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治病

傍晚十分，微風徐徐。

暮色像被揉碎了一樣，碎金一般層層灑落。

淶水河蜿蜒向東，暮色下，水波反射著點點光芒，遠遠望去，像一條會流動的金色絲綢，與漫天彩云交映相輝之中，美輪美奐。

山坡上那不入品階的靈藥悄悄探出頭來，青翠欲滴。

桃花林中的桃枝也有了一點綠意，大小不一的花苞高掛枝頭。

用不了多久，這里就會變成花的海洋。

夕陽下，宣夕一席白衣，長發如瀑，倒插著一根木簪，懷中抱著毛發如同絲綢的誘餌，眼眶微紅，臉上帶著化不開的擔憂之色，快步走到顧言身前，語氣柔弱，道：“顧大哥，爺爺……”說到這里，她聲音里已經帶著哭腔。

“陸執事怎么了？”顧言臉色微變，連忙問道。

在鴻蒙天地，顧言在乎的人很少，陸沉就是其中一個。

在他的心中，對這個笑容和藹、頭發蒼白的執事還是很感激的，要不是他，說不定剛一占據這倒霉鬼的身軀就被活埋了，所以現在聽到他不好的消息，才會這么緊張。

“爺爺外出尋找藥草，被兇獸……兇獸咬傷了。”宣夕的聲音斷斷續續，泫然欲泣！

她實在沒有辦法了，在雜役處，她一直處在陸沉的庇護之下。

可現在，這能扛起責任，一字挑肩的老人倒下了，對陸宣夕來說，整個世界像一下陷入黑暗，天地都崩塌了一般。

“快走，帶我去看看?！鳖櫻赃B誘餌把爪子放在宣夕的胸脯上都沒管，聲音低沉。

“嗯。”宣夕重重點頭，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臉上的擔憂之色也消散了一些。

暮色中，兩人沿著狹長的小道，背影漸漸模糊，愈行愈遠。

屋中，燭火如豆點搖曳。

“唉！毒性太過霸道，又侵入竅穴、肺腑，陸執事，老夫無能為力了?！币粋€頭發蒼白的老者搖了搖頭。

“人力有時盡，算了罷！王兄，我知道你已經盡力了?！标懗撂稍诖采希曇衾餂]有畏懼，只有淡淡的不甘。

此刻，他樣子略有猙獰。

瞳孔微微下陷，臉上的皺紋更深了許多，眼神中少了幾分清澈。

但目光一如既往的慈祥，看著宣夕，像在看一件價值連城的珍寶，溫柔的神色能融化堅冰。

白發老人的聲音很輕很輕，但每個字都好像有千鈞之力，把陸萱夕一點一點拖入黑暗。

她臉色慌張，一臉的蒼涼無助，“撲通”一下跪在地上，哀求道：“我從小連爹娘的樣子都沒見過，話也沒說過，就一直跟著爺爺，他要再走了，我該怎么辦，這個家該怎么辦？王前輩，求求你……求求你救救爺爺，好不好，你要什么我都答應你。”說著，從袖子里拿出十顆明亮的下品靈石，眼中全是希冀之色。

白發老人頓了一下，心里那根心弦像被什么撥弄了一下，喉嚨微微一動，想要開口說點什么，最后又努力咽了回去。

雙手伸出，想把這自己看著長大的姑娘從地上拉起來，可她膝蓋像生根了一樣，一動不動。

陸沉見到這一幕，心里暗嘆一聲，艱難的偏過腦袋，把目光落到顧言身上。

聲音沙啞，像兩塊生銹的鐵塊，摩擦在一起，道：“你能來，真好！我還是沒看錯人?！?

顧言還沒來得及回答，他蒼老的手掌顫抖了一下，接著往下說：“聽我說完，我怕這一口氣咽下，就再沒機會說了，這一次外出，是為了尋找給宣夕突破凝氣固本培元的靈藥，那知道被百毒蛇咬到，我只是個雜役處執事，身份卑微，這種毒蛇的毒又太過霸道，宗門嫌代價太大，不想管，也不愿管，怕是……怕是熬過去了了?！彼乱庾R的頓了頓，苦笑不止。

只是，他卻沒有注意到。

聽到百毒蛇的時候，顧言的瞳孔之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亮光。

“我不是怕死，是不能死啊，宣夕這妮子年紀小，心思又單純，我實在放心……放心不下?！标懗恋穆曇艏毼?，說完就這么看著顧言，等著他的回答。

從顧言凝結氣旋開始，陸沉就覺得，這個小子，不簡單。

果然，之后更是如他的猜測一樣。

顧言不知用什么方法，竟然引動天雷，徹底打亂襯凡的謀劃，正是因為這樣，宣夕與顧言親近，他才沒有反對。

現在，他想問顧言要一個承諾。

他心里無比篤定，眼前這青年，日后的成就不可限量。

露宣夕跪在地上，身體癱軟，已經哭成了個淚人，不停搖頭。

顧言已經在心里打好腹稿，剛準備說話，陸沉就重重咳嗽起來，血如泉涌，從七竅中噴了出來，怎么都無法止住。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怎么都得試一試?！鳖櫻孕睦锵胫P于百毒蛇的介紹。

百毒蛇，毒性兇猛，性微寒，侵入身體之后會潛藏在竅穴、筋脈、血液之中，隨靈力流轉全身，使用極陽靈藥，配合相應的手法就可治愈。

他稍稍沉吟了一會，在腦海之中推演了幾次細節，確定沒有疏漏之后，牙齒咯噔一咬，道：“宣夕，以漠極草熬制藥汁，百克漠極草，三碗水，熬制粘稠，再找一包銀針，快點去?！?

宣夕微微愣了一下，重重點頭，快步跑了出去，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陸沉眼中露出狐疑之色，卻沒有說話，反而是那白衣老人，沉著臉問：“你懂醫術？”

“略懂一二?！鳖櫻渣c頭。

“兒戲，這簡直就是兒戲，老夫沉浸此到數十年，都不敢隨便出手，你這一個毛都還沒長齊的小娃娃，怎么會有這么大的膽子？”這老人就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貓咪，一下跳了起來，沖著顧言就是一頓罵。

顧言目光平靜地看著他，冷聲道：“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試一試還有機會，不試的話就必死無疑？莫非你想眼睜睜地看著陸執事死去?！?

他的聲音平緩，卻擲地有聲，說得老人啞口無言。

說完，右手抬起，五指分開，就像演練過無數遍一樣。

中指準確無誤地按在牧躍希的百匯穴上，又快、又準、又狠，一絲絲肉眼難以察覺的靈力順著竅穴，涌進他的血管之中。

內關、后溪、膻中、中脘……九個大穴，一氣呵成。

每一次出手都給人一種另類的驚艷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