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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瓜

躺在火車的鋪位上看車前子的飲食文章,有一節寫到冬瓜,真是大妙。大妙之后就是大饞。在火車上,要想吃到,那是很難的,于是只能想象,只能回憶。

車前子是這么寫的:

冬瓜還可燒蝦米湯,這也是常吃的,習慣上叫“冬瓜蝦米湯”,不叫“蝦米冬瓜湯”。而“咸肉冬瓜湯”一般不叫“冬瓜咸肉湯”,看來在食品之中,也有個位尊位卑排名先后的問題。冬瓜素吃也好,“蔥油冬瓜”絕妙,這一道菜看似簡單,但火候極為講究。

目前,“蔥油冬瓜”還無緣一飽口福。冬瓜蝦米湯卻是常見的,走到哪里都能吃上一份,少時在老家是不常吃的,起碼沒留下什么深刻印象。躺在火車上能想起冬瓜蝦米湯,這完全是來新疆以后的事了。

2005年夏秋之交,我正讀大二,按照學校的安排,整個大二年級都要奔赴石河子等地去社會實踐。所謂實踐,就是撿棉花、拾西紅柿。眼見冬天即將來臨,一場雪后,棉花、西紅柿就會爛在地里了,人手不夠怎么辦,有學生啊——于是我們就出發了。我們班被分在石河子市的一四七團,具體是哪個連隊當時沒有搞清楚,現在更記不得了。

為時一個月的撿棉花生活,真可謂披星戴月,早上天還沒亮就下地了,因為在有露水、太陽還不那么強烈的時候撿的棉花質量偏好,下午陽光退去、露水漸上時也一樣。幾天下來,真是扛不住,最難熬的就是吃飯了,基本一日三餐都是饃饃,偶爾有一頓米飯,那真是要多吃一碗的。那時,我剛到新疆一年,習慣了吃面,卻還沒習慣吃饃饃,于是只能將就。記得有個同學,最多一天吃了二十七個饃饃,當時震驚了全班,直至畢業時仍常有人說起。

我就沒那么壯觀了,一餐能吃三四個就頂破天了。終于在有一天晚上,也還是饃饃,但是多了一大鍋菜——冬瓜蝦米湯。早上喝稀飯的瓷缸,一人一瓷缸,饃饃一直都是管夠的。那天晚上的月亮真圓呵,月光真明,我們三五成群席地而坐,一手端著瓷缸,一手拿著饃饃啃。從來沒喝過這么好喝的湯,尤其是就著饃饃,湯味更足、更鮮美。不知不覺,就著一瓷缸冬瓜蝦米湯,我竟然吃下了七個饃饃,莫不要歸功于冬瓜蝦米湯?或許,就如朱元璋當年吃過的用白菜幫子、菠菜葉(翡翠)、餿豆腐(白玉)和剩鍋巴碎米粒(珍珠)做成的珍珠翡翠白玉湯那樣,人在饑餓時吃到的食物往往是最難忘的,這和菜品的貴賤無關。

很多年過去了,一餐吃七個饃饃的紀錄,我也一直未曾超越過。

后來迷上明清散文,常憶起讀到的袁枚那篇《戊子中秋記游》,當饑腸轆轆的賓客遇到餐桌上的“羹定酒良,彘首如泥”時的大快朵頤,更是記憶如初。不知為何,讀到這一節,就想起了坐在月光下,一手端著瓷缸、一手拿著饃饃啃的情景。袁枚在文末寫道:

幼時不能記,長大后無可記。今以一彘首故,得與群賢披煙云,辨古跡,遂歷歷然若真可記者。然則人生百年,無歲不逢節,無境不逢人,而其間可記者幾何也!

然,“坐在月光下,一手端著瓷缸、一手拿著饃饃啃”,正是以偶爾之事,偶然得之,值得一記。

故而一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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