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悲劇的老馬和 少當家?
- 賊竊
- 落葉漂飄
- 6021字
- 2020-09-12 20:25:54
天微微發明太陽還未升起之際,連云山脈往外的山道上正有一匹駿馬在疾馳。細看,馬上竟然還匍匐著一個滿身血跡的人影,一根長箭自其背后的肩胛骨處貫入,直從右胸處橫貫而出,流出的鮮血染紅了半邊的衣服,端的是凄慘無比。
馬上的人生命力竟也極是頑強,在如此重傷之下竟沒有死去,胸膛之處還能看到在微微的隆動,呼吸雖然不怎么強勁,時斷時續的,可畢竟還是沒有斷,此人自然就是從老賀的箭下逃生的馬六了。
說實話,馬六心里現在很郁悶,郁悶到死,當然,他現在的情況也不比死好多少。
那根穿胸而過的鐵桿大箭早已經絕去了他大部分的生機,再加上沒能及時止血,如果再不能得到及時救治的話,只怕流血都能讓他流到死。而且他也清楚的知道,即使自己此次僥幸能夠活下去,他的右手只怕也廢了,那支箭最后可是從他右肩琵琶骨出穿過的,絕了他日后右手再練武的可能。
說起來,馬六他們本是流竄西北的眾多馬匪中的一伙,他們原先有著超過二百人的隊伍,且個個都有些真本事。西北本就混亂,他們還有六百多匹好馬,在混亂的西北也算個中等的勢力,再加上手下一幫敢打敢殺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的悍匪,在西北混的也算風生水起,巔峰時期甚至有著過千的馬匹,五百多人的隊伍。
可惜啊,他們以前的老大初來西北不懂規矩,無意中犯了西北馬幫的忌諱,被西北馬幫發了追殺令,開了花紅,西北的要錢不要命之輩向來不少,一些大中勢力也或明或暗的為難他們,西北雖大,卻再無他們的容身之地。
迫不得已之下,他們只得逃出西北,他們原先的二百來人馬或降或被殺,到最后真正能囫圇著出西北的,不過五十來人。他們的老大是西北馬幫掛名要殺的人,早在出西北之前就被殺了,也是因此他們才沒有被西北眾勢力趕盡殺絕,不過卻也再難成氣候。
馬六原先在這伙人中頗有威信,他這人又有野心有手腕,出了西北之后,除了不愿再干這行的,剩余四十多個人就都跟了他。
他們這伙人那時人數不過四十余人,卻有著百來匹的好馬,馬六他們不敢在西北附近逗留,出了西北就往遠了跑,能跑多遠就跑多遠,西北雖好,對他們卻已經成為那深淵地獄,路上又怕碰到強大的勢力覬覦他們的馬匹,只能躲躲藏藏,這樣輾轉了半年多,他們終于來到連云山脈附近。
一來此地,他們就聞說連云山脈多出土匪,馬上覺得這兒是他們發展的一個好去處,而且此處距離西北也足夠遠,不怕西北勢力的報復,所以馬六他們決定在此扎根。不過,當務之急是找個落腳的好去處,再依此為基礎發展壯大,馬六他們有信心憑借手中的人和馬發展起來。
在花了幾天大致摸清楚連云山脈眾土匪的實力后,馬六經過對比,最終選定了位于老孤山上的黑云寨出手。一來黑云寨在五大寨中實力最小,只有三四百人二來他們所處的地利位置實在是妙不可言,老孤山的天險讓他們即使有數十倍的敵人大舉進犯也穩如泰山,于是馬六開始著手制定了這樣一個周密的計劃。
本來他就要成功了,唉,人算終究不如天算。
眼瞅著將要成功之際,沒想到張伯瑞忽然給他說了那么一番言論亂了他的心緒。
是啊,此處是連云山脈,不是秩序混亂的西北,沒那隨時從外地逃來的殺人犯等兇徒來投,這兒土匪的補充是要靠那些平民百姓的。壞了山寨的名聲,就等于絕了連云山土匪們的根基,日后誰還敢來投,其他寨子必定要共起而滅之的。
他就是計差一籌,錯吧這兒也當成西北,想當然的用西北辦事的風格考慮問題,他也沒想到竟然僅僅一著不慎就滿盤皆輸啊。
不過,他已經花了這么大的功夫,自然不甘心就此失敗,對張伯瑞的話他也不全信,說不定事情還有什么轉機,他心中還是抱著如是的幻想。再說即使出了什么事,他們兄弟馬多,跑路自然不是什么問題,大不了丟下這兒繼續跑路就得了,只是有點可惜這次損失的人馬,畢竟人死一個就少一個,馬送出去一匹就少一匹,不過至不濟也有山寨多年積累的物資作為補充。
這樣想著,他剛剛被張伯瑞打亂的心緒又有些好轉起來。
沒想到,這時忽然傳來飛虎寨攻山的消息,而且已經入了寨門,與前寨的兄弟廝殺起來,馬六心里一驚,難道那個張伯瑞說的是真的,已經要應驗了?
他心里還有些疑惑飛虎寨的人怎么這么快就的到了消息,不過形勢已經異常緊急,他能夠聽出前寨激烈的廝殺聲似乎已經在逐漸的減小,那只有一個可能,就是一方已經快要死絕了。他自然不會天真的以為是他手下的人勝了,畢竟他的手下即使再勇猛也只有二十幾個人,飛虎寨可是號稱有上千人的。
既然知道事不可為,馬六此人也頗為決斷,也不回去看,聚義的中還活著的張伯瑞也顧不上管,直接就和身邊唯一的五個弟兄往放馬的地方跑,遂又想到馬已經被驚散了,暗罵一聲,找到幾匹趕忙開始收攏安撫被驚的馬匹,準備趁亂逃出山寨,然后再伺機找飛虎寨報仇。
可惜啊,他的厄運沒有到此為止,馬匹還沒有徹底安撫下來,就有人發現了他們。馬六他們看到有人出現,開始還是一驚,后來看到只有一個半大小子和一個刀疤臉兩個人時,遂放下心頭的擔心,兩個人而已,還不放在這幾個西北兇人的心上。
怕他們兩個身后還有大隊人馬,他們幾個已經決定馬上騎馬跑路,沒想到他們竟然看到那個刀疤臉拔出一把刀一個人就不知死活的朝他們沖了過來,這幾個人心里還是一愣,笑話,我不殺你你倒送上門來,那就怪不得爺幾個了,靠近疤叔的兩個人馬上抽出馬刀迎了上來。
接下來,馬六就看到他此生難以忘懷的一幕,兩個武藝精良的漢子竟然一個照面都沒有撐過去就橫尸在地。看那刀疤臉殺人的動作的老練程度,那一絲一毫也不多的動作還有身上一瞬間露出的殺氣,這些個在西北橫行無忌殺人無數的人竟然隱隱有了心悸的感覺。他們第一次感到,原來這天下間還真有比西北之地的人更加兇悍的人,原來他們的生命也是如此脆弱,看那人露出的殺氣,也不知道要殺多少人才能積累到那步程度,自己等人在西北引以為豪的煞氣在他面前竟如小孩一般幼稚。
馬六他們縱橫西北幾年,也不是沒有見過高手,可是那些高手也只是比他高一些而已,卻也無一人能夠做到這步程度。他自認功夫不俗,可是想要擊敗手下這兩人也要花一番功夫,可是眼下,竟然連人家一招都阻不住,他們頓時面上慘白無色。
幸好擊殺那兩人時他們兩個都沖出一截,離馬六他們幾個大約有著十多米。這些個人能在西北活下來,哪個不是老奸巨猾見風使舵之輩,見事不可為,毫不猶豫的翻身上了身邊最近的馬,拍馬就走,那逃跑的速度,讓還想繼續宣泄一下殺氣的老疤都有些目瞪口呆,果真已到爐火純青的地步啊,不愧是能逃出西北馬幫追殺的人。
馬六他們本來有六個人,剛才被殺了兩個現在只余四個,個個都拍馬朝著寨門狂奔,想要早點離開這個山寨。暗中回頭沒有發現那個恐怖的疤臉人追來,詫異之余也暗暗松了口氣。
不過他們的厄運依然在繼續,沒跑出多遠他們就發現后邊綴了一匹馬,是另一個人騎馬追來了。不過他們馬上就發現了追的人雖在不斷的射箭,可是騎術不精,竟然一箭也沒射中,還被八指回首一箭把他的馬給驚了,他們的心里又是一松。
不過他們馬上也為此付出了代價,跑在馬六旁邊的八指還在嘲笑著賀川風的騎術時,驀地感到后邊風聲傳來,沒等他做出反應,胯下的馬就長嘶一聲,把他遠遠的甩了出去。原來,他的馬屁股上竟然插著一支長長地箭桿,只有一半露在外邊,馬六再看八指,頸椎骨已經詭異的彎折回去,眼看是活不了了。停也不停,徑直朝寨門奔去。
眼瞅著已經到了前寨,寨門也盈盈在望,三個人心中都是一喜,一拍馬,又加了幾分速度朝寨門沖去。繞過前寨時,馬六恰好看到自己的三個手下的腦袋沖天而起,更加堅定了他快速逃離此地的想法。
他心中已經在疑惑,到底他們是西北出來的還是自己是西北混的,怎么一個個都比自己厲害如此之多,難道連云山脈的人都這么厲害嗎?可是那個吳黑馱為何又如此草包。
他見識到此地眾人的厲害之處,再也不敢報任何僥幸心理,不敢有絲毫停留,匆匆拍馬而過。
前寨離寨門本來就不遠,騎快馬不過十數個呼吸間就到了,看著大開的寨門無一人防守,馬六三個心中喜意更濃,暗道,出了這山寨,就天高任鳥飛了,看你如何追我,飛虎寨,我馬六總有一天要把這場子找回來!
轉眼家三匹馬就到了寨門口,眼看得就要逃出生天,三馬毫不停留的狂奔而出。
驀然間,三人頓感身上寒氣大盛,身上的汗毛根根都立了起來,那感覺,就像在西北草原被狼群盯上一樣,馬六頓感不妙,耳聽身后的風聲已經呼嘯而來,就要做出躲閃動作。
可是賀長豹的箭哪是他們能躲得過的,三箭頓時奔著三人后心而去。跟在馬六身邊的老七和大猿一瞬間就被呼嘯的箭矢穿胸而過,強大的力量把他二人直接從奔跑的馬上帶的飛了起來,余力又把他們遠遠的釘在地上,兀自顫動個不停,他二人雙目中猶露出難以置信的眼神,世上怎么會有如此快如此強勁的箭矢?
馬六倒比他二人幸運多多,他去聚義廳見吳黑馱時衣服內前后都暗穿了甲,戴了護心鏡。這嚴密的防護措施在最后關頭終于起到了作用,把那強勁的箭矢阻了一阻,雖然因箭矢的力量過大而沒有擋住,可是也在最后關頭使箭矢略微偏了一偏,為他爭的一絲機會,避過了要害,長箭自肩膀處穿入。
這馬六也著實不凡,強忍疼痛毫不停歇,打馬絕塵而去,轉眼就消失在黑暗中。
賀長豹在不由自主的暗嘆了一聲,可惜了!
賀川風歪歪扭扭的騎馬過來時,恰好看到馬六被射傷逃跑的那一幕,見他叔回頭朝他無奈一笑,他也只能暗嘆一聲,能從他叔的箭下逃生必不是無名之輩,只怕就是那伙人的頭領之類的,可惜現在天尚未大亮,連云山脈又連綿幾百里,隨便找個犄角旮旯一藏就無人能夠發現了,
唉,
算他好運……
而到此,今晚的事幾乎已經差不多完美解決,只差老疤把被劫的屯中少女找到,這也不過是遲早的事。
黑云寨的眾匪眼見得賀長豹發威,早已被嚇破膽,一個個乖乖的蹲在地上,雖然有人疑惑為啥到現在只看到飛虎寨這么幾十個人,而且借著火把的光芒,有些周家屯的獵戶也被認出來,不過雖然心底里疑惑,可是那剛剛被砍掉的頭顱還在面前擺著,自然無人敢問,而是乖乖配合著把自己綁起來。
如此捆綁眾匪又花了一番功夫,天已經微微發亮,老疤也帶著被擄的屯中姑娘們與大家會合了,被綁住的眾匪徒此時才知道俘虜自己等人的竟然是以前周家屯的獵戶們,不過周家屯的獵戶何時變得如此厲害了?眾匪徒心中都存了如此疑惑,而且他們已經知道了馬六一伙人屠屯的事,心中也正為自己接下來的命運擔憂,怕這些被仇恨燒紅了眼的獵戶們拿他們泄憤也有人忍不住要說些什么,可是被賀長豹的眼睛一瞪,都乖乖的憋回肚子里,笑話,誰敢去觸這個殺人魔的霉頭,那不是嫌命長嗎。
見到老疤帶著一眾少女過來,大家放下了最后一絲擔心,各家的獵戶趕緊跑上去看自家的閨女,也顧不得殺那些萬惡的匪徒去了,還是活人重要啊。
而這時,周家屯的族長周倉海卻神秘兮兮的把賀川風和他叔賀鐵匠一起拉到了旁邊一個屋子里,賀川風注意到屋子里已經有幾個人,都是平日里屯里說話能頂事兒的人。見到賀川風他們進來,這幾個原本坐著的人都站起來,齊刷刷的看著賀川風和賀長豹,直把他們兩個看的心里有些發毛,一時場面倒是有些尷尬起來。
“海叔,你這么神秘兮兮的把我們爺倆拉這兒總不會是讓幾位大叔好好看看我們吧,有什么事您就說,周家屯的事兒就是我們爺倆的事,你盡管說。”
聽賀川風說道周家屯,周倉海明顯臉上一暗,周家屯已經被毀了,哪還有什么周家屯啊,不過聽到賀川風說把周家屯的事當成他們爺倆的事兒,臉上又是一振,偷眼看去,沒有在賀鐵匠臉上發現不愉的神色,這才放下心頭的擔心。
看著旁邊的幾個人拼命想自己打眼色,周倉海躑躅幾次,終于還是期期艾艾的開了口,“長豹,小風,我…我…唉,其實……”開了幾次口,他終于還是沒有說下去,不禁讓旁邊幾個人都看的焦急,賀川風和賀長豹也覺得有些好笑。
“小風,還是我來說吧,我大哥他就是不好意思開口”,頓了頓,見周倉海沒有反對自己,反倒感激的看了自己一眼,周倉滿大受鼓勵,“豹哥,小風,以前吧,進山打獵,大家就都知道了小風是有大本事的人,今天看到豹哥你,這才知道你們爺倆都不是一般人。”
看到賀長豹動動嘴巴似乎要說什么,周倉滿趕緊阻止,“豹哥你先別說,聽我把話說完。現如今吧,我們雖說在你和小風的幫助下報了仇,可是我們的親人已死,屯子宗祠都被毀了,再無容身之地。”說道這兒他的聲音也帶了些哽咽,不過趕緊神情一凝,又接著往下說,“屯子里的大伙都知道你們爺倆不是一般人,相處了十多年,大伙也信得過你們爺倆的為人,所以,剛剛大伙商量了一下,決定以后就跟著您,我大哥說,看你和小風以后就是干大事的人,您們是不是干大事的我周倉滿看不出,可是大伙都知道你們爺倆是大有本事的人,跟著你們不虧,所以,大伙這才……”
“還是我說吧,眼瞅著這世道越來越亂,我們這群沒了家的獵戶們有沒有啥自保之力,指不定啥時候再發生個就死絕了,我周倉海雖然沒啥本事,也不能讓周家屯一脈就斷送在我的手上,剛剛我和大伙商量了一下,反正這亂世的良民也易為賊,大伙看剛剛打下的這個山寨也不錯,就想著在這兒落了草得了。可是我們也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我們這伙人里,還真沒一個會動腦子的,也沒一個鎮得住場子的,所以,大伙就想著,讓長豹你做這山寨的大當家的,小風做少當家的,大伙也沒啥大的要求,只要能幫大伙尋一條活路就行了,就是不知道你們爺倆愿不愿意挑這個頭?”
聽到周倉海的提議,賀川風心底里一喜,他剛剛還在想這打下的這個寨子定不能白白浪費掉,他已經決定了,到時候等周家屯的村民走了之后,就慫恿他叔和他一起留下經營這個山寨,憑他倆的本事,遲早能發展壯大,沒想到周家屯的人竟然想出這么個好建議來,不過一想到現在的周家屯已經名存實亡,他們一眾人也再無去處,心里也釋然了,不到逼不得已,誰愿意放著好好地良民不做而跑到山上落草啊。
見賀長豹的臉上明顯有些猶豫,賀川風和周家屯的那幾個人心里頓時焦急起來,“長豹,你不愿意也沒啥事兒,畢竟這落了草就不能光明正大的做人了,小風是大有前途的人,我們也不能就這樣毀了他的前程,倒是我們想的簡單了,只是我們屯里是在沒有能挑大梁的,要不也不會讓你和小風,唉……”
賀川風見他叔臉上的猶豫之色更甚,趕忙把他叔拉到一邊,“叔,咱做吧,你就答應他們。”
“哦?小風,我知道你自小就有主見,可是這件事你總得給叔說個子丑寅卯來叔才能答應啊”
“叔,我打小就知道你那一身不俗的功夫和箭術,那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我雖然不知道叔一個大有本事的人為啥隱居在這荒野的小山屯,也不了解為啥每次我問到自己的父母時叔總是支支吾吾的不愿告訴我,可是我知道叔定然有自己的原因,能告訴我時自然會告訴我,所以我也從來不逼著叔回答。叔一身箭法如此高絕,平日里表現卻很低調,從不在人前展示,在周家屯十多年,除了老疤和我,再無人知道叔的武藝,可是叔這次當著這么多人的面露了這么一手,我就猜叔不想再隱居下去而是決定做些什么了,叔不覺得這個山寨就是個好機會嗎?可是,我不明白叔剛才在猶豫什么,或者是我猜錯了?”
賀川風一直在暗暗地認真觀察他說話時他叔的神色變化,他注意到,當他說起自己的父母時他叔的臉色明顯一變,眼中也有幾道精光一閃而逝,于是他更加的確定了叔的隱居時有不得已的苦衷,而且八成與自己的父母有關,難道自己是某個大戶人家的私生子?賀川風不禁惡意的猜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