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凝心沉默不語，另外兩個軍人也沒有說話。唐晨自嘲地一笑：“我早該想到的，這個世界上肯定不止我一個人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你們遲遲不出現，怎么說，是因為跟著我就一定能找到線索，還是我只是你們用來投石問路的棋子？”

夏凝心沒有要解釋的意思，反倒是左邊那個人開口說了一句：“你可以認為我們把你當成了問路石。”

等到唐晨下車的時候，他發現時間都已經將近中午了。看來這趟行程不短。幾個人也算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一路，除了夏凝心一言不發之外，其余情況，唐晨都了解了。

左邊這個漢子叫左千侯，右邊的漢子叫葛燁，他們和張靈是一塊兒入的伍，別的不便透露。不過根據左千侯言談之間的猶豫，估計他家里還有個孩子，所以他雖然也想撫養張靈的遺孤，但是又怕自己無法一視同仁，或者說，他的家境承擔不了兩個以上的孩子。葛燁表現的比左千侯要積極，看來相對而言，葛燁的家庭條件相對不錯，如果真的把張靈的遺孤交給他，最起碼生活上不用擔心他受委屈。前提是，唐晨同意把孩子交給他。

夏凝心的情況，唐晨已經不用再問了，兩個人認識的時間也不算短了，很多情況都了解。

只不過，他并不了解夏凝心的處長是誰。毫無疑問這個人是相當有能力的，夏凝心心高氣傲，自身家世也相當不錯，反而能心甘情愿的當一個下屬，本分做事，可見此人的本事。外界傳聞，這個人與如日中天的田若醴可以一戰，只是事實真相如何，不得而知，誰也不是當事人，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交過手，所以只能猜測。不過說實話，能夠有這種傳聞，也確實能反映此人不俗的實力。

田若醴天下第一，這是三十年前就已經明確無誤的事實，哪怕他如今年逾百歲，他的實力也只有更上一層樓，他們這種人，只要還沒有燈枯油盡，那就絕對可以保持實力巔峰。

只不過這種事跟左千侯和葛燁他們來說毫無關系，本來就不在一個圈子，何況田若醴不一定能瞧得上他們倆。

唐晨心中默默盤算著一切，閑庭散步一般地跟著夏凝心走進了面前的辦公樓，不用說這肯定是夏凝心他們部門的臨時駐地，只不過來的人究竟是什么級別，唐晨還不得而知，只能推測級別應該不低于夏凝心，別的還一無所知。

幾個人進了樓，原本葛燁還想繼續跟著走，還是左千侯拉了他一把，他才停下腳步。這里再怎么說也是別人的地盤，他們倆軍人出身，很多時候服從紀律就好，就比如這次配合夏凝心調查張靈的案子，該怎么做就怎么做，但是踏足此地之后，他們倆不能多生事端，所以最好在此地等候。

只是左千侯想的挺周全，葛燁卻是一點都不了解他的苦心，有些不滿地嚷嚷道：“我說老左，你拉我干什么？”看到周遭偶爾往來的人都往這里看，葛燁有些不好意思，卻還是嘀咕著：“拉我干什么，跟著那小子不行嗎？”左千侯唯有苦笑，卻還是不得不解釋道：“這里也是個組織部門，咱們沒有人家的吩咐，不要亂走，要不然違反了紀律怎么辦？”葛燁周圍打量了一遭，還是小聲道：“就你小子心眼多。”只是話雖這么說，但是葛燁終究還是停下了腳步，沒有再亂走，只是站定。左千侯也立正站直。兩個人標桿一樣的站著，這次反倒沒有人側目而視，所有人都仿佛對大廳中央的兩個人視而不見。這倒是讓葛燁郁悶不已。

唐晨沒有停下腳步，畢竟夏凝心來到此地就是為了他，而且他也不敢武力拒捕。以這個部門的級別來說，只要他唐晨敢武力拒捕，那他們大可當場擊斃。夏凝心打不過唐晨，但誰敢肯定她會孤身前來？所以唐晨只能跟著夏凝心走。之前走近這棟樓的時候，他就感覺這棟樓里肅殺沉靜，進樓之后更不得了，雖然人不多，但是看他們龍行虎步的樣子，只怕唐晨真要是有個什么小動作，下一刻就會遭到群攻。

唐晨跟著夏凝心，一直走到了三樓，夏凝心這才稍微停步，轉過身來，并不掩飾自己的厭惡與憎恨，語氣十分冷漠地告訴唐晨：“我們處長在里面，他要見你，你進去吧。”

唐晨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他不過是個升斗小民，竟然還能直接見到這個處長？一年前他和張靈調查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竟然能重要到這種地步？

只不過現在他沒空細想了，他只能硬著頭皮敲了敲門，示意自己的到來。里面傳來一個略顯渾厚的聲音，“進來。”

唐晨推門而入，仔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這個人長相平平，只是看起來面色沉穩，而且他還是夏凝心的頂頭上司，只能說人不可貌相真的是千古名言。

唐晨隨手關上了門，看到處長面前還有一個椅子，略加思索，便直接過去坐下。

處長看起來面無表情，他推了推自己的眼鏡，詢問道：“唐晨？”

“是。”

“你知不知道為什么給你帶上手銬？”

“總不會是非法使用槍支彈藥吧？”唐晨的聲音里面帶著一絲懷疑。

沒想到處長倒是連連點頭，“看來傳言不虛，你唐晨不到弱冠便已是獵人榜前十，果然是聰敏過人。”

唐晨聽了他的夸獎，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原本他還以為這個罪名會從夏凝心的嘴里說出來，只是沒想到這個處長和他無冤無仇，做事還挺有一套。去年他和張靈調查那件事的時候，使用的還不止是槍支彈藥，炸藥也用了不少，只是他實在不曾想到這點會被夏凝心以外的人大作文章。

看到唐晨有些發苦的臉色，處長嘴角翹起一些，解釋道：“這些不過是對外的解釋，你要知道，很多事情不便于透露給民眾，所以要請你調查當得有一個合理的理由，何況你還確有其事。我知道你和小夏有過節，具體的我不清楚，也不想了解，不過我不會拿這個來對付你，這點你可以放心。”隨即，他又話鋒一轉，“我只想問你三個問題。第一，你和張靈哪來的渠道買那些軍火？第二，你和張靈調查的結果是什么？第三，你和張靈對付的是什么東西？”

唐晨的臉色還是一如往常，心里卻是咯噔一下，三句話不離本行，這個處長還真是心細啊，問的都是關鍵點。

說實話，如果是以前的唐晨，可能會搪塞，也可能會如實回答，比較小的可能就是選擇武力突圍，只不過這個問題對于現在的唐晨來說，實在是有些無解。

唐晨苦澀的笑了笑，“非常抱歉，這位......”想了想，自己也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只好改口道：“這位同志，實在不好意思，你問的這些問題，我一個都回答不了。”

處長正在喝著茶水，一聽到唐晨的回答，顯得有些意外，但并沒有過多的顯漏，只是疑惑道：“哦，為什么，給我個理由？”唐晨只是著他，并不著急回答，只是反問道：“我說了你會信嗎？”處長放下了茶杯，雙手一叉，閉目養神，“你不說，你怎么知道我會不會信？”唐晨不再猶豫，說出了他無法回答的理由，只是處長剛閉上的眼睛又霍然睜開，一臉的錯愕。

“你說什么，唐晨失憶了？”另外一處辦公室里，曹庚凌對面坐著一個人，也是一臉的錯愕，顯然是沒有想到。隨即，她輕柔甜美的聲音又問道：“你動的手腳？”曹庚凌想了一下，點了點頭：“算是吧。”女生一翻白眼，“什么叫算是，你說是就是，說不是就不是，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你心里還沒點數嗎？”熟料曹庚凌還真的回答道：“我是真的心里沒數。”這種坦誠的回答讓女生猝不及防，愣了一下，這才繼續問道：“那，一年前你做了什么？”曹庚凌回想了一下，這才不慌不忙的說：“我把張靈的頭給擰下來了。”女生一口汽水噴了出來，連連咳嗽，“我怎么感覺你殺個人這么風輕云淡。”曹庚凌輕哼一聲，“這不是正常嗎，咱們這種人，普通人的法律管不了，要不然部門和公司是怎么誕生的，而且說實話，我當時不止擰下來了張靈的頭，我還......”女生有些好奇道：“你還干什么了？”曹庚凌輕輕搖了搖頭，“算了，說出來你也不信，而且這件事我自己都有點不信，等你們家老郭來了再說吧，這件事他應該可以解釋。”女生更加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是也不知道該怎么說下去，曹庚凌不想說的事，還沒有人可以逼他說出來。想到這里她干脆換了個話題：“誒，你說找我和老郭有事，什么事你說吧。”曹庚凌遞過去一張紙，“我知道你們在查一些事情，我也在查，而且咱們查的應該還是同一件事，我想和你們夫妻倆聯手。昨天我和這個人商量過了，他同意了。”曹庚凌手指著一個名字，然后又問道：“老盧，這件事你知道有多大，所以這就是我跟你反復強調你要把老郭帶來的原因。我還不清楚你們家的情況。”盧姓女生沒有絲毫猶豫，“我們倆挺民主的，小事我做主，大事他做主。”然后又看了眼名單，“行，曹庚凌，難怪人家都說你一代梟雄，聯系到這些人費了你不少功夫吧。”曹庚凌端著茶杯，“行了，老盧，給個準信，這件事你是和老郭商量還是現在就給我答復。”盧姓女生還是沒有猶豫，“我現在就回答你，可以，我和老郭加入。”曹庚凌有些詫異，“你剛剛不是說你們家大事老郭說了算嗎？”盧姓女生理直氣壯地點頭：“對啊，但是事大事小我說了算啊。”曹庚凌強忍住笑意，“行，那這件事就這么定了。”盧姓女生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隨即又問道，“對了，他真答應了？”曹庚凌雖然稍微沉默了一下，但還是肯定的回復道：“嗯，他確定加入。”盧姓女生一臉的不可思議：“不是吧，你殺了他師父他還能和你共事？他......”曹庚凌打斷了她：“老盧，很多事情都有隱情，你不太清楚一些內幕，有些事我現在不能告訴你，現在還不到時候，有些事我還不能確定，一旦確定，就可以明確的給你答案。”盧姓女生“哦”了一聲，“那好吧，你什么時候能確定答案。”曹庚凌輕輕一笑，“這要看你和老郭能幫我到什么程度了。”

“所以說到底，這件事還需要我來確定是嗎？”

處長推了推眼鏡，看向唐晨，唐晨一言不發，顯然是默認了處長的意見。處長也沒有反對，開口喊了一聲：“小周，進來一下。”沒多久就有一個小眼睛的青年男子敲門進入辦公室。處長也不多說，指著唐晨，示意了一下目標。唐晨閉上眼睛，補充道：“關于一年前的那件事，很多我都記不得了，只是有些模糊的印象，很多事情只記得個大概，你可以查探一下，看看我有沒有說謊。”

得到處長的示意，小周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放在了唐晨的后腦勺，隨即，他的身上發出一陣藍光，小周閉上雙眼，開始查探。

曹庚凌的手微微僵了一下，不過盧姓女生沒有在意這個細節。

過了大概十分鐘，小周才睜開眼睛，向處長點了點頭，示意唐晨沒有說謊。

處長有些無奈，手一揮，小周就自動退出了辦公室里。

處長嘆了一口氣，有些無奈，不過還是詢問道：“你還能記得什么，你說吧，我聽。”

唐晨看了他一眼，沒有拒絕，“好，你的三個問題我一個一個回答。首先，軍火的來源，其實你應該也了解，我和張靈使用的軍火是外國貨，運貨途徑是這個。”唐晨說著，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個袖珍的紙袋，扔給了處長，處長隨手一接，看了一眼，有些無奈，“這個東西不犯法，不過你非法運輸軍火是不對的，你回答完之后，可能還的再走一趟。”唐晨笑了一下，“我倒覺得未必，有些事你們部門應該就可以直接管。”然后就不顧處長的眼神，繼續回答之前的問題，“第二個問題，我和張靈調查的結果，我忘了，不過有一點我可以確定。”處長不動聲色，“你說。”唐晨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這件事情的結果肯定和曹庚凌有關，我能記住的非常清楚的一點，就是我和張靈最后見到的人是曹庚凌，他出現在了那里，肯定和調查的結果有關，所以有可能的話，你們可以查查曹庚凌。”不過隨即，唐晨又笑了笑，“當我沒說吧，你們部門估計夠嗆能調查他。”然后又想了想，“最后一個問題，我和張靈碰到的，我也想不起來，不過很可怕，”也許是怕處長不信，唐晨又重復了一遍，“很可怕。”

處長看起來不為所動。

門口傳來一陣喧嘩的聲音，處長皺了皺眉，“小夏，外面發生什么事？”

緊接著他就知道發生什么事了。

一個白發老者推門而入，直勾勾的盯著處長。處長被這眼神盯的有些不自然，不過還能忍著火氣問道：“夏老，您有什么事嗎？”

夏老看了唐晨一眼，唐晨有些意外于老人的出現，不過還是不得不凝神以待他接下來的動作，畢竟夏凝心的氣勢已經快要攀升至頂點了，老人家如果一個手勢下來，估計夏凝心當場就可以和唐晨拼命，只要處長不阻攔。

夏老盯了唐晨半晌，盯的唐晨也有些心里發毛。不過，他接下來一句話，驚的唐晨差點跳起來。

“唐晨和張靈的行動，是我批準的。這里是上級部門的許可和指示，你審核一下。”

處長站起來接過了夏老手里的文件，看了兩眼，放在一邊，“是這樣嗎，唐晨？”

唐晨低下頭，一言不發。

夏凝心也有些錯愕，她低聲道：“爺爺。”

只是夏老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多嘴，夏凝心只好憋著一肚子氣收斂了氣勢。

處長坐回自己的位置，“既然如此，那這件事就不是我們部門的管理范疇了，夏老，您要帶走他是嗎？”夏老沒有回答，只不過誰都可以看得出來他的意圖。夏老轉頭，饒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孫女，“凝心，你帶他走，帶到我那輛車上去。”夏凝心看了眼處長，得到他的示意，于是就領著唐晨走了。

唐晨雖然還是低著頭，但他臨出門前，還是忍不住轉頭問了句：“處長，我想知道，當初，我爸是不是你們部門的人？”

處長沒有直接回答，只是說了句：“對不起，這件事我不能回答。”

唐晨沒有任何失望的樣子，他像是聽到了一個意想之中的答案，只是不知道為什么，這個答案令他高興不起來。

唐晨再不說話，隨著夏凝心，大踏步離開了此地。夏老沒有留在這里的意圖，也是轉身就走。他頭發斑白，可是身體看上去還十分硬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