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破題
- 道高一尺
- 被ko格斗家元元
- 3261字
- 2020-11-04 22:27:14
第七章 破題
這一口火銃是韓英姿親手制作的無證火器,沒有任何特異之處。所以當時丟了,他也懶得在冰窖里翻找,反正追不到他頭上。
不過,韓英姿還是故作深思地驗了一會,才道,“姑娘能否讓我帶這證物回墨子會,這火器太尋常了,需要查閱我們火器堂售賣火器的卷宗才能確定。不出三天,我就能給姑娘答復。”
李秀玲點了點頭,“我當你朋友,信你。”將韓英姿的罪證物歸原主。
傅芝眨了眨眼。
李秀玲對她師兄賭氣道,“萍水相逢、拔刀相助這才是俠道!”她還敬了韓英姿一杯酒。
韓英姿的心頭一動,他覺得哄這樣滿腦子都是筋肉的姑娘不太好,但自己總不能當堂自首,還是面不改色地飲了下去。
韓英姿趁熱打鐵,誘勸李秀玲道,
“不過,那賊肆無忌憚地闖入李將軍家里,必然是有依仗的。就是查到了火器的買家,怕也是會百般抵賴。我們該另辟蹊徑:李姑娘,為什么你一直支支吾吾,不肯說被偷的東西呢?
李姑娘有李將軍的英風,一定不稀罕名利那些身外之物。能讓你魂不守舍,深夜獨自出來尋找的,一定是一件十分重要、十分不尋常的寶貝。
你說出來失竊的東西,我們才好幫你想主意,在座的都是才智杰出的好心人,還有你師兄呢,你不必擔憂的。”
他敲打的是李秀玲這個木魚,真要瞧的是魏芝的反響。
李秀玲喉嚨里咽來咽去,強忍著不要把被偷的東西抖出來。可她直來直往的性子已經被韓英姿撩起來,哪能把話包得住呢?
“是一枚——”李秀玲紅著臉啟齒道。
傅芝仍然一臉無謂。孰料,這時席中爆發起了一位書生的輕狂大笑,韓英姿轉睛:卻是那位梳理得油頭粉面的縱橫家犀首。
“韓墨者,你倒是一個不聞時事的匠人,難道沒有聽說過十年一度的道門試煉嗎?”犀首得意道,“偷了什么東西能讓李姑娘著慌夜奔呀,閉著眼睛也知道是那一枚古錢了。”
全場啞然。
被道破了秘密,李秀玲白眼看著犀首。
這事情算是攤開了。
三個做賊心虛的墨者都不約而同、裝模作樣地顯出迷惑神情,梨園的蘇凡,刑名家的公孫鞅也滿是好奇之色,難辨他們真實的心意。倒是傅芝臉上一點忸怩也沒有,饒有興致地等犀首的推測。
十家之中,縱橫家搖唇鼓舌,游說江湖和廟堂的各路人物,是天下最牙尖嘴利之輩,同時也是天下消息最靈通的人士。六十枚古錢已經從道門流通了出來,圍繞著這六十枚古錢,天下各處紛紛掀起腥風血雨,縱橫家不知道這件事反而不自然。
犀首繼續道:“道門試煉以古錢為門票。如今的魏國王宮卻要回收所有流通在魏國的古錢。在魏國私藏古錢,就是觸了魏王的忌諱。李姑娘就是觸了魏王的忌諱。”
傅菇向犀首輕輕責備了一句,“犀首兄,你也太……唉……”
犀首又笑,“李姑娘,丟了就丟了吧,省去一切禍殃。你只要死了再找的心,在座的人誰會再提一句。”
沒了古錢的李秀玲,已經不是任何勢力的目標。有李將軍的聲名,她持有過古錢的事情一定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但李秀玲卻跺起腳來,率性挑明了道,“我的事沒完。找不到那賊,我就去奪別人的古錢!魏國不許奪錢,我就去齊國奪錢、去楚國奪錢!”
傻有傻的可愛,韓英姿不覺有些佩服李秀玲的志氣。
犀首環視了一圈席上之人,向李秀玲正色道,
“憑你一人的力量,那是癡心妄想!道門的內門試煉十年一度,往常只向他們外門的杰出道童開放。今番,道門改了主意,似乎全天下的年輕才俊不論出身都可以參與,但不過是一張看起來很香的畫餅——你聽說過西河會嗎?在魏國流通的古錢他們都要了。”
“西河會?那是什么?我爹爹從來沒和我講過。憑什么古錢給他們!”李秀玲納悶,她問傅芝,“師兄,你當金吾衛士的隊長,給魏王打聽消息,知道西河會是什么嗎?那么放肆!”
傅芝道,“你最好還是不要知道。”
李秀玲氣道,“我討厭蒙在鼓里。你們都不告訴我還有其他人在搶錢。我的古錢,一定是這西河會的手下拿的。”
韓英姿撅了下嘴,在大梁生長了二十年,他也從來沒有聽說過西河會的名字。可那縱橫家犀首說西河會要古錢,一點不像信口雌黃。
如此說,他拼死拼活,巧取豪奪的古錢最終是要流入那伙人的囊中。真正指派墨子會的是西河會?
阻擋李秀玲去道門試煉的人,也就是阻擋韓英姿去道門試煉的人,他可要十二萬分的留心。
韓英姿搜腸刮肚,忽然想起在市井里聽到的上流人物的傳聞,插嘴問道:“我聽說在魏國的陪都陽秋城有一座西河學宮,是魏王聘請天下的奇人異士給功臣貴族的子弟授業的學府,錄取十分的嚴格,能進門的考生十分的稀少。和這西河會有什么關系嗎?”
犀首冷笑,“西河學宮教的不是任何一門世間學問,那些奇人異士也絕不是紅塵九家的宗師,他們傳授的是神通,栽培出來的煉氣士、還有道術更超煉氣士的人物,他們全伙就是西河會!”
韓英姿問道,“我自小聽說,天下十家,道門居首,修煉無上的神通,探索宇宙無窮的奧妙,和紅塵里的凡人迥然不同。那西河會傳授的神通,比道門又如何呢?”
犀首道:“主持西河會的九老,有的是道門的棄徒、有的是沒落修真世家的苗裔,甚至有的是改換身份躲藏在宮中的邪修,遠在道門之下。”
“喲。”
李秀玲舒了口氣。韓英姿也暗暗地舒了口氣。
原來,西河會的大人物也是道門不要的貨色。道門試煉依舊是至高無上的考試。也是,真正的神仙怎么會屈服于世間的王侯。
“但是,道門的道術至高無上,卻全然不為魏王所用;西河會的人神通雖低,也能呼風喚雨、撒豆成兵,他們還能為魏王所用,是他經營霸業最強大的力量。”
犀首又道,
“道門的人從不妄語,今番既然開了招收天下一切年輕才俊的口子,西河會就不會放過。他們回收古錢,再把古錢分配給會內的人才,去道門獲取最高深的神通,回來鞏固王上的霸業。不止魏國,齊國的稷下會、楚國的蘭陵會,都是如此行徑的御用修真者。無論,你去齊國還是楚國,還是其他的國家,外人是分不了半點羹的,你和這些他們對抗,是螳臂當車!”
李秀玲咬緊牙齒,“先是官俠、后來是官修。真他媽討厭。”
“為什么等閑人就去不得道門試煉?”
韓英姿陡然問犀首。
犀首冷笑,“我方才已經說了,王上不樂意。”
韓英姿繼續道,“但王上沒有說一句不許,魏國也沒有一條法令禁止等閑人參加道門試煉。魏國以法治國。法無禁止,即可!”
那個戴厚眼睛的刑名家公孫鞅點了點頭。
蔣齊墨者勸韓英姿住嘴,他們本就是來為王宮索回古錢的,韓英姿腦子不知道哪里搭錯了,和那伙不軌之徒一鼻孔出氣。本來要套傅家公子的話,入戲太深,迷糊了?
“在我們魏國,法無禁止,當然可以。何況王上也深深畏懼道門,只默許西河會回收古錢,并不會明確阻攔等閑人去試煉,公然歪曲道門的原意。”
傅芝笑了笑,像青橄欖一般無比苦澀,他向李秀玲道,
“可你即便拿了古錢,又能怎么樣呢?道門試煉本身是一本無字天書。憑一個人的力量是無法破解的。
等閑人只知道,今年的八月十五,是道門試煉的開始日期,凡持古錢者皆可參加。可有誰知道,道門的試煉是什么內容?在哪里舉行?又如何抵達呢?
除了那個道門,誰都不知道!
也只有西河會那樣實力雄厚的團體才能偵察推測謎面后的謎底,才有源源不斷的丹藥、法器、符咒供試煉者破解道門提出的每一個題目。
師妹,你爹爹是疼愛你,由著你胡鬧。我如今和你直說了,你死心吧。”
他這話是向李秀玲說的,卻在韓英姿心里炸起了一聲驚雷
——世界上竟然有這種事情!道門試煉居然只公布了考試的日期,連考試的內容、地點全不公布。這簡直是天大的啞謎!
單是從隱藏在幕后的西河會虎口奪食,已經是千難萬難。可即便古錢到手,一切都還沒有頭緒。
此時,韓英姿想起了那一位將真錢交付給自己的孟青面姑娘。
她到底是什么來路?她說,韓英姿納戒中的錢是她從道門的朋友那里得來的。難道說,她知道道門試煉的消息?比眼前的金吾隊長、縱橫家,還有幕后的魏王和西河會還要多得多嗎?
孟青面的那條線絕不可以斷了。他只知道。
李秀玲的臉色暗了下去,忽然,她抬起了頭,惡狠狠地沖著傅芝,
“師兄這樣說,我就不打攪你了。算我瞎了眼,祝你在金吾衛士里高升,當好魏王的乖狗狗,當西河會的乖狗狗。”
李秀玲負氣離席走了。傅芝也不攔阻,他想了下,讓傅安給李秀玲安排一處上好的館舍。
傅安問:“李秀玲姑娘走了,怎么還會回來?”
傅芝惱道:“她一向粗枝大葉,這次出來必定不會準備換洗衣服,還不是要轉回我家借?”
傅安唯唯,下去了。
李秀玲氣跑了,這酒席上的人各懷心思,也沒有心情吃下去,就此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