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漸漸從東方升起，攻城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這已經是攻城的第四天，一陣陣的喊殺聲此起彼伏。

莫言坐在屋內，纖細的手指拿起剛剛收到的筆竿粗細的竹筒。月影在一邊抱著一只信鷹，這是莫言專門訓練用來傳遞消息的。這種信鷹比一般的信鴿速度更快，而且因為鴿子天生膽小，如果遇到外面這樣的戰爭，多數無法穿越戰場來送信。

但是信鷹則要好很多，他們是天生的狩獵者。穿越戰場和殺戮之地如入無人之境。但訓練鷹要比訓練鴿子困難得多，因為他們本就是王者，又怎么會輕易屈服于人，為了訓練這只鷹，莫言也著實費了好大的力氣。光熬鷹就熬了一個多月，鷹熬成了，他也大病一場。

所以直到現在，月影還對這鷹極有意見，此時正惡狠狠的瞪著它。而這只鷹也十分通靈性，老老實實的讓她抱著，一點脾氣都沒有。

莫言抽出竹筒內的紙卷，只見上面只有短短的幾個字，“計劃不變，明早必成！”緊抿的唇微微勾起一抹笑容，但很快便被外面的喊殺聲淹沒了。

莫言轉過頭，看向月影，眼中帶著濃濃的擔憂，“聽聲音，恐怕東門堅持不了多久，一會兒要用到我們備用的方案，記得一切按計劃行事，戰場情況瞬息萬變，你看我指令，不能早也不能晚，記住了嗎？”

月影眼中似有淚光，咬了咬嘴唇，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公子，你確定嗎？這步棋太險了，萬一你陷進去出不來怎么辦？或者……只要有一個環節出問題就是萬劫不復！”

莫言抬起手，拂了拂她鬢角的頭發，一抹溫柔的笑掛上唇角，在外人眼中這寵溺的眼神甜蘇入骨，“放心，你家公子什么時候算錯過，每天都在刀尖上行走，只不過今天的刀更鋒利一些而已，沒事！”

月影還要再說什么，莫言一下摟住她，月影比他矮一些，他把她的頭輕輕的扣在自己肩上，輕輕的撫摸著她的秀發，柔聲的安慰著，“好了，只要你好好的別讓我分心，我就一切平安，現在戰事吃緊，他們都在等我，我得過去了，記得我的話。”

雙手輕握她的雙肩，拉開距離，但眼睛卻盯著她的眼睛，認真的說，“乖，等我回來！”說完還寵溺的揉了揉她的頭發，月影臉微紅了一下，溫順的點了點頭。

莫言這才放心的走出了房間，但聰明如他卻沒見到月影眼中閃動著的光芒，卻不是姐妹之間應有的依戀。

更沒看到窗外的一襲白衣在他出門之后一閃即逝，而之前的那些溫馨互動卻被盡收眼底。

議事廳內，除了居于正中的云煦，其它幾位將領都不同程度的受了傷，外面的戰事已經到了白熱化的程度，大家現在為了是否要將其它城門的守軍向東門調集爭論不休，吵得面紅耳赤。

“不好意思，有點事情耽誤來晚了！”莫言快步走了進來，并沒有太多的客套話，直奔主題，“我已經知道東門現在戰局非常緊張，但我們不能將守其它門的守軍調過來。我剛剛已經到城門看過，現在攻城的北荻軍人數不足七萬，也就是說他們現在還有十二萬左右的人沒有露面，如我猜的不錯，應該分散在其它三門。如果我們將其它三門的守軍調過來就中了他們的調虎離山計了。”莫言表情嚴肅，一派大將風范。

“不錯，我也是這樣認為！”李將軍點點頭。他是原城中主帥，自然看問題要更長遠一些，所以他的很多主張與莫言不謀而合。

莫言沖他微微點了點頭。

“但東門馬上就要守不住了，敵人這四天主要攻打東門，城墻都要打禿了，城門也快被撞開了。已經有好幾次都有人沖上了城墻，是將士們用身體硬給拼了下去，可是東門守軍連戰了四天，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張魁身上多處是傷，一只手臂還在流著血，說話他是最沖的，但打仗他也是最猛的。

莫言走到他身邊，目光柔和的將他從頭看到腳，張魁覺得被他這么看一遍，好像傷口都不疼了似的。

莫言抬起手輕輕的放到他的肩膀上，“我知道，所以我準備用備用方案，放心，有我在，一定守住東門，而且只要守住今晚，明天一定會有轉機。”聲音一樣溫柔。

張魁被說得臉都紅了，只是膚色太黑看不出來，他的聲音似有魔力一般，眾人的心都安穩了下來，不再似剛才那么急躁。

云煦看著莫言雙眸微瞇，眼中意味不明。

東城門已經快被攻城的北荻軍隊頂開了，城中的守軍正拼命的頂著這搖搖欲墜的城門，感覺下一秒自己的身體和城門都會被撞開。就這樣一次又一次的捱著，用血肉之軀抵擋著，但卻沒有一個退縮。

這時，一輛全黑的馬車沖到門前，馬車前座站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一襲黑衣更襯得膚白如玉，眸光森寒，全身散發著濃濃的殺意，讓人遠遠望之都不由得從心里打個冷戰。

手里揮動著馬鞭，四匹全黑的戰馬，此時身上配著鐵甲，黑漆漆的車身烏沉沉的也看不出材質，只覺得寒意森然。

馬車上的少年一邊趕著馬車一邊喊，“快開城門！”

守城的軍士認出是莫言，都知道現在城中的軍事行動都由他負責，而且此人向來令行禁止，說一不二，別看年紀輕輕，但帶兵絕對強硬，就連誰都不服的張魁見到他都低聲下氣的，所以聽到他讓開城門，連猶豫都沒有，直接就讓手下人把城門打開，并且讓出了位置。

北荻的攻城軍隊正用巨木撞擊著城門，城門這一打開，他們則撞了個空，所有抬著巨木的人都沖進了城中，后面跟著的軍隊一看城門開了也都跟著往前沖，一時之間沖進來至少三四百的北荻士兵。

莫言趕著馬車沖入了北荻軍中，立時車上萬箭齊發，沖進來的這三四百人只一瞬間便死了一大半，剩下的不足一百人，被守軍圍住，很快的被消滅了。

但莫言馬車速度未減，直接壓著尸體便沖出了城門，很快的被裹進了北荻軍的層層包圍之中。

莫言一沖出城，便向后喊，“關城門！”

身后的守城軍士立時將城門關閉，莫言的馬車如闖入玉米地的瘋牛一般橫沖直撞，同時還發射弩箭，所到之處人一片片的倒下，北荻軍中立時亂作一團，攻城的攻勢也弱了下來。

莫言站在馬車上如同地獄里上來的修羅一般，一只手牽著韁繩，另一只手控制著馬車上的機關，他的左右兩邊由車身伸出兩個鐵板，擋住周圍的攻擊，而車身前面的暗箭射殺企圖攻擊馬的士兵。

整個馬車猶如一架完美的殺人工具，在人群之中肆意的殺戮著，北荻的將士一時之間拿他束手無策，完全亂了章法。

而南詔這邊，眾人站在城墻之上，看著莫言的這輛戰車，群情激動，搖旗吶喊，助威之聲響徹云端。

就在此時，北荻軍中突然沖出一匹馬，一陣風般的向莫言的戰車沖來，與此同時馬上一人從馬上飛起，快如閃電般的穿過莫言的箭陣，向莫言身邊急掠而來。

手舞劍光，在身前形成一道光墻，擋開所有向他射來的弩箭，眼看就要到莫言面前。南詔守軍這邊都驚呼出聲，眾人心中一涼，一顆心從云端跌落至泥沼，仿佛再也升不起來。

就在這時，只見莫言松開了操控機關的右手，從身后拿出一把弩，連射三發，硬是將來人生生的逼了回去。

那人飛身回到自己的馬上，肩頭釘著一支弩箭，眼中寒意更盛，眼角的淚痣微微跳動著。一揮手，讓所有北荻人都停止進攻，雙方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偌大的戰場上只聽見馬匹焦躁的踏著蹄子和打著鼻響的聲音。

“莫言，好，很好，果然是戰場再見不留一絲情份。”澹臺木齊低頭看了看肩膀上的箭，聲音冰冷得好像聽到的人都會被凍住一般。

“你也不留情啊！攻打東門四天，我若再不出手，再有片刻恐怕城門就要被你攻破了！”莫言傲然的站在馬車上，衣袂在風中獵獵作響。雖在敵軍團團包圍之中卻面無懼色，仰著小臉，與澹臺木齊對視著，氣勢不輸分毫。

“你以為就憑你這一輛馬車就能扭轉戰局？”澹臺木齊坐在馬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眼中霸氣十足，宛然一副王者看螻蟻的表情。

“我知道，剛剛死的那些人對于你手下的二十萬大軍來說，杯水車薪。我也沒想過用這種方式打贏這次戰斗。我只不過用這個引你出來，咱們好好說說話。”莫言臉上神情一派輕松，云淡風輕，真的好像和他在聊家常。

“歐？你要說什么？”澹臺木齊此時真的想把莫言的腦袋打開看看里面倒底裝了什么，“你以為在這種情況下你還能活著回去嗎？”

說完轉頭看向城墻，見到城墻上的那個一襲白衣的身影，“還是你認為他能救你？”

莫言也看向那抹雪白的身影，在陽光下白得刺眼，他不由得瞇了瞇眼，離得太遠，看不清他的容貌。但那出塵脫俗的氣質，和冷冽孤傲的身姿，除了那人不做他想。他知道他也在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