來,原來這一切都是熊周故意而為,直到現在,他還未放棄逃跑的念頭!

其實熊周并非演戲,他卻是恨透了這個父親,但他知道,朱高爔將他抓來這里,不就是為了利用自己的生死,來脅迫白衣,讓白衣說出那個地點么!

他也正好利用了這一點,此時抓著白衣,一路狂奔,沿著茅草房后面的湖邊疾跑,白衣也是醒悟了過來,雖然他并不想逃走,就像當年一樣沒有逃走那樣。

因為他的父親曾經給他講過一個故事,面對狼虎追襲,千萬不能逃,因為你跑不過,卻把后背留給了追兵,會讓這些狼虎撕裂你的后背,還不如正面迎擊,說不定還有生還的可能。

這二十年來,他都沒有逃,而是選擇了面對。

但現在,這個兒子耍了一點小算計,贏得了半刻逃走的時機,不得不說這一手確實很漂亮,如果真的能夠逃脫出去,那么不管是朱高爔還是他的父皇,所有的算計都將失敗。

不過白衣很清楚,他們是逃不出這個地方的。

果不其然,在熊周疾跑到湖邊的院墻之前,墻頭唰唰唰就躍上三重甲士,他們手中的弩箭早已上弦,只放了幾枚空箭,就將熊周的腳步給逼住。

熊周并不是不恨這個父親,他只是不想讓自己這么多年的忍耐化為烏有,更不想逍遙子的付出沒有任何的回報。

他對待這個父親,甚至比對待敵人,還要冷漠!

這種情感可以理解,但相信很多人都不會做得到,可他是熊周,不是劉周,他只會姓熊,而永遠不會姓劉,哪怕他的爺爺是那個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劉仙師。

他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夏蕓等人,為了白神宗的新一代,起碼他的內心是這般認為的。

當他第一次看到那個戴面具的白衣人,那個如何都不肯讓他看到真容,卻留下了須彌骨肉膏的白衣人,他就知道白神宗在守護著什么,皇家和武林人都在圖謀的,又是什么。

但他心里也很清楚,那個戴面具藏頭露尾的白衣,跟眼前這個父親一樣,都只不過是膽小鬼罷了!

他慢慢的轉身,看著緊追而來的朱高爔,以及蓄勢待發的銅甲尸,卻是收了手腳,不再頑抗。

四周的箭手慢慢收攏,只要他們稍有異動,這些皇家禁衛能夠在一個呼吸之內,將他射成刺猬。

只是熊周心中卻是冷笑連連,如今他的價值很大,或者說他活著的價值,要比死了大很多,因為一旦他死了,朱高爔就再也拿不出什么東西來脅迫白衣人,他的如意算盤自然會落空。

而一身白衣的父親更不可能會被殺死,二十年前整個白神宗幾乎被屠殺殆盡,他都沒有死成,朱高爔父子想要的東西,又在白衣的心里,他的性命又怎可能受到半點威脅?

朱高爔自然也知曉這一點,但如果因為這樣就奈何不了這對父子,那么他跟其他兄弟又有何差別?

他走到白衣的身前,從容淡定,就好像剛才發生的事情都那么無傷大雅。

“劉叔父,事到如今,實屬無奈之舉,還望叔父做好準備,盡早帶領侄兒,到那個地方去,父皇如果得知,想必是極高興的了。”

此話未落,銅甲尸早就將熊周給拿下了。

白衣輕嘆一聲,他二十年前為了保護這個兒子,并不僅僅只是為了給劉家留下血脈火種,其中還另有深意,卻沒想到最終還是迎來了這個結果。

“也罷…”白衣的嘆息似乎已經回答了朱高爔,后者已經很難壓抑自己心中的喜悅,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喜悅,是發自內心,并不是為了那個父皇。

這個時候,白衣卻少有的提出了要求,這是他二十年來第一次主動提出要求:“把他…留在這里吧…”

朱高爔微微一笑,似乎早有預料,可不待他說話,熊周卻是扭過頭來,直勾勾的盯著朱高爔,狠聲說道:“你敢把我留在這里,我就敢殺了他。”

白衣身子一震,感覺心頭被挖走了一塊,絞痛到了極點,只是銅甲尸已經將熊周押走,只留給他一個背影。

他微微抬起頭來,看著天邊的某一個方向,心里卻想著:“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那個地方充滿了死氣,卻讓他的父親從太祖時期,一直活到了現在,也難怪皇帝會不惜一切代價,甚至不惜將他的白神宗屠殺殆盡了。

雪,又開始紛紛揚揚的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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