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流自己也不知道這是倒了什么霉,這么個堂堂王家四姐竟然要讓自己負責這么重要的事情,這件事情而且不能動用巡城衛的人,著實讓李流頭疼。但是李流相信自己的判斷,憑對方的幾封信能感覺對方不是什么大人物,肯定是幾個小毛賊,但是越是這種名不見傳的小毛賊才讓人頭疼,所謂亂拳打死老師傅,這亂拳打的王家的四姐都毫無辦法了。
這邊李流頭疼的很,而遙遠的齊國帝都緇城卻也有一幫更加頭疼的人。齊王田宥炎有些疲倦側坐在了議政閣的大金龍椅上,身體有些微微傾斜,顯得很是疲倦。座下兩側各坐三人,俱是正襟危坐,卻是神情各異,
議政閣不是隨意哪位官員都可進來議事的,而是須由齊王任命的國輔大臣方可有資格到這里議事。各國之間這百年來幾乎都在搞不同改革來使自己變的強大,幾乎都是從文武兩分開始,將文官和武將的職能明確劃分,文不掌兵,武無封地,也就是文官是不能直接掌握軍隊的,武將是沒有封地的。這些政策目的就是加強君王的權利。
不管是在趙,韓,魏,還是楚,燕這些國家都進行了大規模的改革措施,成功加強了君權。但是唯獨齊國在改革過程中,崛起了四大家族,以至于掌權齊國百年,幾乎架空了王權。齊國的整個運轉和大部分財力,物力,人力,以及官位都由四大世家共同分配,制衡。
議政閣的氣氛很是沉悶,平時在朝堂之上這些各大家族的族長,長老之類的核心人物也俱只是立于朝堂,下面那些家族的成員和各家門生,客卿則會互相攻擊,最大限度的爭取自己家族的利益。所以齊國的朝堂和其他國家不一樣,一開朝便是各家彈劾,爭辯,永遠都是火熱朝天的氣氛。每每到了激烈的地步,甚至有破口罵粗的,猶如市井一般,毫無朝堂莊嚴之相。
齊國采用一閣制,便是議政閣,六部與各大營直接受命與議政閣。國家各種大事都要通過議政閣決策,齊王只需加蓋璽印而已。
“諸位對于楚燕兩國增兵之事有何決策。”田宥炎淡淡的甩出了話以后,便又靠在了龍椅背上。
“君上,臣以為我大齊雄獅于緡塞一帶布防增軍,燕國必定不敢來犯,當務之急便是應當出使使者前往楚國和談,楚國若是退去,燕國想必不足為慮。”說話的是齊國輔國公阮閏豐,昌西阮氏的執掌著,阮氏家族世踞昌西郡,經營昌西兩百余載。
昌西郡和楚國接壤最多,而且楚國若是攻打齊國,只能率先攻打齊國南面的門戶祁油,祁油便是昌西治下的重縣。若是齊楚開戰,損失最嚴重的便肯定是與之接壤的昌西郡。所以阮閏年自然是最急的一個,急于想和楚國和談。自然第一個闡述己見
“臣也以為當務之急便是與楚國和談解決此事,避免兵戎之爭。”阮閏年說完,坐于其下的平山公余治修也立即表示贊同。四大世家早在百余年前便已存在,當時田氏篡姜,代姜自立,便是聯絡這些世家,自此也埋下禍根。
當年齊國朝堂之上世家門閥多達數十家,而后通過聯姻,結盟等等各種手段,有些沒落,有些輝煌一時,有些則完全被滅族。直到秦武王開始意圖統一天下,東出幽谷關,破韓功趙,卻被姜慶刺殺,秦武王被刺以后,秦國內亂,六國聯手將秦軍鐵騎趕進幽谷關內,
齊國也隨著列國一樣進行大變法,大規模的改革以后,慢慢穩固和血洗下來的四大世家站穩了陣腳,直至延續至今,但是四大世家的實力也是在百年之間有所微妙的上下浮動。陳家至始至終都是穩站第一,而如今擁有最強大的水師李家,從最末慢慢變到了第二的位置,開始衰落的余氏則和阮氏在近些年婚盟密切,始終共同進退,來制衡另外兩家。當然四大世家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姻手段,包括和王族之間也是有著各種聯姻。
齊王雖然發布著各種詔令,但是他的權力實在有限,他所頒布和發詔的很多東西都只是四大世家權衡利弊之后的東西。他僅僅能做的便只有制衡來維持王室的繼續存在。
阮閏年和余修治兩人代表了立場以后,便又是一片寂靜,大齊國自從開閣治國以來,四大世家未免內部爭端導致齊國滅亡,所采取的其實是一種投票制度的方式,閣內六大國輔大臣加上齊王,共同來決定國家大事,但是王族肯定是被牢牢控制住的,在四大世家的打壓下根本不會有利于任何王族的政策頒布。
王族的表態并不重要,關鍵便是另外兩大家族的態度,幾人的目光都有些微微傾向齊王右首下座的陳族族長陳伯言的身上,陳伯炎是個眉須全白的老者,似乎蒼老的身材都有些干癟,滿臉的褶皺。這幾年陳伯言的身體似乎出了大狀況,早無當年老當益壯之樣。
但他仍是當朝的誠南公陳伯言,也是文官之首,議政閣首輔。平陽陳氏的族長。陳家乃是四大世家中實力最強也是資格最老的家族。陳伯言雖然一言不發,但是大家仍然想都想知道這只老狐貍的立場,如今余,阮兩族聯手想要將日益強大的李氏打壓下去,陳氏自然也不希望李氏過于膨脹,所以如今朝堂之上,余,阮兩族瘋狂的打壓李氏,每日都有李氏的官員被彈劾落馬,陳氏有時候加入彈劾的行列,有時候便坐山觀虎斗。
“咳,咳,咳.......咳,咳,咳.......。”陳伯言不停的咳嗽著,似乎要將肺都咳出來一般,臉上的松弛的老皮隨著咳嗽一顫一顫的。
“誠南公為了國事日夜操勞,應當好好休息,多注重修養才是啊。”齊王田宥炎關切道。其實田宥炎心中最恨的便是陳家當今的執掌者陳伯言,當年逼死他最心愛的皇后,還逼他親手將最疼愛的嫡長子,太子殿下囚于羽禁宮內的罪魁禍首便是此人了。
“老臣多謝君上關心,咳,咳......"陳伯言話沒說到一半,便又開始咳嗽起來。
眾人遂將目光便又移到到了李氏族長,武威公李煌明身上,楚國若是陸戰自然是要率先攻打祁油,但是若是水師要進攻,自然便是要功打齊國的清寧郡,那是李氏的地盤,覓向,吉慶等等幾個齊國大港口與碼頭大部分都在齊國的清寧郡,所以齊國的水師精銳也盡在李家。
直到陳伯言咳嗽漸止,李煌明才道“臣也不贊同刀兵相見,況且我大齊若是兩面受敵,恐怕損耗巨大,臣也以為應當出使使者前往楚國和談。”
此時,李家自然也不希望和楚國交戰,因為楚國的水師也相當強大,兩軍交戰,戰火必會波及到清寧郡,屆時商貿運輸受損,對李家水師也會損耗十分嚴重。
三家表明了立場,最后便只有陳氏和王族,陳氏在閣中占有兩席之地,所以陳氏的每次立場態度都比其他三家要重的多,況且陳氏在齊國的實力確實也強于其他三族。另外一位國輔大臣也是陳家直系子弟,是上一代陳家族長的第三子,陳伯琳。比起老態龍鐘的陳伯言,陳伯琳則顯得年輕鮮活許多,雙眼深邃有力,透著一股睿智。四十余歲的年紀已是而立之年,自然而然的給人成熟穩重之感。
“不知各位可知此次楚燕目的何在。”四大世家自然提前便知燕楚兩國增兵的事情,早在軍報抵達朝堂之前。陳伯琳想必私下早已與陳伯言商議過,知道怎樣為自家爭取利益,自己家族應該站在什么立場上。四大世家自然心知肚明,楚國最重要的原因便是齊國鐵,銅兩礦的禁令。
七國之間便很想齊國四大世家一樣,權衡利弊之下相互制衡。東方六國對于軍事強大的西秦的制衡,趙韓魏三國之間又是長期的同盟,三國俱地處中原肥沃之地,相互接壤,被秦,齊,楚三大強國所圍,所以也只得相互聯合來抗衡秦,齊,楚三大強國的壓力。
齊楚在制衡秦國的情況下,又要相互提防,以免又出現另一個大秦一般的軍事強國。燕國雖然處在極北之地,但是卻也能制衡齊國的發展。況且兩國乃是世敵,但是燕國也不能讓楚國過于強大,因為有朝一日若是楚能滅齊,那燕國離滅亡之日也不遠矣。
所以各國之間交錯復雜,齊國自然不能看著楚國日益壯大,所以便斷了鐵,銅的互通。齊國的鐵,銅資源是七國之中最為豐富的,長用來和燕國置換馬匹以及楚國的鹽巴。
楚國近些年來后黨和宗親王族之爭尤為激烈,所以兩方自然急需擴充各自的軍方力量,除了征兵屯糧以外,便是武器裝備的配置。齊國突然斷了鐵,銅的互通。楚國兩派自然默契的站在了一個立場上,便是要齊國解除禁令。燕國與楚國的婚盟,加上增軍,也不過是需要一些齊國資源籌碼上的交換。齊楚一戰是必然的,只是不是現在,必然是滅了秦國或者將秦國打的沒有能力東出,才可放手一搏。
而齊國鐵,鋁兩礦資源最豐富的便是在余氏的富麗郡。余氏其實更加希望齊國能夠維持禁令,這樣能夠給自己家族帶來更加大的利益。但是阮氏則更加希望能夠解除禁令,避免與楚國的正面沖突,出于現在的形式,余氏的日漸衰落,只能站在阮氏的立場上。
而李家也不希望與楚國開戰。陳伯琳拋出這個問題自然是希望瓦解阮氏和余氏在這件事情上的聯合,從而讓他們產生間隙,如果他們三方能夠斗起來,這自然是陳氏希望看到的事情。
陳氏其實更加希望齊國能夠繼續維持禁令,從而讓楚國和阮,李兩家之間開戰,來消耗阮,李兩家盤踞地方上的勢力。到最后再開放解禁之令也不遲。陳氏也知道解禁之令看樣子是非開不可了,只是在時間上的問題,怎樣能為自己家族爭取到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