磚茶

我在前文中說，有許多不怎么樣的茶，卻也被我喝出了好來，這是我引以為豪的。當時想的“不怎么樣的茶”就是磚茶。

磚茶其實不壞，但喝出好來，大概也是不易的。這就要講機緣，撿石頭講石緣，喝茶更講茶緣。

已經過去八九年了，對喝下去的幾桶磚茶卻很難忘。來新疆的第二年就被送到石河子的一四七團勞動了一個月，負責撿棉花。早上天蒙蒙亮就出門，晚上月亮星星都齊了再回去，剩下的一整天都在地里，午飯時才能稍微休息一下。

午飯是由團場的老鄉用拖拉機拉著送到地頭的，一個條田一個條田地送，一般都是饃饃，還有一些簡單的炒菜。茶水用大大的塑料桶裝著，所用的茶葉就是磚茶。不僅便宜還耐泡，可謂工地、田地勞作解渴的良品。那時候，飯還沒吃完，一大桶茶就被我們喝完了，接著喝第二桶。

完全不顧茶是什么滋味，卻喝得十分爽快。一來因為太熱、太渴；二來因為喝茶在那時算是很不錯的休息了。坐在地頭的棉花堆上，喝一搪瓷缸茶，一上午的勞累也能消去不少。

我對磚茶的感激也是始于那時。

前些日子翻汪曾祺小說集，有一篇《八千歲》，以前也看過，卻沒留意還寫到過“八千歲”喝茶。他的帳桌上有一個“茶壺桶”，里面焐著一壺茶葉棒子泡的顏色混濁的釅茶。吃了燒餅，渴了，就用一個特大的茶缸子倒出一缸，咕嘟咕嘟一口氣喝了下去，然后打一個很響的飽嗝。

“八千歲”喝的應該就是磚茶，磚茶被許多人認為是北方人喝的茶。確實，在北方，人們喝得比較多。

我在新疆也常像“八千歲”那般喝磚茶，一般都是吃馕的時候。馕干得厲害，咕嘟咕嘟地喝一大口釅茶真是不錯的享受。磚茶和馕，真是天生的好搭檔。

我喝磚茶，基本都是在飯館，尤以清真飯館為多，家里是不存的。感覺吃拌面，必然會喝到磚茶。一盤拌面外加一份加面下肚，再來一杯濃濃的磚茶，這是鄉野美味。這樣的吃喝法，可能不符合健康飲食的要求。但拌面太膩，一杯濃磚茶是可以促進消化的。磚茶和拌面，也是一對好搭檔。

從第一次喝磚茶算起，差不多過去十年了，我終于由一個南方人長成了“北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