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祭一手施符一邊沉著后退,另一只手還不時地打出業火幫小鹿擊落纏上身的樹枝,可符光籠罩的范圍已是越來越小,肩膀上的幾處傷痕因為一直在用力而不斷滲血,顯然他的精力在快速流逝。而另一邊的小鹿也拼了命的揮舞著手中的登山刀,全力劈砍著不斷圍攏過來的樹枝,身上、頭發上已經被汗水浸濕,一縷一縷的劉海濕嗒嗒的貼在腦門上。
兩人走了一天的山路本就疲憊不堪,如今對上妖樹一刻不停的攻擊,體力已經透支,看上去是面色蒼白如紙,喘著粗氣互相倚靠著。
“你怎么樣,受傷了嗎?”林祭的聲音依舊很穩,但原本格外明亮的眼睛已經黯淡了下來。
“我沒事,還好有這把登山刀。你……你還能撐住嗎?這里太可怕了,我……我們該怎么辦呀?”小鹿看著林祭的狀態有些不安,舉著刀的手也開始微微顫抖,那是肌肉過度緊張后的反應。
林祭微微點了下頭,示意小鹿不要擔心,同時手中又打出一道符加固符罩,過了一會,他突然沒頭沒尾的問了一句:“這兒的顏色是不是最深的?”
“啊?”小鹿遲鈍了幾秒鐘,然后很快就明白了林祭問的是那紅霧。她努力地鎮定心神環視四周,最后重重的點了點頭,“嗯,更準確的說,那個懸崖下面顏色最深,而且,這不是霧,像是從地底下……透上來的東西。”說話間,又有幾根樹枝圍攏過來,小鹿揮舞著刀,喘著大氣說完最后兩個字。
“好,你聽清楚我接下來說的話,按照我說的做,”林祭艱難的咽了口口水,他的靈力對上那力量不竭的妖術如同泥流入海,自身的氣海已經空虛枯竭,分神說話都有些吃力了。
“我聽你的。”小鹿堅定地回答道。她感覺到了林祭越來越虛弱,由于相互靠在一起,林祭肩上汩汩流出的鮮血甚至染紅了她的右肩,那帶著溫度的血液簡直觸目驚心。看著隊友痛苦的樣子,小鹿心中的恐懼和幫不上忙的焦急在重壓之下凝結成了一股橫沖直撞的怒意,她已經被厄運折磨了二十多年,沒有朋友,沒有工作,沒有積蓄,沒有希望,現在好不容易出現了一個能幫助她的人,可上天就要這樣帶走他嗎?自己什么都沒做過,憑什么要這樣對她?她暗暗下決心,不管付出什么樣的代價,今天決不能死在這里,她偏就不肯遂了這天意。
“這紅霧范圍內,包括那棵樹,都是一個法陣的一部分,布陣人的功力遠高于我,我看不出他用了什么辦法能讓這陣有源源不竭的靈力輸入,我的抵抗只能抗住這一時三刻,如果一直耗下去,我的靈力用盡,我們也就到頭了。不過,你既然可以看破孚廓,或許能看到法象。布陣也是一種術法,你所看到的地面透出的紅光,是術法的孚廓,術法千變萬化,所以孚廓的形象也千變萬化,我需要你看出來這個陣的術法之源,才能盡快破象。”林祭努力平復語調,拼命抵抗著身體損耗帶來的暈眩感。
“術法之源?”小鹿聽得云里霧里,一時根本無法理解這一切,只是聽明白了只要她看到術法之源,就能脫困,可現在心中慌亂,著急問道:“那……那這術法之源是什么樣的?”
林祭卻一時語塞,能看破孚廓已經是傳聞中的事情,更別說觀破法象了,原想到了目的地再細細解釋這復雜深奧事情,如今時間緊迫更是說不清楚了,自己又怎么可能描述的出來“象”是什么樣子呢?
或許是心中急切,雜念四起,林祭的靈力一時走岔,而那力量源源不斷、邪氣十足的樹枝便立刻占據了上風,符罩被一舉擊碎,林祭被震得猛吐一口血,后退數步,半跪著倒在地上。
“林祭!”小鹿忍不住大喊出聲,心臟都跟著顫抖起來,她再也顧不上去砍斷那些近前的樹枝,一心朝林祭跑去,很快,身上就被劃出了十多道傷口,一股鉆心的疼痛讓細皮嫩肉的小鹿差點暈厥過去。
咬著牙來到林祭身邊后,她小心翼翼地扶起林祭的肩膀,哆嗦著探手抹掉他滿臉的血跡,心中的憤怒與不甘達到頂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眼中淚如雨下。
無數枝樹枝聞著血腥氣更加興奮起來,它們如同看出了林祭和小鹿已經是強弩之末,不再分散進攻,而是相互纏繞,最后竟擰成了一股利刺狀的長枝。只見這根長刺瞬時紅光大盛,從高空猛沖向林祭二人。
一陣疾速的破空之聲傳來,小鹿毫不猶豫地擋在了林祭身前。她轉過身,恐懼和憤怒催生出了強大的恨意,眼中蓄滿了冰冷的殺機。
長刺勢如破竹,直插而下!面對唾手可得的獵物,妖樹甚至得意的發出一陣勝利者的嬉笑聲。
但預想之中一刺穿心的喋血場面卻沒有發生。
長刺在刺入小鹿胸膛的瞬間像是遇到了力量強上千百倍的阻力,化成了一陣血紅的光沫,那光沫沒來得及重新聚攏,便全被吸入了小鹿的身體。仔細看去,小鹿周身全是傷口,滲出的血液中竟然冒著青藍色的寒芒。被震碎的光沫在這股寒芒面前絲毫沒有回擊之力,甚至是妖樹那源源不竭的靈力,都像是受到了某種吸力,從妖樹之中流逝而出,進入到了小鹿的身體。
小鹿如同換了個人,眼神之中仿佛有毀天滅地的仇恨和憤怒。她的嘴角牽起了一絲冷笑,全身在寒芒的籠罩中漂浮在半空,機械般的抬起一只手指向那顆妖樹,一道寒氣便直沖妖樹而去,妖樹竟然毫無反擊之力,如同摧枯拉朽、迅速枯萎消亡,紅芒盡數吸入小鹿的體內,那艷麗的粉紅色花瓣零落遍地,樹干枯黑腐朽,不多時就成了一顆普通瘦弱的枯樹。
陣,破了。而暈倒的小鹿和林祭都沒看到,眼前的景象迅速變換,斷崖合攏,枯樹旁邊長出了一大片林子,林子后方的不遠處,一座古村若隱若現。
天空中突然烏云密布,在冰冷雨水的拍打下,林祭和小鹿先后轉醒。
看著眼前截然不同的景色,林祭聲音嘶啞的說了句:“幻術。”然后目光轉向了在雨水中瑟瑟發抖、目光空洞的小鹿。
小鹿還沒有從剛才的可怕場景中回過神來,心中憤怒而悲傷,臉上淚水混雜著雨水,嘴唇輕動,囁嚅著“術法之源,找術法之源。”她似乎還在為自己沒找到“術法之源”而自責,也忘記了自己是如何脫困的,她真的以為林祭因為自己的霉運而被害死了,直到聽到林祭特有的清澈又傲嬌的語調:“小鹿,陸星辰,這么大雨還不走,要遞給你一瓶沐浴露嗎?”
小鹿心中如同來了一場地震,她緩緩轉過頭,看到林祭將打濕的頭發擼到腦后,清秀的臉上沾了點泥土,格外明亮的眼睛里依舊是看智障般不屑的眼神,撐著一把傘踉蹌走來。即使這樣,可這個家伙還活著,太好了!小鹿那繃緊、刺痛的小心臟終于迎來了一絲緩解,掙扎著站起來,小跑著飛撲到了林祭懷里。
氣氛一度變得曖昧、感人。
可林祭卻沒有死里逃生后的相擁而泣,他用兩只手指捏著小鹿的后脖領子,像抓小貓一樣把小鹿扒拉開,“你把我衣服蹭臟了。”
小鹿哭笑不得,在林祭的示意下看了看自己在泥地里滾過的臟衣服,抽了抽鼻子指著林祭的臉說:“你也沒干凈到哪兒去。”然后還想扒拉林祭的衣服看看傷口,但林祭絲毫沒給她這個機會,一手拎起兩人的背包,另一只手扣住小鹿正扒拉他衣服的手腕,拉著她朝古村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