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被人輕賤原丐身

嘩……水龍頭被打開，水流順流流到張三的頭上，只見他手里握著塊洗衣肥皂往頭上搓去，一直搓到腳底板。紅印子在麥色的上也不明顯，只是背上的幾道長長的痕子卻顯猙獰，還有幾個圓圓的煙頭燙出的黑疤，像幾只頑固的小蟲，咬在胸口，百洗不掉。不到十二歲的臉上，少有童年的天真，卻多成人的世故。一米五的身子卻不到60斤，這時后在自來水中完美的詮釋——薄薄的皮膚險些包不住那幾根瘦骨。張三卻不以為意了，或者說他從未在意過這些，現在他的腦袋里想得是：一會兒洗干凈了，往長安小區里的亭子里坐坐。

張三是老張頭從外面撿到的第三個孤兒，老張頭是個好吃懶做的人，一輩子住在北門菜市場對面的一個破瓦房里，不靠街，不接店，周圍都是些政府放棄的土地，菜市場自然也是露水的多。他平時靠撿些垃圾過活，照說撿了幾十年了，只要勤勤苦苦，生活也能過得去，但就是壞在他好吃懶做的性子上，從來不為明天想。今天興許撿的多了，明兒就在家里等吃完了再出門干活，他這樣，自然也沒姑娘跟他。六年前的他生了一場病，險些死了。他突然意識自己老了得有人養，就開始撿了兩個孤兒，直到張三，覺得夠了。平時就讓他們三出去撿垃圾，要飯，回來自己吃了就睡，要是吃不好，那就是三個小子受苦的日子了。三個孤兒名字倒也簡單，就是張大十四歲，張二，十三歲，以及張三，十二歲。四個人住著一間瓦房，僅有20㎡不到，渾渾噩噩幾年過去了。

張三洗完澡了，拿了昨天洗干凈的衣服穿上，走了出去。

“小三子，你老到長安小區去干嗎啊？偷東西嗎？聽說最近他們那好幾家進賊了，是不是你干的啊？沒想到你小子還會這行啊，哪天帶帶你二哥啊？”

一聽就知道是張二，他一張嘴就啊啊嗎嗎，人也鬼精，總愛干些偷雞摸狗的事情，想一夜暴富。當然，他更想去搶劫，但是沒那條件。張大悶聲悶響的，倒是踏踏實實撿垃圾，老張頭也最喜歡他。張三也撿垃圾，但老張頭就是不喜歡他，為啥呢？因為，他覺得張三從小不和他是一路人，不安安生生的撿垃圾。就今天晚上說吧，張三又要去長安小區了。

“又去看風景？別進門給人打出來了！什么玩意，天天往那里跑什么，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啊！晚上去撿點菜葉子回來，明天吃！”

張三出了門。其實為啥去長安小區呢？他心里大概也沒什么確切的答案，只是那里干凈，空氣也好聞。不過大家的眼神都一樣，沒什么區別。長安小區是南陵縣里比較差的小區，通那的道路窄不說，路況還差，由于靠近菜市場衛生又能有多好？

今天和往常一樣，熱。張三穿著拖鞋，棕色大褲衩，白色老頭汗衫，短短的頭發經肥皂洗過后，根根豎起。長安小區里他們的窩棚拐彎僅不到500米，其實他們這樣的人周圍人都熟悉，不過又有誰歡迎他來串門呢？

“站住！哪來的野種往里闖！”低頭想混進去的張三被攔住了。

“我——我——”頓時慌了神，不知說什么，心里卻想，平時進去也沒給欄啊。

“哦，小三子啊，滾吧！以后別來了！”

張三抬頭，知道是李二牛。前幾年勞改放出來的，現在是這里看門狗。人如其名，又二又蠻。

“我就進去一會。”張三不想放棄。

啪的一聲，張三覺得臉上一陣火辣。

“你牛爺我說一不二，還不快滾！媽的，老子的小區里好幾家都進賊了，你還敢來偷，信不信你牛爺打斷你腿！”

周圍圍了好幾個人，有的用疑恨的目光打量著張三，好像就是他干的一樣。還有的面露譏笑，似笑他不知好歹，癡心妄想。

張三見討不過好去，只好往回走，心里卻想：有朝一日，定要一雪恥辱！只是現在就回去，定要被老張頭和張二笑話。

“你不讓我從我大門進去，我就繞到后面去。”張三心里想著，沿著圍墻走。路燈越來越暗，卻越顯小區的明亮，就像暗空中的星星，心里的希望，“真想住在里面啊！”張三嘆著氣拐了個彎，正要往前走，忽然前面傳來一陣打斗聲。正要仔細瞧瞧，突然發現有人猛的抓住自己的衣服往前扯，整個身子跟著往前轉了個180度，緊接著腦袋一陣嗡響眼轉金花，就昏了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漸漸恢復了知覺，第一感覺就是渾身都疼，像是在火里烤，不，更像是火燒到皮里肉里，骨頭里。

“啊——”張三本能的叫了出來。慢慢的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不知道躺在什么床上，周圍的光線很弱。

“哎，哎，哎，這里面這么還有個人啊？我記得這兩天都沒有人來做B超啊。”射線房里的醫生疑惑的說道，他慢慢的走進放射室，發現X光機透視儀是開著的。

“啊呀！是三天的晚上送來透視的那個小鬼！那天晚上接了個電話居然忘了人還在里面，機器也忘記了關！”靠，還開到了最大功率，那天我記得我沒喝酒啊，還有這人居然還活著，難道我晚上的酒還沒醒？慌手慌腳的把張三放了出來，一看原來是北關的小叫花子，就放下心來。

“誰讓你進來的，不曉得這機器多貴啊！還不快滾！！”

張三，還沒反應過來這么回事，看到眼前的白大褂，猜想自己這么就進了醫院呢？雖然白大褂踹了自己一腳，但和身上的疼比起來，簡直舒服多了。“呸，自己真是賤骨頭！”他心里暗暗罵道，“讓老子逮著你，一定踹你吃狗屎！”七拐八拐的出了醫院，來到一個大樹底下坐了下來，不顧左右人奇怪的眼光，躺在地上開始回想自己所遇到的怪事：昨天晚上，這么頭疼了一下呢？現在頭上也沒胞了，自己這么就進了醫院呢？還有那天聽到的聲音，那兩個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呢？抓我去醫院，還打我頭？？一想的疼到底這么回事呢？哎，現在真餓啊！昨天晚上老頭沒見我回家，現在回去會不會挨打呢？現在這么疼，路都難走，再說醫院在南門，也挺遠的，還是等會好些在回去吧！

“耶，這不是北門的小三子嘛？怎么，要飯要到南門來了啊？”

張三坐起來。來人是南門地痞何國軍，所以這一代基本沒什么人惹他。再者他糾集了幾個小混混，正常人也不愿意招惹他。

“我從來都沒要過飯！”張三看不起他，因為他覺得自己是自食其力，而何國軍卻是真正的啥都不干，除了欺負人之外。

“不要飯啊，嘿嘿嘿！”

張三聽著他的笑聲，涼颼颼的，飛快的往家跑去。身處這樣的世界，極度缺乏同情心的世界，能活下來就不錯了。是的，先要活下去，無論吃怎么的苦，受怎么的辱，一定要活下去。別人給我苦受，羞辱我，關鍵還是自己沒能力，沒本事。可是靠撿垃圾，能掙出什么呢？這樣邊走邊想著，不禁矛盾起來了。自己以后到底該怎么辦呢？這個沉重的問題，深深的壓在了他那小小的心上。

張三慢慢的走回自己的窩棚里，身上的傷痛也漸漸的好了。是的，好了，就連以前身上的傷口都沒了，皮膚變得柔潤多了。以前看著像是營養不良的，而現在卻像是減肥過度的效果。當然發現這一情況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張二。

“我說老三啊，你這兩天都跑哪去了？怎么一回來就像換了個人似地。”邊說邊掀起張三的衣服來看。“嘖嘖嘖，你看看，你看看你自己，到底吃了什么好東西啊，身上連塊疤都沒了。連我砍你的那塊也沒了，嘖嘖嘖——”

張三這時才發現自己身上真的一塊疤都沒了，連那次和人搶瓶罐子，被人從屁股撕破到后背的那條長近一尺的傷疤都沒了！

“這，這，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的確，太令人吃驚了，更何況是對于略成熟的12歲少年。

“嘿嘿，”張二一笑，令人發麻。“老三，那你說說這兩天你都到哪去了？可讓我好找啊！”

“你會找我？鬼才信你！”他心里暗想。突然他好像想到什么。

“兩天？什么兩天啊？我不就昨天晚上沒回來嗎？”張三吃驚的問道。

“嘿嘿嘿，今天可是10號了，你6號晚上出去，到現在才回來，你說是幾天啊？”張二的笑聲總令人很不爽。

“我靠，不是兩天，而是三天了！”這下，張三更吃驚了。

“要不你把那天晚上出去以后的事情和我講講，嘿嘿。”張二難得對他的事情怎么感興趣。

張三更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從李二牛開始說道醫院門口何國軍，一直到遇到張二，都說了。

“這就沒了？？”出乎他的意料，原以為很長的故事，居然全給一覺睡了，誰信啊！誰都知道照X光多了有害，憑啥你能治傷？再說，人家都把你送醫院了，能不讓你知道他是誰，難不成人家還出錢請你去的，就算是，也得讓你見見人啊，念個恩啊。張二覺得張三一定有很多事情蠻著他。

“你少胡我，小心我揍你啊！”

“我說的都是真的，你揍我也是真的。”張三似乎人也變了，難得的硬氣起來。

“哼，懶得理你，一會老頭子回來了，你就這么說，給你一頓好打算輕的！”張二也感覺到了，覺得這時候和他對干不明智，反正老頭子回來了會揍他，走著瞧。想想就出去找老張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