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在來大理寺之前已經進行了一些偽裝，當然有很多人見過莫言，她的偽裝不能太明顯，不然太不像莫言了反而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所以易容的尺度就變得十分重要，臉上露在外面的地方進行了不明顯但卻與自己之前有區別的化妝。

眉毛粗了些，鼻子也做了個假鼻子看起來大了一些，只有嘴唇不好偽裝，就原來的樣子。

而且還將蒙眼的布條加寬了一些，幾乎擋住了半張臉。

就是因為知道宋玨的感覺十分敏銳，但就是這樣，他好像還是感覺到了什么。只是他怎么也沒想到堂堂江湖中風頭最勁的小莫先生，竟然會是個女人。

所以他現在不會把他與宮中的小言聯想到一起，但這個人腦筋極其靈活、清楚，不能與他相處太久的時間，不然被發現也是早晚的事。

莫言想到這兒，故意裝做很著急的樣子，“怎么？大人，不方便嗎？”

宋玨被她問得怔了一下，立時緩過神來，發現了自己的舉止有些失態，趕緊放下手，“不，沒有，你當然可以見她，而且也許還有助于破案。我這就讓人去把她帶來！”

“不，宋大人，我想到天牢里見她。”莫言這么做有一部分心思是想看看月影在天牢中生活的環境怎么樣，雖然她是江湖兒女，比一般閨中的大家閨秀要灑脫得多，但她畢竟在她的身邊沒讓她吃過什么苦頭，現在在天牢之中，都說好人進去也要脫層皮，不知她怎么樣了。

宋玨本想阻攔，但想了想又答應了她的請求，而且親自帶著莫言來到了天牢。

守門的守衛剛一打開牢門，一股夾雜著陰冷氣息的霉味便撲面而來，宋玨用袖子攔了一下臉，莫言也用和背輕輕的攔了一下鼻子。

這味道她熟悉，當年為了救老鬼她也曾進入過監獄，在監獄中也有這樣潮濕陰冷的地下天牢。

但她還是心中一緊，她可以住在里面，因為她是“男人”，可是她受不了月影住在里面，因為她是她的妹妹，一個嬌滴滴的大姑娘怎么能住在這種地方。

宋玨看了看莫言，見她眉心抽了抽，雖然沒說什么，但臉色變得有些陰沉。

梁捕頭在前面帶路，進入天牢要向下走很長一段樓梯，而且沒有扶手，莫言只能用手摸著旁邊的墻，一步一步小心的向下挪。

她可不是那種為了逞強便不管不顧的人，與其摔個狗啃屎還不如現在小心一些，難看就難看一些，比丟臉強。

手指摸上那冰冷的石壁，一股陰冷之氣從指尖傳到心里，不由得身子打了個哆嗦。

這時一只手扶上了她另一邊的胳膊，輕輕的卻穩穩穩的托著她的手肘。

“石壁太涼，你身上有傷對身體不好，我扶你！”一道溫和且君子的聲音從身邊響起。

宋玨，心細如塵，莫言只是身子微微的哆嗦了一下，也沒逃過他的眼睛。

莫言也不推遲，那樣倒顯得自己矯情。大大方方的讓他扶著她，有了依靠走得也自然快了。

“小心，到底了！”下了最后一級臺階宋玨低聲提醒。

莫言點頭示意，表示感謝。

但宋玨并沒有松開手，還托著莫言的胳膊，“后面的路不好走，我扶你！”

莫言頓了頓，又點了點頭。

“前面有兩條分岔口，左邊的是女囚室，右邊的是男囚室。小心腳下的石板路，這里潮濕路有些滑?！彼潍k一邊扶莫言走一邊解釋。

莫言跟著他感覺自己轉了好幾處彎，終于來到一個大鐵門之前。

“里面就是關即將處決的死刑犯的牢房?！彼潍k又對一邊守門的女守衛說道，“把門打開?！?

“是！”女守衛的聲音聽起來比一般的女人要粗些，感覺應該是個身材比較胖的女人。

“里面只有月影自己嗎？”莫言問道。

“是，里面一共有五間牢房，現在只有她一個人被關在里面，在最里面的那間?！彼潍k解釋道。

“我……”莫言猶豫著開口，“我能自己進去看看她嗎？”

頓了頓又說，“有些話，她可能不想被別人聽到，如果有別人在她可能不會說。”

宋玨躊躇了一下，“好吧！”我們就在外面等你，有事你可以叫我！

那個女守衛見宋大人對眼前這個盲眼的少年都這么客氣，她自然也不敢怠慢，急忙伸手扶著莫言的胳膊，“這位公子，我扶您進去！”

莫言也沒推辭，低頭道了句謝，便跟著她進去了。

此時她的心中甚至有些忐忑，她不知道月影現在會是什么樣子？而且自己的眼睛這個樣子，她見到了一定也會很傷心吧！

她怕不怕？自己一個人被關在這暗無天日的地牢之中，短短幾天幾次差點被送上斷頭臺，這種經歷，想想都讓人后背發涼。

而她只能自己一個人默默的承受，她本是她的依靠，可是卻在她最需要她的時候不在她的身邊。

莫言很少有后悔的時候，此時她真的后悔了，后悔這次去找澹臺木齊沒有帶著月影一起，如果她帶著她一起去，她就不會遇到這件事。

她便不會有這次牢獄之災，受這番苦楚。

正想著就聽身邊的女守衛粗聲粗氣的叫道，“甲七十六，有人來看你！”

接著聽到她拿鑰匙嘩啦啦的開門聲，然后是牢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的聲音。

“公子，您……”

“你出去吧，我和她聊聊！”莫言聲音溫和但卻不容置疑。

“好！”女守衛畢恭畢敬的退了出去。

這時莫言聽到牢房里面一聲窸窸窣窣的聲音，然后有走在地上的腳步聲，還有鐵鏈與地面的摩擦形成的嘩啦聲。

再接下來，一聲低低的輕呼，“公子！……你……！”

緊接著腳步聲加快，鐵鏈的聲音也變得急促而且刺耳。

“公子，你的眼睛！”聲音中帶著顫抖，夾雜著難以置信的哭腔。

莫言聽聲音感覺人已經走到了自己的近前，趕緊向著聲音的方向伸出了手，十指齊張，急切的劃動著，腳步也向前急走了兩步。

終于兩雙手握在了一起，兩顆互相牽掛的心緊緊的帖在了一起。

“月影，你怎么樣？他們有沒有為難你，你有沒有受傷，你吃得好嗎？是不是瘦了！你……”莫言一下子問出一大堆問題，她看不見，所以更關心，心中更急。

一邊問一邊用手從頭到腳的把月影摸了一遍，感覺她雖然比之前瘦了些，衣服是那種粗布的牢服，頭發由于多少年沒梳理有些亂，臉上手上，露出來的部分沒摸到傷口。

莫言還不放心，把月影的袖子擼起來，要摸她的胳膊。

月影卻突然把手縮了里去，“公子，我沒事！”聲音中透著緊張。

莫言何等聰明，她一下便猜出其中的問題。

“他們打你了？！”聲音冰冷的像是嚴冬蠟月的冰，仿佛都能聽見冰塊撞擊的卡卡聲。

“沒，沒有！”月影雙手交叉抱在胸前，身體向后躲，腳也向后退，拉開與莫言的距離。

“沒有你就過來讓我摸摸！”莫言語氣強硬，用命令的口氣說著，一點不留余地。

她對月影向來和顏悅色，很少用過這種語氣，這次月影知道她是真的生氣了。

但她也知道，她的公子不是在生她的氣，她是在氣那些打她欺負她的人。

可是她不想讓她為她擔心，她不想讓她知道她的傷。第一次她不聽她的話，不僅沒走過去，反而又向后退了一步。

莫言等了一會兒，見月影還不過來，知道她的心意，但她又怎能讓她就這么糊弄過去。

這幾天也適應了一些盲人的狀態，聽著月影腳下的聲音，足尖一點突然出手向月影抓去，手上卻只用了三分力道。

月影沒料到她會突然出手，一下子被抓了個正著，還沒反應過來袖子就已經被莫言擼了起來，手在她的小臂上一摸。

莫言感覺自己的腦子都嗡了一下，只是摸沒看，就已經知道上面滿是鞭痕，已經都凝成了血痂。摸起來一條條的不知道有多少條，縱橫交錯。

“還說沒事！”莫言原本就冰冷的聲音此時更是下降了幾度，月影聽著都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誰打的？宋玨嗎？”莫言問道。

“不，不是宋大人！”月影急忙解釋。

莫言之前與宋玨在宮中的事她也聽說了一些，知道她對宋玨的印象還是不錯的。何況她身上的傷也真的與宋玨無關。

“不是他？還有誰有權力審你？”莫言也有些奇怪。

宋玨已經是大理寺最大的官，這個案子由他主審，除了他還有誰有權力審月影？

“難道是梁捕頭？”

“不是他！”月影也否定了。

“到底是誰？你再不說我親自去問宋玨，今天就是拆了這大理寺我也要把事情弄個明白！”莫言怒氣一上來誰也不怕，什么也不顧。

她知道自己有時太過意氣用事，好幾次因為自己這脾氣險些讓自己陷于死地。

可是她就是這樣的人，她自己怎么樣還能忍，可是她在意的人，誰也不能動。她就是這么護短！

“公子，你別亂來，其實不是大理寺的人審的我，那個人是他派來的，宋大人也攔不住。有幾次宋大人都與那個人吵了起來，但那人手里拿著什么東西給宋大人看，他也沒辦法了！”月影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