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腰上燃著兩堆篝火，十多個人環繞而坐，在他們正中間，躺著一個被開膛破肚，只剩下一口氣吊著的年輕人。

“活不了了，有醫生都難救，何況我們這些人。”一個老年人搖了搖頭，把身體轉向另一邊，不忍心繼續看到這幅慘狀。

“那咋辦嘛，丟這兒不管么，讓異獸吃了去，你就忍心嘛。”一小個子皺著眉頭說到，那個年輕人肚子被異獸用鋒利的爪子劃拉開了，里面的腸子都能看的一清二楚，也不知道該說他是運氣好還是不好，異獸沒有把他給吃掉。

“依我看，不如幫他一把，給他個了結，這樣弄著，他也難受，我們也難受，救也救不了他，不如給他個痛快。”一個壯漢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插在沙地里，“誰敢動手？”

“這是殺人咧，我們怎么能殺人嘛？殺人的人要遭報應，遭雷劈的！”小個子很是不同意壯漢的觀點，“再說了你怎么知道他想死，萬一他想多活一會嘞？”

“你這不是在說些屁話？換你你想這么痛苦著直到死去，現在對他來說，活著就是痛苦，給他一刀那是在幫他，那是在做好事！你們誰愿意動手？”壯漢環顧四周，無人應答。

一陣風吹起來，沙子被卷到了年輕人血肉模糊的肚子里，他的身體一陣痙攣，血液從里面不斷地淌出來。

“你們就是膽子小，特么的，我自己來。”壯漢拿起匕首，手起刀落，在年輕人喉嚨上割出一個大口子，年輕人終于是咽了氣。

“荒原不比我們以前生活的環境，我這不是殘忍，恰恰是對他很憐憫。”壯漢在年輕人的衣服上把刀刃上的血擦干凈，插回腰間的刀鞘里。

一陣沉默。

“明天的吃喝還沒有著落，怎么安排？”有人問。

沒人回答他的問題，沒法回答，像他們這種很小規模的團體很難生存下去，沒有很強的戰斗力，也沒有足夠的人組成小隊外出尋找物資，更不用說固定的營地。

那些人口充足的，有足夠的勞動力在營地內自己生產一部分的生活必需品，在荒原里，想要改變很小一部分的生態環境還是具有可行性的。

只要能找到以前留下來的種子，有足夠高的擋板防風沙，有足夠的人員和武器防止外來人員入侵，基本上可以形成自給自足的小社區。

不過這需要解決的最大的問題是，怎么避開異獸，異獸出沒的地點是相對來說比較固定的，異獸通常有著較大的體型，很陡峭的山壁它們不會去，而山壁之上的地方就是很好的生存場所。

說起來簡單，實行起來卻很困難，荒原已經出現了五年，也沒有聽說過，哪個地方建立起能夠自給自足的社區，大部分都是摸清楚異獸的行蹤之后，在一個地方待幾天以后再轉移到下一個地方。

而對于這種只有十來個人的小群體，等待他們的幾乎只有死亡這一種結果，要么無法尋找到物資活活餓死，要么被異獸當做食物吃掉，要么好不容易找到物資之后被更大的群體攻擊搶走物資。

“走著看吧，水還有一些，夠我們撐幾天的了。”

又是一陣沉默，每次說起這個問題，他們只能用沉默來應對，他們原本一共有三十多個人，遇到沙塵暴死了幾個，碰到暴走的異獸，死了幾個，與其他群體發生沖突，又犧牲了幾個，到今天，他們只剩下十來個人。

火堆里燒的噼里啪啦，不停的冒出火星子，一只蜥蜴路過，壯漢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它，一口咬斷了它的喉嚨，用匕首剝開它的皮，放進了嘴里，嚼得滿嘴是血。

其他人望著壯漢，只能默默吞著口水，一邊羨慕著他的好運氣，蜥蜴怎么就不從他們身邊過呢？

“記得昨天我們路過的那個地方嗎？”許久之后，又有人開口了。

所有人看向他，不明白他想要表達什么。

“當時我發現了一個燒烤架，上面捆著一個骨架，可能你們沒注意到，但是我仔細看了，那個骨架，跟我們的骨架是一樣的。”那人越說到后面，說話聲音越小，但是其他人都聽到了，而且明白了他的意思。

“人怎么可能吃人嘛，只有鬼故事里才會有這樣的情節嘞，你肯定是看錯了嘛。”小個子連忙擺手，這對他來說太過于驚悚，也太過于惡心。

動物都很少有吃自己同類的，更何況人類，即便是在這種極端惡劣的環境里，也不可能會有人吃人的情況，更何況，他們還沒有陷入絕境，他們離地圖上的下一個城市已經很近了。

“我只是說說而已，我也沒說要怎么。”那人把頭縮了回去，也不再言語。

壯漢從包里拿出一張地圖，“我們離下一個城市已經很近了，后天就能走到，明天大家挨一挨餓，不是不能挺過去，我不希望有人再提到人吃人這件事情。”

兩個人起身把死去的年輕人的尸體拖到遠處，挖了個坑，埋了進去，這幾天一直有人在死，他倆沒少干這事。

“吃人的事是真的么？”其中一人問另一個人。他們一天只能吃一餐，吃多了第二天就沒吃的，這種情況已經持續了很久，他們每天都處在餓的快要死掉但不會死掉的狀態，兩人皆是面黃肌瘦，眼神黯淡無光，像死了沒埋的。

“這年頭說不準，沒吃的了，又不想死，吃人也不奇怪。”另一個人無精打采地挖著坑，“說不準哪一天到了時候，咱們也得抱著條人的大腿啃，真到了那時候，別想著撒香料就好。”

“還撒香料，別你自個兒被別人吃了，這世道真特么奇怪，沙漠要“吃人”，異獸要吃人，就特么連人也要吃人。”

“不吃不行，看咱們這些人餓的，除了這兩天剛碰上的老李是個壯漢，誰不瘦的跟個猴似的，哎，你說他怎么就還那么壯呢，吃的啥啊？”

“吃的人肉。”壯漢突然出現在他倆身后，嚇得他倆一哆嗦，“我這刀就是用來剝人皮的，你們信嗎？”

“我們倆可啥都沒說啊，您別跟咱們一般見識啊。”壯漢一人輕輕松松就能把他倆放倒，他倆戰戰兢兢，生怕惹到了這壯漢。

“人還沒埋呢？”壯漢瞥了一眼尸體。

“馬上埋了，坑都挖好了。”一人直點頭。

“別埋了。”壯漢一把提起尸體的腳，往山坡的另一面拖了過去，“你倆跟我過來。”

兩人緊緊跟在壯漢后面，一點聲音都不敢出。

壯漢走到一處，往后看了一眼，估計其他人看不到他們仨了才停下來，什么也不說，熟練地生了一堆火，拿起刀開始切尸體。

另外兩人臉都嚇綠了，他們萬萬沒想到居然真的有人會吃人肉，他們像兩根電線桿子似的，杵在一邊，手指頭都不敢動一下，這場面實在是太過于血腥，太過于恐怖，幾分鐘前，他們還聊著吃人肉的事，真看到了這個場面，兩人都快嚇尿褲子了。

壯漢用匕首叉了一塊肉就架在火上烤，不多時，一股肉香開始彌漫出來，“吃了。”壯漢看著火堆，把叉著肉的刀遞給那兩人，沒人敢接。

“給老子吃了。”壯漢語氣很平淡，但卻讓人不敢拒絕，一人連忙接過肉，卻遲遲不肯下口。

“老子跟你們講，你們這幫人，遲早都特么得死完，今天你們還在埋別人尸體，明天就是你倆給自己挖坑了，活下去，誰都想，怎么活，有吃的，有喝的，現在吃的擺在這兒了，你們特么的能不能有點出息！”

接過肉的那人都快哭了，他看著地上躺著的那個大腿少了一塊的尸體，感覺自己快要吐了出來，壯漢盯著他，用刀拍打著自己的手，像是個從地獄而來的惡鬼。

“老子這是在救你們的命，想活下去，就聽老子的話，不然老子不介意幫你們提前下去。”

那人眼一閉，心一橫，把肉塞進了自己的嘴里，也不敢怎么咀嚼，直接吞進了肚子里。

“到你了。”壯漢叉起另一塊肉，遞給了另一個人。

吳縈然趴在沙丘的另一頭看著這里發生的一切，他被植入了一段新的記憶，在這段記憶里，他仍然是吳縈然，而不是第六個實驗者X。

他看著那三個人分食著一個剛剛失去生命力的人的身體，血和油糊在他們的手上和嘴邊，心里卻沒有半分惡心，在這次的精神世界里，這里就是一個吃人的世界，你可以拒絕這種生存方式，但是你永遠無法拒絕別人吃掉你。

這次的世界仍然被稱為荒原。

荒原，什么都沒有，什么都很缺乏，什么都可以被當做食物，這里重新回到了那個茹毛飲血的時期。

吳縈然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從腰上摸出那把匕首，他也覺得很餓很渴，他要在那三個人吃完人肉之前，偷偷摸到他們的身邊，然后再伺機干掉他們三個。

他不想吃人肉，但是他可以從這十幾個人里搞到物資，他發現這些人之后，就一直跟著他們，他們的物資不夠他們十幾個分，但對吳縈然一個人來說，完全夠了。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一個個做掉這十幾個人，并且不引起他們的注意，然后拿走他們所有的物資，然后再去找下一個群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