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砍柴須磨刀

燕寧不知他俯視的城是大秦朝的京都，不知他俯視的橫陳于城中央的一條江河是天下聞名的渭水，不知他看到的金碧輝煌的宮殿是金陽宮，不知他看到的森嚴肅穆的宮殿是鞅宮，但他知道此刻他破境了。

“剛一閉目便能成功凝聚神識，這在修行者的歷史上從未出現過。哪怕是被稱為千年來的最強者殺神公孫蹊也用了十息的時間方才成功，而且你初凝神識便可上觸星月，廣游萬里。”

怪老頭滿意地說道：“上品洗塵境，晚霞的作用應該不止這些，不過已經很不錯了。”

燕寧抹掉嘴角的血跡，又給嘴角添了一道黏糊糊的黑垢，不過他卻已經顧不上這些，興奮地看著怪老頭自言自語道：“上品洗塵境？一夜三品？殷支那家伙才是下品吧，關酸風應該到了小圓滿，不過我還有大黃書。”

“砍柴須磨刀。”

怪老頭拍了一下燕寧的腦袋說道：“明日起，你隨我去后山。”

除了燕寧因為興奮得無法入眠外，此夜無事。

……

……

天曉，晨光熹微。

一老一少繞過清渠，撥開林中垂柳，沿著熟悉的山路登上了后山。

今日春光發燙，偶有微風，怎么看都不像是要下雨的天氣，然而燕寧的腋下卻夾著一把杏黃油紙傘。

停鐘村的后山深處經常有野獸出沒，不過令人費解的是從未聽聞過野獸進村擾民的消息，從山上到山下村里的山路明明沒有任何阻礙。

砍柴須磨刀，打人要練功。

初入上品洗塵境的燕寧對丹田內真元的掌控必定生疏，如果不提前熟悉一番，待到與人對戰的時候，很有可能在傷人之前先傷己。

怪老頭深諳此道，因此讓燕寧隨他來后山與野獸對戰，從而熟悉真元，增加對戰經驗。

也因此燕寧對師傅的來歷更加不解與好奇，不過他絕不會去過問師傅的事情，畢竟師傅對他真的很好。

往深處行去，發燙的春日被遮得透不進光亮，寒氣漸漸刺骨。

驟然間，兩點綠光從巖間老樹后面閃了出來。

綠光將至時，燕寧早已擺好膝蓋微彎雙手握傘的動作，只聽噗的一聲，黃紙傘被燕寧撐開，撲到傘面上的綠光頓時被反彈而回，撞到了巖間老樹又跌落在地，而后留下一地老樹葉，慌忙間爬起往遠處逃去。

又聽噗的一聲，黃紙傘再被燕寧合起。

催發起丹田里的真元流動于全身，雙腳猛然發力，帶起一地煙塵，眨眼間燕寧便從此處到了綠光逃竄之處。

煙塵漸斂，一只眼睛中殘余著綠色光芒的花豹倒地不起。

定睛看去，花豹的脖頸處有一道劍痕。

在一旁觀望的怪老頭此時點了點頭，示意燕寧做得不錯，他看清了燕寧的整個動作，比如煙塵中燕寧從傘柄里拔出劍劃過花豹的脖頸，而后收劍。

就這樣一路前行，一路練劍。

遇到花豹這類的野獸就是反復練習著拔劍收劍的動作，以及試驗著黃紙傘所能承受的力量；而遇到鐵背猿這類的野獸便是開始修習道法的時候，或以切霞劍法將野獸切割得遍體鱗傷，或以南山三劍在野獸的臀部刻上幾棵松，或以沉沙劍訣把野獸折磨得毫無獸樣。

就這樣以獸練劍，足足十天。

練劍的第十天，是燕寧離開切霞院的第十五天，再過五天便是春擇之日，所以燕寧需要回去了。

這天，怪老頭沒有帶燕寧練劍，而是去了后山的一處崖畔，望見了一片海。

四周樹木郁郁蔥蔥，鳥獸陣鳴不斷從遠方傳來，而崖畔這一方天地卻獨得幽靜，一股濕意撲騰升起，迎面而上，很是舒服。

崖下的一片海平靜無波，海面上不斷有飛過覓食的海鳥鳴上幾聲，偶有春風路過卷起一股小浪在崖石拍散發出嘩嘩沙沙的響聲，然后帶走幾粒細沙，說不定這幾粒細沙會成為以后的珍珠。

懸在蒼穹之上的春日灑下光輝映在海面上，金色波紋在燕寧的目光中蕩漾起伏，像是傳說中的黃金巨龍，誘惑著燕寧那顆充滿了熱血與好奇的少年心去冒險去探索。

“師傅，海的盡頭是什么啊？”

“傳聞神明大陸處于海洋的東方盡頭，而與神明大陸隔海相望的西方便是人們常說的海外之地，據說那里有滿地遍布鳳凰蛋的諸夭之野，有龍魚成群的龍魚陵居，還有傳說吃一粒便可以長生不老的仙丹。”

“師傅，有人去過嗎？”

“也許沒有吧。”

“可是沒有人去過，又哪里來的這些傳說呢？”

“世間最不缺少的就是想象力，不過誰知道呢，也許有人去過而且回來了。”

師徒二人望著海面沉默良久后，怪老頭開口說道：“春擇名額不是你的目的，參加皇試能夠得到的蒼生塔資格才是。”

“是。”

初月不是燕寧的親妹妹卻勝似親妹妹，怪老頭曾經告訴過燕寧，初月其實患有暗疾，所以才會失去記憶被仲嬸撿到帶回停鐘村，燕寧的那柄黃紙傘也是初月身邊的物件，被初月當作第一次見面的禮物送給了燕寧。

初月的暗疾不定哪天爆發，一旦爆發則命不久矣，而這世上有可能治愈初月的地方不多，京都蒼生塔是目前唯一知曉的地方。

若想進蒼生塔，唯有參加皇試。

聽到燕寧的回答后，怪老頭繼續問道：“你了解蒼生塔或者皇試嗎？”

燕寧搖了搖頭。

“我們生活的這片大陸叫作神明大陸，但在秦人的說法中，這片大陸被稱為秦土，因為大秦朝真的很強大。”

怪老頭沒有多余的廢話，直接說道。

“比如生活在北方草原的匈奴汗國以及附屬于其下的部落至今不敢擅自越過邊界踏入大秦朝國土半步；比如掌管萬里妖域百族的慕帝陛下也選擇了和大秦朝友好結盟的做法。”

“又比如蜷縮在百窟魔地的魔族中人就是在大秦朝的鐵流沖擊下不得已而退出了大陸的主流；更比如前些年挑釁大秦朝的嶺南百越，如今卻成了大秦朝三十六郡千余縣當中的區區三郡百縣。”

“京都作為大秦朝的都城，其繁華強盛自是不必說，需要細說的只有一座塔，京都皇宮深處的蒼生塔。

“傳說蒼生塔共九層四十五室，每層每室都有足以令天下修行者為之瘋狂的寶物，如此之塔秦人即便再強大，也敵不過天下修行者都想分一杯羹的想法，甚至是沖動，所以便有了皇試。”

“皇試對天下所有的修行者開放，不止秦朝修行者，就連妖域百族甚至這些年對大秦朝稱臣上貢的匈奴汗國的修行者也都可以參加皇試來爭取資格進入蒼生塔，不過唯獨不允許魔族中人參加皇試。”

“皇試沒有固定的舉行時間，完全憑始皇陛下個人的意愿。”

燕寧問了一句：“師傅，那這樣一來，秦朝的實力不就被削弱了嗎？”

“皇試的舉行時間可以完全憑始皇陛下個人的意愿，那么讓誰進入蒼生塔不也照樣可以憑始皇陛下的個人意愿嗎？”

燕寧贊了聲高明。

“始皇陛下承受不住天下修行者的壓力所以才想出皇試這一辦法來同享蒼生塔，可又怎么可能真的同享，到頭來一定是大秦的修行者獲益最多，畢竟蒼生塔處于大秦皇宮的深處。”

“并且參加皇試的修行者還要遵守一條始皇陛下制定的規則：凡是進入蒼生塔的修行者，無論是秦人還是他族之人，都必須要為始皇陛下完成一件事情才能各尋出路，否則絕出不了京都半步。”

“一開始這條規則遭到了修行者的集體抗議，但在第一批進入蒼生塔的修行者感受到好處之后，這種抗議便如泥沉大海，因為他們從蒼生塔得到的好處實在是太大了。”

燕寧又問了一句：“師傅，進入蒼生塔的修行者要為始皇陛下完成什么事情？”

“每一次都不相同，比如上一次皇試名為百越試，進入蒼生塔的修行者要為始皇陛下南征百越，最終秦朝的三域神將以及十八方虎將甚至還沒有出手，百越之地便成了始皇陛下的三郡百余縣，可想而知，始皇陛下的手段多么高明。”

“那今年的皇試呢？”

“只知皇試在一年后舉行，還不知究竟要為始皇陛下做何事情。”

“蒼生塔可以救妹妹？”

“很有可能。”

“師傅，如何能參加皇試？”

“大秦朝以法家思想為主流，十三年前殺神入劍門后，更是無人能與之抗衡，于是始皇陛下立法教為當今國教，而進入法教在各郡開設的學院便有資格參加皇試，尤以京都常春藤盟院和五郡小常春藤盟院最有資格，除此條路外，再就是成為江湖中名門大派的弟子了。”

春風拂過海面掀起小浪卷，拂進燕寧的心里卻掀起了大波瀾。

良久后，燕寧道：“我一定會拿到春擇名額。”

怪老頭不在意地輕搖幾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