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北啊，今天又去哪玩了？”奶奶問

顧小北嘴里大口嚼著青豆角，嘴巴含糊不清。顧小北吃的不多，但總是要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食物。

很多年前有部電影叫《狼牙》，里頭有個主角阿布，他就是這樣大口吃飯。阿布的孤膽英雄印象深入人心，顧小北自從看了那部電影就學上了這個習慣。

吃飯很少說話，只默默吃，眼神看向一個地方像在想些什么。

“沒去哪，就在外面瞎逛。”他應付似的回答道

“沒事就多看看書，別老在外面玩，不看書哪來的出息。”

“知道了”

顧小北快速掃空米飯，打算迅速撤離戰場。否則奶奶又要無止境地叨叨起來。

其實顧小北白天呆在濱海公園邊上的廢棄工廠里頭練習跑酷。

前兩年A市區盛行跑酷，還舉辦了個線下比賽。有個名叫“前朝”的組織，有幫年輕人組成的跑酷團隊在濱海公園活動，顧小北剛好那天在公園里長跑，看到遠處那些來來回回的身影驚地說不出話來。

這種炫酷的運動馬上就在顧小北心里留下了很深的烙印。

“能教教我嗎，挺想學的”。

顧小北有些尷尬，兩只手無處安放，搓了搓就塞進口袋里。

“好啊。”領頭隊長的覺得很有趣，當即應下來。

那幫年輕人都很好，有人想學，他們也樂意教，只是他們僅是路過A市，所以只能帶一個月。

用他們的話來講，也就培養培養興趣，帶個入門。

秉承著發揚光大跑酷項目的偉大精神，他們耐著性子陪著顧小北練動作，這種運動本來要先有身體基礎。

但身體基礎這種東西除了天賦和長期鍛煉不可能憑空變出來，他們就直接教動作了。

一個月，用心的話其實也能學不少。

隊長覺得他很努力，可就是領悟不進去，也不忍心說他。

看著第一天就趴在地上幾乎動彈不得的顧小北。他點點頭，對隊里人說，這種精神值得大家學習。

然后在另一個地方，隊長又會說，雖然天賦很重要，但努力更招人喜歡，不過這話他不會在顧小北面前說，這也太傷人了。

當然，顧小北知道這僅僅是他生活里的一個小插曲，“前朝”真的像是前朝那樣，之后那撥人離去，往后便幾乎不再聯系。

后來他才知道“前朝”已經解散了。

有句話說的好“跑酷就是摔出來的”。就算是在有分寸，有防護措施的情況下，受傷也在所難免。不落個什么骨折之類的大傷已經是很幸運了，那伙人用的也是野路子。

那個月顧小北身上老是帶著傷回家，為了瞞奶奶，炎熱的夏天他也套著件灰色衛衣，不讓一點胳膊肘露出來。

雖然那幫人走了，但他暗暗下定決心繼續練下去，在跑了很多圖書館之后，他終于在一個角落里翻出那本滿是灰塵的《跑酷運動入門教學》。那年他練習了一個夏天，可到最后也只是馬馬虎虎入門的地步，他終于確定自己壓根沒有這方面的天賦，柔韌性一般，核心力量一般，速度耐力都不出眾。

和他打籃球的經歷有些相似，拉桿上籃練到腰扭傷，別人卻很輕易地就能做到。

顧小北覺得自己沒有天賦，就要付出他人數倍的努力，但這個數倍的數到底是多少？兩倍、三倍？很多時候努力了也不會有結果。久而久之，他就成了死阿宅，對戶外項目很少再去嘗試了。

心里思緒萬千，手上舀了一勺西紅柿蛋花湯放進嘴里，香油裹著咸味在嘴里打轉。顧小北點點頭，表示味道不錯。

奶奶很快就吃好了，又慢悠悠地走到客廳坐著，候著一會的新聞聯播。

這邊還在想著要怎么回撥個電話給父親，那邊門鈴聲忽然響了。

“奶奶！”

門口傳來少女炸雷般的響聲

顧小北一聽聲音就知道誰來了，臉上帶著種略微無奈的神情。在A市他還有個叔叔，叔叔和嬸嬸一家偶爾會來看看奶奶，每次也都會帶著他的堂妹過來。他覺得堂妹不討喜，顧茜茜在顧小北心里完全就是那種粗神經大大咧咧的女孩，還會給他起個“老媽媽”這樣的稱號。

不過奶奶很喜歡

“茜茜又高了！”奶奶扛著少女的熊抱，顧茜茜確實又長高了。用奶奶的話說，往那一站亭亭玉立就像個大姑娘。

“奶奶才是，奶奶你是不是胖了，我都快抱不動了。”顧茜茜用腦袋蹭了蹭奶奶的臉。

“你爸爸媽媽呢？”奶奶問

“他們今天好像有事出去了，我沒事干就過來玩玩。”

“沒事就多來玩玩，你看小北一個人也無聊，過來陪他聊聊天也好，你們年輕說的上話。”奶奶笑道

顧小北在廚房聽著這神奇的對話，哭笑不得。

顧茜茜自顧自地，跳到沙發上捏著遙控器，馬上就把臺切到青春電視劇，這動作她非常熟稔。無論是在自己家還是奶奶這兒。奶奶一看她來了也不看電視了，走進廚房切水果去。

只聽一聲大喊“老媽媽，都不出來見我一面嗎？”

“誰是你的老媽媽？”顧小北走了出來，皺著眉頭看她。

“家庭主婦終于出來啦。”顧茜茜對他做了個鬼臉

這一年，他倆都十八歲了，但顧茜茜從輩分上還得叫他一聲堂哥。雖然他倆每次都會貧嘴般地吵，但奶奶卻樂得開心，有種子孫繞膝的感覺。

“伯伯有給你打電話嗎？”顧茜茜問

“你怎么知道？”顧小北有些奇怪，怎么連堂妹都知道了。難不成自己那個便宜老爹給自己打電話還要從叔叔嬸嬸那兒報個到？說不準自己是世界上最后一個知道的。

“諾，你看！”顧茜茜從卡通包里掏出了一份牛皮紙包裹的燙金信件。看上去極為講究。

顧小北覺得他只在電視里看到過這樣高大上的東西，那信口用鮮紅的火漆給封住，火漆上還有一種奇怪的圖案，像是國畫山水。

可顧茜茜卻粗暴地給它拆開來。

里面是兩份火紅火紅的錄取通知書。

顧小北眼睛瞪地老圓，看著那錄取通知書上鐵證如山的顧小北三個字，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這不會是什么整蠱店里買來的道具吧？或許下面還會有什么清華北大之類的字。他細細的一排一排看過去，看到底又翻個面，再翻個面再看一遍。

看到沒有什么印象里名牌大學的名字，顧小北這才松了口氣，那邀請函上儼然是古蘇里大學五個大字。

“這是什么學校，沒聽過啊。”顧小北說

“我也沒聽過。一本大學，中外合資，聽說很好。”顧茜茜解釋起來。

顧小北有些發愣，又不可思議地看一遍通知書。

“別傻啦，這東西是伯伯寄過來的，他說他記不得你們這兒的位置了，剛好有我的一份，就一起寄到我這兒來了。”顧茜茜覺得這個堂哥傻里傻氣的。

記不清這里的位置？他怎么不記不清自己還有個兒子。顧小北對那個便宜父親的怨恨又深了幾分。

顧茜茜還說為了考證這個大學是真是假叔叔和嬸嬸與他爸爸通了好久的電話，然后叔叔還和教育局里的朋友聯系過，最后終于確定下來是有所這樣的大學，的確是有注冊，是正規大學。

這年頭，還能送錄取通知書？知道你高考結束了，不管你考沒考好，直接給你郵個錄取通知書過來。

顧小北覺得他那個遠在電話那頭的爹似乎和他開了個偌大的玩笑。成績一般的顧小北在學校里很早就被老師打上二本都懸的標簽，因為花了大心思但還是成績不好，所有人都覺得他是那種笨小孩。

即便是挨了批評，顧小北也不去反駁，悶頭在角落里。

是啊，所有人都不對他抱有期待。他自己也不太期待自己，因為成績怎樣都上不去，他還能怎么樣呢？

突然間，他那個離家多年的父親忽然神通廣大地丟了個看上去還不錯的大學的錄取通知書過來。難不成他是那個私立大學的股東？有那么一下子，顧小北覺得他父親忽然神秘莫測起來。

“老媽媽別發呆了，還有個東西你看看，別高興的太早。”

顧茜茜拍了下他的腦袋，把他的思緒拉回來。

牛皮信箋里除了兩張錄取通知書外還有一封信，也是用很高級的材料做成，給人一種濃烈的儀式感。顧小北把那張講究的打印紙倒出來。

懷著不可思議的心情，顧小北把信讀了下去

“尊敬的顧小北同學

很高興你能在百忙之中閱讀到這封信

我們是來自……的古蘇里大學招生會，經由校董事會的推薦你被古蘇里大學錄取為第32期新生。

但出于個人意見，我決定對A市生源地的學生采取面試考核

地點位于茶花酒店，時間為……

我希望您能夠抽空參加我們的面試，深感榮幸。

古蘇里招生會

牧羊

”

“看吧，還有個狗屁面試。”顧茜茜說的一臉沮喪

顧小北想你沮喪什么？私立貴族學校的傻妞成績又好，又有一身才藝，還會愁面試這樣的東西？就算那些個面試官刁鉆刻薄，問的問題非人所答。

那些雜七雜八的成績一甩出來不得兩眼放光？

“來個人幫我拿點東西。”奶奶的聲音從廚房里傳來。

“好好準備吧老媽媽，還有幾天，可別出糗啊。”顧茜茜壞笑著沖去廚房，留下坐在沙發上的顧小北。。

顧小北倒是沒有意料中那樣驚喜，他從電視機上拿下那部奶奶的手機，老款的摩托羅拉，在當年能夠有一部這樣的手機可是威風的不行，只可惜現在是智能機的年代了。

他覺得，還是先得給他那神通廣大的爸爸打個電話吧，問問清楚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