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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在路上:多云而炎熱

  • 電波騎士
  • (英)約翰·布魯納
  • 3450字
  • 2020-10-27 16:45:18

面對來自別人的人格侮辱時,一定、一定要學會控制住我的脾氣,比如——這他媽是怎么回事?

他突然倒抽一口氣,從昏睡中醒了過來。昨天晚上他躺在床上,好幾個小時都沒合眼,弗拉克納爾的威脅在他腦海中不斷回響。最后,他不得不服用安眠藥。過了很久,他那混沌的頭腦才意識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空氣壓縮機的嗡嗡聲停止了。

他翻過身去,查看床頭自備電源的發光鬧鐘。上面顯示現在是早晨七點四十五分。按理說早就該太陽高照了,天氣預報也說天氣會比昨天好,況且當他的拖車頂部的塑料薄膜完全繃緊時,透光性也是非常不錯的——可現在,拖車的窗戶外還是一片漆黑。

看來電源被切斷了,教堂穹頂也垮塌了——二十二點五噸重的穹頂。

渾身赤裸、內心極度不安的他把腳伸出床外,去夠最近的臺燈開關,以便確認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確。周遭的黑暗充滿了壓迫感。更糟的是,空氣已經開始變得污濁——這無疑源自那些積灰、油污和散發著惡臭的濕氣。當穹頂還在時,這些東西不過是不易察覺的薄薄一層;可隨著穹頂垮塌,它們攪成了一團,有如淤積在下水道里的污物。

不出所料,臺燈沒亮。

工人罷工了?不太可能。那些還有能力關閉國家自動供電系統的重要工人,總會等到霜凍或是下雪才進行罷工。電路過載引發的停電?也不太可能。自1990年以后,夏天就再也沒有發生過電路過載了。人們似乎早就不再把電能視為如空氣一般可以免費獲取的東西了。

不可否認的是,1990后的新一代已經長大……其中也包括他自己。

核電站發生事故了?

自從去年連續發生了三次事故后,如今在德爾斐公告板上,下注類似的災難將在兩年之內發生的賭金相當可觀。不過,他還是抓起了自己唯一一部裝有電池的收音機。按法律規定,每個人口達到或超過一百萬的大城市,都會有一個只播報新聞的單頻道電臺持續進行廣播。這樣一旦有暴動、幫派火并和災難發生,人們就能及時收到警報。電池快沒電了,但當他把收音機貼在耳邊后,聽見的卻是新聞播報員正在談論與今日的橄欖球比賽傷亡情況有關的賭博。要是核電站真發生了事故,這會兒收音機里應該會持續不斷地傳出輻射警告。

那么是……弗拉克納爾?

后脊感到一陣顫栗。他隨即意識到,自己正渴望地望著鬧鐘上那一小片模糊的光芒,仿佛周圍的黑暗象征著子宮,而鬧鐘上的微光則預示著他會進入一個陌生的新世界。

雖然心頭涌上一股失望之情,但他不得不承認,事實顯然如他所想。

雖然空氣中彌漫著惡臭,但至少二氧化碳的濃度還沒有超標。他沒有感到頭疼,只是微微有些想吐。稍微平靜下來后,他摸索著走向拖車的起居區。以防萬一,他在生活區一直備有一盞裝有電池的臺燈。由于是由主能源系統自動充電,臺燈的電池依然電力充足。然而當他打開臺燈、昏黃的光芒照亮四周后,他發覺四周的一切既可怕又陌生。他拿起臺燈,周圍的陰影在擦得光亮的金屬墻面上不住晃動,仿佛在重現昨晚他想象的情景:那些陰影在為那些追隨安息日男爵[18]、圣尼古拉斯[19]甚至迦梨女神的青少年提供掩護。

他走到洗臉池前,扭開中間的水龍頭,把本該冰涼的水潑在自己臉上,沒什么用。電力被切斷了這么久,水箱已經變得有些溫熱了。他昏昏沉沉地拉開拖車大門,向外看去:垮塌的塑料穹頂堆在了祭壇上,穹頂優美的曲線之下,他看見遠處有一絲微光。這意味著他或許可以憑自己的力量逃出去。

不過要是能恢復電力供應就更好了。

辦公室里,熔爐已經冷卻,銅塊已經鑄成,隨時都可以取出。之前正在處理一項極具挑戰性任務的電腦,卻因電力中斷而停機了。對今天的第四項——不,應該是第五項——德爾斐賭博的評估已經完成,紙條從電腦端口露出一截,就像一條蒼白僵硬的舌頭。上面還遵照程序,蓋著公證員的印章。不過這并非眼下最重要的事。他必須搞清楚弗拉克納爾(除了他,還有誰能在一夜之間抹除拉撒路的信用等級?)是否已經成功切斷了他的電話線路和電力供應。

答案是他做到了。一個甜美的、事先錄制好的聲音告訴他,他的電話信用點在某個訴訟案件判決之前,將無法使用。而這個案件很可能會以他的所有資產被扣押而告終。如果他想要再次享有電話,必須提供證據表明法庭的判決對他有利且該案已被撤銷。

訴訟?什么訴訟?在這個國家,你不能因為一個人出言詛咒了別人,就把他押上法庭受審吧?

接著,他漸漸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并差點哈哈大笑起來。弗拉克納爾耍了一個很老套的手段,在大陸網[20]之中投放了一個能夠自我延續的蠕蟲病毒,而引導它前進的很可能是他從某家大企業“借”來的一串投訴代碼。每當他的信用代碼在鍵盤上被敲出,該蠕蟲病毒就會自動從一個鏈結點轉移到另一個鏈結點。要殺掉這種蠕蟲病毒,少說要花掉幾天甚至幾周時間。

除非受害者知道使原始指令過載的方法,而拉撒路恰好知道。每一位代碼以4GH開頭的人——

他的笑容漸漸消失了。要是——自從他上一次充分利用了代碼的潛能——4GH代碼的有效性被降級,甚至直接被抹除了,會發生什么事?

只有一個辦法能找到答案。那臺盡職的機器正等著他提供法律要求的證據。他在電話上敲出自己的完整代碼,又敲出了一串專門處理“因惡意濫用職權而造成的輸入錯誤”的代碼,同時用一條指令對代碼進行跟蹤,以獲取將他卷入的那個訴訟案的檔案號。

撥號音在電話里回響著。

一直不自覺地屏著呼吸的他,突然猛吸了一口氣,這聲音在這不尋常的安靜氛圍中顯得尤為響亮。(有多少種嗡嗡聲消失了?電腦、飲水機、空調、警報監視器……人們一般不太可能立刻計算起自己擁有多少電器,所以他便沒費心去回想。)

他馬上以牙還牙,投放了一條反擊型蠕蟲去追蹤弗拉克納爾的蠕蟲。這應該能在三十到四十分鐘內解決燃眉之急,時間長短取決于他能否解決每周一必然會發生的線路過載問題。他確信自己肯定沒法解決。最近的報道表明,如今的數據網中有大量蠕蟲和反擊型蠕蟲,而所有機器都已收到指示:除非它們與緊急醫療事件有關,否則一概給予低級優先權。

行啦,等燈光一亮起,他就能知道了。

現在,拉撒路牧師是時候“自殺”了。為了振奮精神,他喝下了一杯溫熱的、甜得令人惡心的仿制橘子汁,但這并不會對他的新陳代謝造成實質性損害——對于自己日常選用的品牌,他一直都很小心——與此同時,他仔細琢磨著自己的下一個化身的具體細節。

三十分鐘之后,電力供應恢復;六十分鐘之后,穹頂充氣完畢;九十分鐘之后,他啟動了自己的重生程序。

電腦化分娩的體驗總是相當糟糕。由于他之前并沒有打算放棄拉撒路的身份,因而沒有做好充分的思想準備,今天的體驗可謂是最糟糕的一次。他的皮膚上起滿了雞皮疙瘩,心臟怦怦亂跳,手掌因汗水而滑膩膩的,而他的屁股——光著的,因為他沒有浪費時間去穿衣服——與椅子接觸的部位感覺很癢。

即便發現自己的代碼依然有效,當他琢磨該用什么新謊言來應付聯邦電腦時,他還是不得不兩次掛斷電話。他的手指顫抖得很厲害,他擔心自己會按錯號碼鍵。像這樣的一臺普通電話,并不會配備“顯示最后五個數字”的功能。

他敲出最后一組代碼,激活了將會抹除拉撒路一切痕跡的“噬菌體”。與拉撒路的這條超級蠕蟲相比,弗拉克納爾的那條可以說是微不足道。如此一來,他也可以舒展下筋骨,去處理其他那些他不得不放棄的東西,以免打擾他的全新自我的塑造過程。

國會議員級別以下的任何人,都無權要求電腦打印出存儲在4GH代碼之后的數據。設計這個代碼的初衷,一定是為了讓那些擁有官方許可的人可以去體驗除了自己人生之外的其他人的生活。他不止一次想要搞清楚,他的代碼在理論上將自己塑造成了什么樣的人——肩負秘密任務的聯邦調查局探員、反間諜特工、負責收拾上司捅的婁子的白宮特別代表……不過他并沒有傻到真的付諸行動。他就像一只老鼠,在現代社會的墻壁下鬼鬼祟祟地行動。而他一旦暴露,上面就會派出滅鼠人來消滅他。

他穿上不合身的衣服,整理出一堆他覺得沒必要留下的物件,放進一個包里。其中有可轉讓的德爾斐券和他新鑄造的銅塊。他還把兩個裝有鎮靜劑的呼吸器裝進了衣兜。他知道,在今天結束之前,他會用上它們的。

最后,他在自己的桌子下安了一顆炸彈,并將其與電話相連,這樣他就能隨時引爆了。

這座教堂的毀滅大概會出現在媒體的每日罪行名單上——上面已經有許多謀殺案、搶劫案和強奸案了——但像縱火這種罪行,經常會由于時間不夠而被省略。只要沒人索要保險賠償金,這件事會就此畫上句號。考慮到格萊勒幫和比利金幫的沖突史,他們就是現成的嫌疑對象,當地警方一定會對這起案件處理起來如此簡單感到滿意。

在他準備走出教堂的塑料穹頂之前,他最后一次環顧了周圍一圈。車流的喧囂從高速公路的方向傳來,但目力所及之處,沒有誰會特別關注他。從某種程度上說,他心想,我現在生活的時代肯定沒有二十世紀那么復雜。

要是一切都如看起來這么簡單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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