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嚴浩上了電梯后,小鹿就回到了會客室,然后就收到了嚴浩轉發來的外賣小哥送餐行程。雖然是近郊,但外賣還是從比較遠一些的地方送過來的,時間接近1小時。
小鹿看了眼表,19點,深秋的這個點,天已經全黑了,公司的工作人員下班后,除了墻角的落地擺鐘滴答的聲音,樓內顯得異常平靜。
等人太無聊,小鹿就窩在柔軟的大沙發上追了會劇,不知不覺困意襲來,眼皮有點打架了。
“鐺、鐺、鐺”,一陣厚重的鐘表聲想起,小鹿突然猛的驚醒,下意識地向墻角處的落地擺鐘看去,午夜12點!
“天哪,我睡了這么久嗎?那個林祭還沒來?嚴浩怎么也沒回來?糟了,外賣小哥的電話八成也沒接到……”小鹿大腦中陸續閃出了一系列待辦事項,趕緊按了下手機。
手機屏亮起來的光在深夜的房間里有些刺眼,可奇怪的是,手機上沒有任何未接來電,時間也顯示著00:00,小鹿的思緒逐漸清晰起來,忽然感覺有點不太對勁。
下午時候,這房間里一直是開著燈的,自己明明也沒去關燈,怎么這時候是一片黑呢?
在開始打瞌睡之前,小鹿記得瞅了一眼外賣小哥的路線,還有三點幾公里,預計還有27分鐘送達,怎么連個電話都沒打呢?
她從沙發上站起來,感覺四周的空氣越來越冷,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腦袋里開始飛速的思考:是不是這里有什么節電裝置,到點了就自動斷電了,然后,外賣小哥送餐直接放到了前臺?嚴浩也是被什么事拖住了嗎?
這么想,似乎也有點道理,于是小鹿打算去一樓大廳看看,然后跟嚴浩說一聲后就打車回家。
她一邊往電梯走,一邊發微信,結果突然看到手機的信號是空格,信息怎么都發不出去。
奇怪,下午明明信號滿格呀。小鹿舉著手機轉了一圈,始終沒有信號,只好沮喪的放棄了,但一轉眼剛好看到走廊邊上有個燈開關,她就伸手按了一下,竟然不亮。
“今天真是一如既往的出師不利,發揮穩定”,小鹿心里這么想著,只好悶頭加快了腳步,就著照進來的月光,心情郁郁地走了十多分鐘。
驀地,她腳下一頓,心里開始發毛,“不對,出了電梯過3個門就到會客室了,晚上雖然有點黑,也不至于走這么久吧。”
于是定睛向前后方看去,發現這走廊仿佛沒有了盡頭,一眼望去,最遠處是一片霧蒙蒙的。
正當心中混亂之際,忽然,“叮”的一聲脆響,嚇得小鹿一個激靈,原來是電梯門打開了,照亮了一小片空間。
懸著的心總算落了地,心想自己剛才八成是思慮太重產生了幻覺,于是小跑著上了電梯。
本來午夜就自帶嚇人特效,加上剛才的“幻覺”,小鹿甚至覺得電梯里的光發著些陰森森的綠色,身后也隱隱有被注視的不適感。她沒敢回頭,而是在電梯門打開的一瞬間立即逃也似得跑了出去。
緊接著,小鹿就傻眼了。
來時沒經過大堂,而是乘直梯上了4樓,所以不清楚大堂的陳設。可眼前這破敗凋零的光景,跟4樓潔白色系的高檔裝修簡直是天壤之別,她一度懷疑自己上了電梯后是不是穿越了?
腳下是長滿枯草的泥濘土地,兩邊是腐朽的剩下半截的石柱和門窗,桌椅石臺上落了厚厚一層灰燼,房頂上垮了一半還漏了多個大洞,斑駁的月光傾瀉而下,照的這一切既清晰又夢幻。
眼前的景象不再是一棟商業大樓,而是一處斷壁殘垣的廢墟。
冰涼的恐懼感驀然從腳底蔓延至全身,雖然還不能理解發生了什么,但有一件事情是再明朗不過的:這里有問題!
小鹿一時大腦短路,下意識地想要逃離,瞅準了一扇半開的大門,拔腿就往院子里逃。
沒成想,門外的場景卻更加驚悚,定睛一看,簡直倒吸一口冷氣。她所在的位置似乎是在荒郊野外的大山上,不遠處是此起彼伏的墳包,一塊塊墓碑在凄涼的月光下無聲矗立,讓人不由自主的聯想到墳包里躺著的腐爛尸體,而更遠處,似乎是影影綽綽的林木和高山。
如果貿然在深夜跑進深山,自己毫無野外經驗,遇到些野獸深澗什么的,更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正當小鹿目瞪口呆得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離她最近的墳包里倏地伸出一只手,嚇得她驚呼一聲又跌跌撞撞地退回到破敗的大廳里。
這詭異的一切來的太突然了,小鹿的腦袋里如同一團亂麻,完全不能思考,只是服從身體本能的反應瑟瑟發抖地躲在只剩半截的木門后大氣也不敢出。
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拿出手機期盼著信號能夠恢復,可是手機空檔的信號和屏上觸目驚心的00:00卻像是針一樣刺激著她的心臟!
一股絕望和無助感油然而生,小鹿甚至開始擔心自己會永遠莫名其妙的困在這個詭異的空間里。
現實并沒留出多少思考的時間,一陣陰風吹過,大廳的燈突然開始瘋狂閃爍,眼前的場景在現代化的白色系裝修和破敗零落的木石建筑間交錯閃現,門窗嘎吱嘎吱拍打個不停,夾雜著各種嘈雜的說話聲、吵鬧聲,在空無一人的大樓里更加詭異滲人。
進退維谷間,小鹿突然想到了那個電梯,自己是從那里出來遇到的這一切,如果再進入電梯,是不是就能回到現實?她滿懷希望地朝電梯的方向望去,還好,電梯竟然還在那里!
說干就干!小鹿立刻使盡了全力朝電梯跑去,恨不得再生出幾條腿來。可不知道為什么,就像是電影里的慢動作,手腳就仿佛有千斤重,無論如何發力,只能邁動超小的步子,而周邊的聲音愈發響亮,門窗拍打的仿佛要爆裂一般,她急的氣喘吁吁、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愈是在這緊急的時候,那電梯按鍵的光反而緩緩暗淡下去,隨后連同電梯一起逐漸隱匿在一層薄霧之中。小鹿見狀,心里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她心里已經默默將那個電梯作為自己生還的希望了,如今眼看著希望一點點破滅,只能徒勞的大喊著“等一下,等一下”,眼淚也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破屋偏逢連夜雨,大廳里現代化的白色系裝修閃現的次數越來越少,似乎意味著她將永遠被困在這凋敝的異度空間。她漸漸地察覺有人在她的肩上拍一下,在腿上抓一下,在袖角拽一下,回頭去看,又不見人影,瞬間覺得汗毛都立起來了。
小鹿一邊揮舞著手,一邊停下來背靠著一面墻,大口的喘著氣。“有沒有人……來救救我?”她感覺自己的精神高度緊繃,心臟的砰砰聲就快要把胸腔震碎。
突然,墻里面探出一雙蒼白發青的手,手指鼓脹,手背上尸斑斑駁,狠狠地環住了小鹿的腰部。一聲縹緲遙遠的聲音在耳畔說道:“不會有人發現,也不會有人來救你了!嘻嘻嘻嘻嘻!”即便是平時心理素質過硬,借著壞運氣的光處理過無數突發情況的小鹿,此時也終于慌了神。
還沒來得及大叫出聲,瞬間感覺腹腔被急速壓扁,胃里一陣波濤翻涌,鼻腔里也吸不進去空氣,她掙扎著想掰開這雙恐怖的手,但一拽,發現那手就像是脫骨雞爪一般,皮肉被輕而易舉的扯落,流出暗紅色濃稠的血液,僅剩的白骨力度卻絲毫沒有減弱。
血肉模糊的場景加上越勒越緊的力道,小鹿承受著巨大的精神和身體上的雙重刺激,身體被一點點的拽進身后的墻里,進入墻里的部分迅速被墻體禁錮,無法動彈,很快她就完全掙扎不動了,濃烈的窒息感讓人絕望。
恍惚間,那雙手和周圍的一切突然開始燃燒,沒有灼熱感和刺痛感,而是火光一閃就變成了黑色的星點,然后飄散開來消失不見,整個過程轉瞬即逝。
小鹿已經不清醒了,她分不清是真實還是虛幻,下意識地呢喃著:“火焰”。然后,有個穿著深色西服,長得像高配版木村拓哉的男子走到小鹿面前,他聽到小鹿的呢喃稍微一怔,緊接著彎腰探了探她的鼻息,溫柔的把她抱了起來,在小鹿失去知覺前,聽到他輕聲說了句:“沒事了,別怕。”隨后跟了句:“這因果算是結下了”。
后面的話隨著意識的模糊越來越微弱,漸漸什么都聽不到了。
“嗡嗡嗡”,手機震動的聲響陸續傳進耳朵里,小鹿緩緩睜開了眼睛。第一眼是熟悉的白熾燈,燈光有些晃眼,小鹿下意識地轉頭并伸手擋了擋,接著透過指縫看到對面墻上的小熊掛鐘顯示19:15。
小鹿揉了揉一團亂麻的腦袋,記憶和現實好像有哪里對不上。定神幾分鐘后,突然意識到,這居然是自己家里,她正躺在臥室的床上!
“我回到現實了,剛才是個噩夢嗎?”她低頭看著自己“夢里”劃傷的手和被勒成麻花的腰,沒有任何傷痕,再摸一下自己的臉,還掛著淚痕,那種痛苦、窒息、恐懼的感覺是那么真實。
她匆忙起身,看向窗外,隔壁大樓里燈火通明,馬路上車如流水。一切都那么尋常而安詳。
可下一秒,小鹿的心臟又被提了起來,因為她眼角的余光瞥到了床邊的運動鞋。她在自己家都是穿著拖鞋的,怎么可能睡覺前放一雙運動鞋在床邊,這不合理!漸漸旳,她腦袋里的那團亂麻稍微清晰了點。
她想起來下午和嚴浩一起去了那個別墅式藝術家辦公樓,遇到了漂亮的接待員,還吃了桌上的茶點,這一切都是這么的真實,到底是徹頭徹尾的一場大夢,還是自己壓根沒醒,又進入了另一個夢境?
“嗡嗡嗡”,手機又震了一聲,小鹿被嚇了一跳,但又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趕緊抓起手機查看。她記得,在噩夢里,手機始終沒有信號,而且時間定格在了午夜十二點。
小鹿有點顫抖的點亮屏幕,手機信號滿格,界面上顯示有5個未接來電和2條短信,5個未接來電和1條短信都來自外賣小哥,他寫道:“您的電話打不通,外賣給您放到一樓大廳的前臺上了,有問題請您聯系185XXXXXXXX”。
另一條短信則來自嚴浩,他說:“小鹿,今天的事情三言兩句解釋不清,你先好好休息,明天見面再說。”
看到這,小鹿的心總算落了地,看來她的記憶沒有偏差,她今天的確見了嚴浩,也去了嚴浩朋友的公司,可這一切,也未免太怪異了。
她記得,最后一次看到落地鐘的時間是晚上19點,而她醒來看到自己家的鐘表是19:15,她家與那個辦公樓之間有30分鐘的車程,即使不算晚高峰的堵車時間,在自己分不清噩夢還是撞鬼的這15分鐘里,是怎么回到家里的?
自己和嚴浩雖然是好友,但嚴浩從沒進入過小區,更別說上樓來家里,又是誰把她帶回家的?她家的門鎖還是好多年前的密碼鎖,不帶指紋的那種,除了她沒人知道密碼,怎么可能開門進來?
小鹿思來想去想不出結果,閉上眼就噩夢連連,一夜輾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