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怪人

此時的候大石，真想用自己的魚頭銅弓在林末身上射無數個窟窿眼。

眼下明明在辦案，他卻一門心思撲在了那些沒用的皮影上。

真是讓人頭疼！

他提醒道：“大人，辦案要緊！你若是喜歡這些皮影，等案子結束后，我命人做一車給你。”

林末淺笑：“一車倒不用，這些就夠了。”

“……”

“大石啊，你還是去找班主商量商量吧，讓我將這些皮影買下來。”

他像個死倔死倔的孩子，非要！

候大石磨牙切齒。

若不是官銜品階擺在那，他非暴揍林末一頓不可。

官涯期間攤上這么個討嫌的大人，他也沒轍。

最后在林末一再催促下，他只好找來班主。

將這批皮影買下了。

班主轉身取來一個木匣子遞上，說：“林大人，這批皮影是剛收來的，還連帶著這個木匣子，你一并拿去吧。”

“多謝多謝。”

林末今日沒能釣到魚，但得了一批喜愛的皮影，收獲也還不錯。

他將那三十二面皮影一一裝進木匣子，轉身與候大石說：“大石啊，我深知你聰明，這案子就交由你來辦吧。”

然后，他便抱著木匣子就走了。

候大石望著那道清閑優雅的背影，太陽穴突突的疼。

他越發覺得，那家伙就是來大理寺吃閑飯、拿閑錢的。

真不懂荀太傅抽得哪門子風？竟然把那玩意塞到大理寺來！

簡直是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

事后，侯大石命人將死者尸體帶回了大理寺，暫且封鎖命案現場，待調查清楚后，再做決定。

林末抱著那箱皮影回來后，就一直在屋子里自個兒倒騰。

卯時，大理寺少卿江七從戶部辦完事回來。

到了衙門后院，就看到侯大石立在廊下，一雙凌厲且怨恨的眼神死死的盯著某處。

他上前問道：“看什么呢？”

“看傻子！”

“傻子？”

江七皺眉頭，順著候大石的目光看去。

視線正好落在林末屋子的窗戶口！

可以看見，林末盤腿坐在席上，手里拿著一面精美的皮影，舉著幾支操作桿左右擺弄，露著滿臉新穎好奇的笑，那畫面，確實像個……傻子？

“侯寺正，你怎么能說大人是傻子？太沒禮數了！”

江七是個老少卿！

人稱“江老”。

他進大理寺已經有二十幾年，但因為性子過于古板呆守，導致一直升不到正卿的位置。不過勝在為人忠誠，又有對開朝以來所有案件倒背如流的本事，堪稱大理寺最強輔助。

這也是為什么正卿的位置多年一換，他少卿的位置卻二十幾年來無人可替。

侯大石義憤填膺道：“江老，你看他那死樣子，不是傻子是什么？我真搞不懂，荀太傅為什么會向皇上舉薦他？你知道今早去戲莊辦案，他都干了些什么嗎？他竟然跑到城外去釣魚，晚來不說，連官服都不穿，這也就算了，可他竟然看上了人家戲班子的皮影，還死活要買下來。你看，正在屋子里玩著呢！”

“林大人畢竟是戶部調來的文官，又是頭一回辦案，可能還有點兒不熟悉，侯寺正也多體諒體諒。”

“哼！一個只知道讀書的榆木腦袋！”

“你這……”

侯大石袖子一揮，背著魚頭銅弓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霉。

攤上這么個讀書人！

江七也很無奈啊！

尚書省下的調任令是直接受命皇上，誰敢不從。

他整了整官服，去了林末的屋子。

林末還在好奇的擺弄著皮影，見人進屋，一臉熱情道：“江老來了，坐。”

江七在他對面盤腿坐下，問：“大人很喜歡皮影？”

“這些影兒漂亮的很。”

“可眼下大人身在大理寺，這等玩物之事，是否該暫且擱一擱？”

“哦？江老似乎有話要說？”

“恕下官直言，此次戲莊的命案，是大人任職大理寺以來辦的第一樁案子，原本因為你文官入武官一職，各個司部衙門里已經議論紛紛了，若此次大人能破了這樁案子，定能斷了他人的口舌之嫌，可大人要是一門心思放在這堆沒用的皮影上，恐怕……”

江七話及此處，適可而止。

林末笑了笑，將手中那面皮影放置木匣中，道：“江老話中的意思，我明白，但正因為這是我辦的第一樁案子，為了不出差錯，我已經交給大石去辦了，他為人聰明，又有經驗，必然比我強。”

“那大人就不管了嗎？”

“我這人呀，性子慢，估摸著，只能在旁搭搭手了。”

江七也不好再說什么。

眼見外頭天色漸黑，林末將木匣子夾于手臂間，起身道：“江老，我得先回家去了，家里還有兩只要吃飯的家伙呢。”

說罷，他掃了掃袖口，朝屋外走去。

林末雖然在大理寺內有住所，可當年入朝為官時，他就早早的在長安置辦了宅子。

那會買的早，沒花幾個錢。

據說現在漲了好幾倍。

這事，他還經常掛在嘴邊，逢人就提。

導致那段時間戶部的官員們見到他就繞道走……

現如今進了大理寺，他卻還是像當初在戶部時一樣，到了卯時末就準時“下班”回家。

一刻鐘也不多呆。

大理寺上上下下也不敢說什么。

畢竟他是正卿，官級擺著！

江七望著林末，那道背影單薄清瘦，有一股讀書人的清雅氣質，說不上特別，卻隱隱約約透著一股神秘感。

讓人猜不透他。

但在旁人看來，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怪人！

可荀太傅是何等的圣人啊！

自然不會向皇上舉薦一個怪人來坐鎮大理寺。

皇上也不傻，斷然不會草率下令讓一個文官入武官的職。

還是大理寺卿如此重要的位置。

可見這番決策，必有深意！

江七收回目光，嘆了聲氣，也起身走了……

晚間，小雨淅淅。

燈火通紅的長安城被籠罩在一片清涼的霧水中。

林末乘坐轎子回了府，人剛到門口，就遠遠看到一道小身影朝自己奔來。

“爹爹，爹爹……”

軟糯糯的聲音極為好聽。

小人兒穿過庭院，踏著一地的清水，歡喜的撞進他懷中。

他順勢將小人兒抱了起來。

“爹爹，阿奴今天摘了好多桃花，可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