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破繭成蝶

牧尋瞥了她一眼，故意把聲音壓低了一些。

“尋龍江水的靈杰之意，這數千年以來，為了鎮壓血劍無鋒，已經消磨了太多，都快油盡燈枯了，反觀江水中的水澤精怪，終日被無鋒瀉出的氣機感染，日夜吐納，煞氣之重，難以言喻，戰力、意志當然不能以常理度之。”說著，他把目光移到水球之上，一臉平淡安閑。

水球之上的裂痕越來越多，交織成網。

就像一個被打碎的玻璃杯，用膠水強行粘在一起，易碎且不穩。

“咔擦！”一聲，水球被一道靈光一撞，如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再也堅持不住，裂痕一下擴大，再也無法復原，最終轟然一碎。

緊著著，一道刺目地金光從水球碎裂之處彌漫而開。

高貴典雅，神妙無盡，讓人感受到的剎那，腦中一片平靜，污穢紛雜的念頭瞬間散去，金光直接籠罩了十來的丈范圍。

金光散開，一位女子光著腳丫踩在江水之上。

這是一個怎樣的女子啊？她穿著一襲合身紫色長裙，肌膚如最純凈的白玉羊脂，瓜子臉，柳葉眉，黑色長發隨意灑落，看起來多了幾分灑脫隨性，嘴角一顆美人痣更是畫龍點睛，平添七分嫵媚，三分冷艷，美得讓人窒息。

眉心處隱約有個‘靈’字，若隱若現，字若銀鴻，重若萬鈞，似能壓塌山岳，卻還差最后一捺。

只要這一筆落下，她就是尋龍江江水之靈，掌管這一方天地，福澤一方。

但她沒有時間了……

河水中，所有的山水精怪瞳孔通紅，眼神炙熱無比。

就像見到了某種絕世美味，所有擋在它們身前的敵人，都會被它們殘忍地撕碎，心神之中只剩下最本能原始的念頭，我要……我要吞了她，沉默了片刻，全部一涌而來，如滾滾洪流，不可阻擋。

叮當臉色淡然，腳丫踩著江水，向前走了幾步。

朝清河宗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暗道：“哥哥，永別了，你一定要完成我們小時候的愿望，讓爹娘過上好日子，光耀門楣。對了，還有小妹，她年紀小，經常跟你胡鬧，你也要多擔待，別生他的氣，至于襯凡那畜生，能報仇當然好，報不了仇，也沒事兒，人死如燈滅嘛，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就行，還有啊，以后記得多交幾個朋友，別把心事兒悶在心里……我真的有很多很多的話想跟你說，可是沒時間了啊。”她眼中水霧彌漫，一滴晶瑩地淚珠順著臉頰滑落。

她玉手把臉頰上的眼淚擦干，只留下一道淚痕，看著不遠處的山水精怪。

長發束起，眼神一點一點冷了下來，長嘯一聲：“來戰！來戰！”這聲音掀起轟鳴，響徹八方。巾幗不讓須眉，這一剎，她驚艷絕倫，可讓星辰都黯無光。

話音未落，玉掌抬起，對著尋龍江一按，一拍，一推。

江水轟鳴，這綿延萬里的大江瞬間沸騰，激蕩翻滾，跌宕起伏，如活過來了一樣。

無數水滴凝結在一起，化作雨劍，叮當竅穴中的仙靈之力涌出，化作靈力絲線，把水劍包裹在內，至其靈韻不散。

雨劍在她身邊轉了兩圈，輕鳴一聲。

一分為二。

二分為四。

四分為八。

……

水劍越來越多，鋪天蓋地，密密麻麻。

天幕下、大地上、江水中、懸崖上，肉眼可見，到處都是。

這種威勢，就算是凝結了天品道臺的筑基修士見到，恐怕都會頭皮發麻。

但尋龍江中水澤精怪不會，這種成道契機，它們寧肯死，也不會錯過。

“去。”叮當呼出一口寒氣，曲指一點，一道道雨劍法又快又急激射而出，天衣無縫，氣機鼓動不絕，一氣呵成。

叮當臉上一下蒼白下來，顯然使用這種驚天動地的道門法決，她還是吃不消。

卻依然一步不肯退，腳下踩著碧波，踏浪而行，跟在雨劍之后，襲殺而去。

“咔擦”一聲。

雨劍快速閃爍，彎彎曲曲，軌跡難以琢磨，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穿過一頭山水精怪的喉嚨，嘩啦，鮮血從血管中噴涌而出，流入江水，把半邊江水都染得鮮紅無比。

另一邊，騰蛇一口吞下一道雨劍。

砰砰砰，鐺鐺鐺……

場面混亂無比，雨劍越來越少，水澤精怪也越死越多。

數十里之內的河水都被染成紅色，像進入地獄之中，受到這血腥味吸引，更多的山水精怪被從遠處吸引過來，隨著時間的推移，叮當漸漸顯出頹勢。

水澤精怪確實死了許多，但吸引過來的更多。

牧尋手指摩挲著下巴，沉吟了片刻，輕聲道：“走吧，已經結束了，因果既天定。”話音未落，就朝山上閣樓走去。

牧思微看著他的背影，喉嚨微動，欲言又止。

最后牙齒咯噔一咬，道：“爺爺，在幫她一次吧，你連酒都肯給小顧言喝了，肯定是看得上他的，那這一份人情還不如賣得徹底一點。”

牧尋轉過身，搖頭，一言不發。

“哼，固執，這就是天師該有的風度。”牧思微跺了跺腳。

牧尋一步跨到她的身邊，想去揉一下她的頭發，卻被她躲了過去，他不以為意，解釋道：“正因為我是天師，奉命鎮壓無鋒，才不能隨意出手，之前遮蔽天機，幫叮當召回三魂七魄，本就已經犯了忌諱。”

“行，既然你不愿意出手，那我自己出手，到時候捅出簍子你可別怪我。”她眼中閃過一抹狡黠。

正說著，她手臂上的九個黑點瞬間亮起，一種狂亂地氣息四散而開。

牧尋臉都黑了，心里暗嘆，怎么遇到這么個祖宗？要不是為了你，我會同意來飄雪洞天鎮壓無鋒一千年？重重吸了口涼氣，道：“行行行，下不為例。”

牧思微眼珠轉了一圈，嘿嘿一笑。

眼睛瞇成月牙狀，可以極了。

“瞧你那這德行。”牧尋罵了一句。

她也不回答，繼續傻笑，又把牧尋氣了個半死。

可答應的事兒還是得辦的，袖子輕輕一揮，寒聲道：“散。”

這個普通的‘散’字好像擁有神鬼難測之力，先前還一臉兇悍的山水精怪，像遇到了最恐怖的事物一樣，爭相逃竄。

叮當眉心靈字的最后一筆終于落下。

成了尋龍江守護之靈，破繭成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