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說與山鬼聽

“但是……”

神秘空間之中，金蟾頓了一下。

爪子用力，踩得身下溪水四處飛濺，蕩起無數細密波紋。

“但是什么？”顧言連忙在腦中追問，事關宣夕，由不得他不認真。

事實上，陸宣夕從一開始就觸及到他內心的柔軟之處，是他在鴻蒙天地最重要的人之一，現在出了這種變故，他嘴上不說，但是心里卻是擔心死了。

金蟾躺在溪水之中，躊躇了片刻，好像在腹中組織言辭。

不一會，平淡安閑地聲音就在顧言腦中響起：“但是這種體質，非常容易被寒氣侵入臟腑、竅穴，甚至每一寸最細微的血肉，隨后香消玉殞。”

“可有什么解決的辦法。”聽著金蟾平淡的聲音，顧言心里‘咯噔咯噔’響個不停，很不是滋味。

“嗯。”金蟾沉吟了一會。

“方法有兩種，第一種，以寒意治寒意，大致上相當于以毒攻毒，修煉寒系功法，近而控制竅穴肺腑中的寒氣，比較危險，而且她已經錯過了修煉的最佳年齡，這個時候才修煉，太晚了。”金蟾那一對三角眼中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好像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兒。

“另外一種方法呢？”顧言面如寒霜，順著它的思路向下問。

“另外一種？”金蟾笑了起來，笑容詭譎，帶著一種幸災樂禍的情緒。

好不容易止住笑，這才說道：“你可是長生訣的傳人，治病救人不應該信手拈來嗎？怎么反倒問起我來了？”

顧言：……

他不過才剛剛接觸草木藥理，就叫他救人，未免太過強人所難了。

金蟾也知道這點兒，于是，它不懷好意的補充了一句：“以這小妮子現在的情況，熬個三、四年還是沒問題的，到時候說不得你都能治療大道之傷了，這種寒氣，彈指間就可破碎，不過爾爾，不足道也。”這聲音中帶著戲弄之意，氣得讓顧言直咬牙，卻又拿它沒辦法。

他眼珠轉了一圈，想起金蟾的性格，臉上故意露出狐疑之色。

在腦中回答：“金蟾，不會是你沒辦法解決這才推到我頭上的吧？平日里，你可總說自己可以撒豆成兵，呼風喚雨，有許多小娘子衣服脫了擺好姿勢，等著你去臨幸，我看呀，全是騙鬼的。”他冷冷地哼了一聲，聲音充滿了不屑，心里小算盤打得啪啦啪啦的。

“你你你……”金蟾氣得直跺腳，他最厭惡別人懷疑自己。

“你什么你，被我說準了，沒辦法反駁了吧？”顧言大手一揮，神情蕭瑟，好像覺得跟它說話都是恥辱。

金蟾看著顧言那副神情模樣，心里一陣不舒服，氣得牙齒都癢了起來。

而在聽完這句話以后，更是怔在原地，坐在小溪里，片刻后雙腿一用力，猛地跳了起來，勢大力沉，神秘空間之中風云倒轉，天空就像被一只巨手拉著往下一拖，不停塌下，金蟾還不滿意，就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小貓，暴跳如雷，大怒道：“胡說八道，胡說八道，要是我想，一掌就能把清河宗拍成絕地，你……竟敢懷疑我。”

顧言也被金蟾這種暴怒的狀態嚇了一跳。

但很快就回過神來，感慨道：“大話誰不會說，我還說，本尊彈指間，整個飄雪洞天就會變成死地，尸骨綿延萬里，血流成河，真要有本事，就別把宣夕的事兒踢到我身上，自己解決啊。”

聽到這兒，金蟾就算再傻，也回過味來了。

原來這小子在給自己下套，哼，本天君這么好騙嗎？頓時沉默下來，不講話了。

“可惜了。”顧言嘆息一聲。

望向宣夕清麗的臉龐，腦中思緒翻滾。

雖然金蟾說，現在修煉寒系功法晚了點兒，但還是值得試試的，能拖一點兒時間就拖一點，等到自己能解決她骨髓之中寒意的時候，就行了，而寒系功法，顧言沒有，在他看來，只能進入清河宗外門了，這一霎，他暗中打定主意，只要有人敢阻擋在他的身前，那便不死不休。

神擋殺神，佛擋弒佛。

這個瞬間，他的心里是火熱無比，燃燒起熊熊火焰，好像連天都能燒個窟窿。

這是撩天之志……

屋子外，一片靜默，雪花從天空中飄揚落下，滴落在地面，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響。

屋頂白茫茫一片，像蓋上了江南煙雨中的輕紗。

“顧大哥。”

原本安靜的房間里，忽然從床鋪邊上飄來一聲呼喚，這是宣夕的聲音。

顧言坐在床邊，身邊擺著一盆燒得火紅的炭火，顧言拿起棍子撥了撥火堆，屋中更暖了許多，轉過頭說：“我在，沒事的。”

“嗯。”宣夕點頭。

身子把被褥裹緊了一點，睫毛顫了顫，說：“顧大哥，我怕，這幾個月我總是陷入夢魘之中，夢到自己進入一片雪白的世界，冰層很厚很厚，無邊無際的，就只有我一個人，我一直跑，一直跑，卻怎么都跑不出去，身子越來越冷，只能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與腳步聲，對了，還有血液流動的聲音，那種孤獨的感覺……”她似乎想找一個合適的詞來表達。

可還沒想到合適的詞語，顧言就輕輕拉著她的手，一陣冰涼的觸感襲來。

他的手心很涼，就像握著冰塊。

她的手心很暖，就像抱著火爐。

宣夕輕輕掙扎了一下，臉上露出一抹溫暖的笑容，好像連身子也不那么冷了。

屋子里瞬間沉寂下來……安靜祥和。

“宣夕，你有什么夢想沒有？”不知過了多久，顧言的聲音悠悠響起，從床邊傳來。

“有的。”她扭動了下身子，眼神一下就明亮了許多。

“什么夢想。”顧言一下來了興致，豎起耳朵，仔細傾聽。

“可多了，一時半會說不完的，我怕忘記了，就記在書里，有時間就翻翻。”說到這里，她不禁莞爾。

“比如呢？”

她抬起頭，一臉認真且細致的思索起來，答道：“我想去主峰之巔看看，聽說，春夏秋冬四峰每一座景色都是一絕。”

顧言沉吟了一下，說：“這可不容易，只有外門弟子才有資格踏上山巔，不過既然是你的夢想，那我答應你，以后帶你上去看看。”

“真的？”

“當然。”

“嗯，真好。”

“還有呢？”他又接著問。

“還有很多呢，你還要聽嗎？”

“這必須的啊。”

“那好吧。”

喃喃細語，情話綿綿，都說給山鬼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