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言原本以為自己死定了，沒想到歐陽宇卻在聽到她的話后愣了愣，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這么說來，你被的主子拋棄了？”

沐言有些無語，她什么時候這么說過了？

她無語的表情看在歐陽宇眼里卻更像是被人揭開傷疤而難過，卻又不想讓人看到自己軟弱的倔強。

在沐言疑惑不定的目光中，歐陽宇驀地松開了手：“小可憐兒，雖然你被主子拋棄了，不過也別灰心，只要你伺候好本王，本王就留下你的命?！?

后來的很長一段時間，沐言一直都在回想那一天的情景，想起歐陽宇施舍中夾雜著憐憫的眼神，她有些搞不清狀況。

直到后來，當她知道了皇上繼位的內幕后，她便了解了他的心情。

原來，先皇原本是屬意歐陽宇當皇帝的，那時的歐陽宇還很年輕，一直都深受寵愛的他也認為父皇會保護自己到底，他對先皇懷揣著滿滿的信任。

卻沒想到，直到先皇病入膏肓以后也沒有發布另立太子的詔書，那時的歐陽宇才明白，他才是全天下最傻的那一個。

他沒有深厚的背景，沒有強勢的母妃，擁有的僅僅是皇帝的寵愛。

可是寵愛這種東西，與皇位和性命比起來又算什么？

想明白了這些，他便即可安排著率人帶母妃離開京都。

母妃在他和母皇之間，最終選擇了父皇，那一刻他忽然發現自己很可笑，身為高高在上的皇子，身為父皇曾經最寵愛的兒子，在最后關頭卻是被眾人拋棄的那一個。

當下，他悲憤地帶人離開了京都。

聽完這一切，沐言沉默了片刻，忽然幽幽道：“其實，太妃只是不想成為王爺的累贅而已，當年的情勢下，整個京都都是風聲鶴唳，王爺若是單獨出京或許還能成功，再多帶一個沒有作戰能力的女人，說不定不但帶不走她，還會被提早發現。”

這些都是很早以前小姐就跟她說過的，宮里那位可憐的太妃娘娘，在先帝死后就被恨毒了她的太后折磨的不成樣子，最后在永無之境的折磨與對兒子和愛人的無盡思念中含恨而去了。

歐陽宇神情忽然有一瞬間的呆滯，他一直以為母妃是因為選擇了父皇才不和他走，卻沒有想到，她當年決絕地將他推出宮門，只是為了保護他！

沐言不知道母愛究竟能偉大到什么地步，明知道老皇帝這個倚仗一死，兒子又不在京中，她以后得到的只會是無盡的痛苦與思念，可她還是將兒子推離了身邊，為的只是讓兒子好好活下去。

直到很久以后她才明白過來，只不過，等待她的卻是與那位被她佩服了很久的太妃同樣的結局--與兒子天人永隔。

“本王這輩子最恨的就是被人背叛，你若敢背叛本王，本王一定會讓你知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是什么感覺！”

沐言默，不明白對于不是從來就不是他的人的她來說，離開怎么算是背叛。

不過，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早已經明白了這個男人的別扭性子，別看他表現的比誰都狠比誰都毒，其實他就是個孤獨的人，渴望有人關懷有人背叛，卻又固執地將心扉鎖上，讓所有人都進不到他的心里。

不知為何，沐言忽然有點心疼，哪怕知道他兇殘起來可以殺人不眨眼，也抑制不住她的心疼。

世上總有那么一種人，讓人心疼讓人牽掛，明知是冒天下之大不韙也要站在他的身邊。

那一刻，她忽然有一點兒了解語兒的感受了。

語兒總是別扭的不肯訴說心中的感情，她這個當姐姐的又怎么會不明白，幾年前在沐府與還是太子的皇上匆匆一面，淪陷的不只是小姐一個人，連眼高于頂的語兒也被征服了。

一方是主子，一方是妹妹，她左右為難，索性便選擇了沉默，反正語兒也沒有做什么過分的事情。

直到那一日從荷塘傳來消息，語兒將自己送上了皇上的床，她驚愕憤怒之余也了然于心，只是她不太明白，像皇上那樣自私絕情的人，真的值得語兒飛蛾撲火嗎？

纖手在歐陽宇的太陽穴上忙碌，緩解著他的疲勞，沐言低頭看向閉著眼睛享受的歐陽宇，有點兒頓悟。

愛情，或許真的是那熊熊燃燒的火焰，引得一只又一只飛蛾撲火，明知結局必定灰飛煙滅也在所不惜！

“王爺在干什么，為什么這兩日看起來很忙的樣子？”

他們已經轉移到了藍城的一間別院里，這幾日歐陽宇總是早出晚歸，就連偶爾在飯桌上出現也像打仗一樣急匆匆吃完了東西就走。

沐言有些失落，不知是因為他們轉移了陣地的原因還是小姐真的沒有來尋找，小姐就像在她的世界里消失了一樣。而歐陽宇，在一天天變的忙碌起來后，也對她漸漸疏遠。

她就像一個脫離原本生活軌跡，又不被新環境接納的無助孩子，內心惶惶不安。

“小姐，聽說王爺抓回來了一個犯人，正在忙著審訊呢，我聽說楊墨這兩天往咱們這里跑得很勤快！”

沐言一愣，有種不祥的預感。

那一夜小姐被救出，歐陽宇一直以為是楊墨所為，奈何找不到證據也無法直接指控，楊墨好似也因為歐陽宇要殺小姐的事情耿耿于懷，輕易不會踏足這里。

抓到一個人，楊墨跑得勤快……

想到這里，她就跑了出去，急匆匆的樣子讓一直伺候她的小丫頭驚愕地眨巴了一下眼睛，不明所以。

過程很曲折，結局是好的，她總算找到了小姐。

“言兒，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小姐抱著她，情緒異常的激動，她知道小姐不會輕易放棄她，看到小姐激動的神情，她不用過多猜測就能想到小姐為了救她經歷了多少失望。

“言兒，跟我走吧！”

沐云杉不太確定地征求沐言的意見，多年的情誼讓沐言無法立馬說出拒絕的話，心卻告訴她，她不想離開那個男人，半點兒也不想。

“小姐，對不起！”

重重跪在地上，沐言說的誠懇至極，卻也堅決至極，沐云杉只能帶著遺憾離開了小巷。

目送小姐離開的背影，沐言瞬間淚如雨下，那多年的姐妹情意，小姐一直對她和語兒很好，那一年京都被一種可怕的病癥籠罩，語兒不幸染上重病，在眾人包括父母都判了語兒死期的時候，是小姐在老爺門外跪了三天三夜，才讓語兒得以存活下來。

可是，語兒背叛了小姐，而她，又因為一個男人離開小姐身旁……現在想來，她和語兒真的是好姐妹，做法不同，卻是殊途同歸。

起身朝回走去，卻在轉身的一瞬間露出驚恐的神色，沐言瞪大杏眼看向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她的身后的歐陽宇，張了張嘴，不知道如何解釋。

“本王說過，背叛本王的人，只有死路一條?！?

她清楚地看到了他眸子里的殺氣，也看到了他濃濃的失望，張了張嘴，她只能頹然道：“我不認為我做的有錯，小姐是我和語兒的恩人，我實在無法眼睜睜看著她被你殺掉。

王爺，我不想你管現在在做什么，殺了多少人，只有一條，你是我的男人，我不希望看到你與小姐起干戈。”

“這就是你的解釋？”

她以為他會暴怒，會沖上來一刀將她砍死，他那么討厭被人背叛，絕對不該如此冷靜才對。

愣怔地看著神色平靜的歐陽宇，沐言點點頭，心一橫：“要殺要剮心聽尊便，我只希望你放過小姐?！?

出乎意料的，歐陽宇竟然答應了下來：“我知道你顧念舊情，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他對她伸出雙手，沐言的心瞬間就被巨大的驚喜和感動籠罩，懷揣滿滿的幸福感，她撲進了歐陽宇的懷里。

“恭喜夫人，賀喜夫人，您有喜了！”

身為大夫，沐言很自然地給自己把了一下脈，卻在片刻后愣住了，隨即露出狂喜的神色。

她竟然有喜了！

她今年二十四歲了，若是尋常人家的女子到了這個年紀早已經是很多孩子的母親了，可她的身份特殊，一直沒成親，更別提孩子了。

沒想到，歐陽宇出征前的抵死纏綿在她身體里留下了一個小生命，那是她的孩子，她和歐陽宇的孩子。

“老天，保佑宇，讓他快些回來吧！”

沐言以為老天給了她一個巨大的驚喜，一定不會吝嗇給她第二個，她萬萬沒想到不久之后老天的確給了她驚，卻不是驚喜，而是驚嚇。

南州軍大敗，四十萬西南聯軍全軍覆沒，歐陽宇被生擒！

意外的得子的喜悅瞬間被沖散，沐言聽到消息后傻在了原地，捂著小腹茫然看向窗外。

老天對她太殘忍，在她痛失了父母親人后將她所愛的人也帶走了，她忽然間很茫然，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什么是真的永恒的屬于她沐言的東西。

輕輕撫摸著平坦的小腹，她能清晰感受到里面有一個小東西在一點點長大，或許，也只有他才是她永恒的歸宿吧？那是她和宇愛情的結晶，犧牲了生命也要保住的小家伙。

這一刻，她忽然就明白了宇的母親的選擇，不是不愛，不是不在乎，只是因為太在乎了，才會拿命來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