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賣梨汁嘍，又甜又解渴的梨汁嘍！”

早上吃的咸了一些，宋玉正覺得口渴，停下來說道：“來兩碗梨汁！”

賣梨汁的小姑娘的聲音非常好聽：“好咧！有一段日子沒見到宋大哥了，喲，這不是林家姐姐，要去哪啊？”

嘴上說著話，手麻利地很，很快裝好兩碗梨汁，還加入了兩塊冒著涼氣的冰塊。

林麗華小聲說道：“不要了，很貴的！”

小姑娘一聽，不愿意了：“林姐姐說的什么話，每年都是一個價錢，老街坊了，咱還能多要你的錢？”

麗華連忙解釋：“妹子不要多心，我不是那個意思！”又一拉宋玉的衣角，說道：“鄭家的梨汁在咱們這塊也是出了名的，不過，還是不要買了吧？”

原來是老相識，宋玉朝鄭家小妹點點頭，兩杯梨汁能貴到哪兒去？咦，剛才她往杯子里放的東西難道是冰塊？

宋玉端起杯子，仔細看了看，問道：“這是冰塊？”

鄭小妹笑道：“宋大哥真好玩，明知故問嘛！自然是冰塊了，不是冰塊還是什么？”

宋玉大驚：“這是怎么弄出來的？”

鄭小妹狐疑地看著宋玉，麗華說道：“冬天的時候，從河里取冰，將山腹掏空了，裝進去密封嚴實，到了夏天就可以用了！城里很多人就靠著冬天藏冰，夏天拿出來賣過日子，有什么好奇怪的！”

原來如此，勞動人民真聰明啊！了不起，真正是了不起。

鄭小妹很奇怪，宋家大哥傻傻的樣子，難道前幾天得病燒壞了腦子？

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六十文！”

宋玉嚇了一跳：搶錢啊？昨天給麗華買了一堆東西，不過是花了一百文，兩杯梨汁就要六十文？

麗華生恐宋玉出丑，再說這地方離家太近，不要耽擱時間太長，直接付了錢，道：“快喝吧！”

宋玉很不爽，多少有一點被宰的感覺。不過，梨汁很好喝，真想再來一碗，想到可怕的價格，只能算了。要知道，一百斤上等好米，只不過一百文左右勁。按照中國當下的價格來算，一百斤大米九十元，那么大唐的一文錢和一元人民幣購買力相當。時下，一匹好馬兩萬五千文，兩萬五千元可以買一輛一般的轎車，所以一文相當于一元這個判斷還是靠譜的。也就是說，一杯梨汁要三十元，而且是路邊叫賣，確實貴的離譜。由此可見，即使在盛世大唐，即使在天下最為富庶的長安城，夏天吃冰也是很奢侈的行為。

“別撅嘴了，只當咱也做一回有錢人！”玉哥哥安慰著林妹妹，林妹妹不想壞了興致，“噗嗤”一笑，天上的太陽也跟著笑了。

已經遠離了永平坊，身邊沒有了惱人的目光，林麗華的小手主動送上來，宋玉美滋滋地握在手中，略微用點力，仿佛在說：俺稀罕你！

麗華嗔怪地說：“討厭！”

哪里是在討厭，分明是在歡喜嘛！無論哪一個時代，無論多么偉大的男人，想透徹了解女人的心思，都是一件難度極大的事情。如果不是這樣，圣人孔老夫子，也不會無緣無故地感嘆：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但從這一句來說，可憐的孔圣人已經被女人折磨到了多么悲慘的程度，否則又怎么會把可愛貼心的女人劃到小人那一邊去呢？

戀愛階段，或者確切地說，在和女孩子交往的過程中，只要不是名花有主，只要發揮窮追猛打的臭不要臉的革命大無畏精神，持之以恒堅持不懈，事情就成功了六七分。宋玉模樣長的俊，臉皮可是不薄，一般人都是一層，他卻在表皮之下還有三層防護罩，輕易是不會傷害到男人的脆弱自尊。

“討厭？是現在還是昨天晚上？”

“要死了，你說什么呢？”麗華猶如一個做了壞事的孩子，發現周圍沒有外人，才略微放心了一些：“真是的，什么話都說，就像……”

“就像地痞無賴！”

宋玉笑道：“嘿嘿，妹妹難道沒有聽過這么一句話——男人不壞女人不愛！”

“哪里聽來的胡話，難道世上還有喜歡壞人的女人？”初嘗歡欣的麗華，嬌嫩的肌膚越發清亮，似乎蒙著一層迷人的光彩。

“壞男人的女人多了去了，喜歡瘋狂女人的男人，也大有人在。呵呵，我就喜歡昨晚妹妹的樣子。”

麗華又羞又氣，一句話都不說，轉身就跑。

宋玉毫不猶豫，撒腿就追。這個時候一定喲追，只要追了，罪減一半，如果不追，罪加一等。

“林妹妹，我錯了，我錯了。你原諒我一次好不好？”

跑了大約十幾米，陽光少女林麗華居然氣喘的厲害，居然讓繡花枕頭宋玉不費吹灰之力就追上了，迷人的小臉上籠罩著一層夏天根本不會出現的冰霜：“你錯哪了？”

“我，我，我也不知道錯哪了？不過，只要妹妹不高興，那一準是我錯了！”凡夫俗子宋玉以面對仙女的虔誠說道：“煩請妹妹告訴我，我錯在哪了！”

“得了便宜還賣乖，人家的身子都給了你，你還來取笑人家。再說，昨晚的事情，人家現在已經不記得了，你又提起做什么？”

昨晚，宋玉四渡赤水，老男人老威風老牛叉了！最后好歹拼了個同歸于盡的結果。如果不是前一天晚上，那一抹代表女子貞潔的嫣紅乃宋玉親眼所見，他一定產生一些齷齪的想法。不過，大唐女子在床上的風采實在是令人沉醉。

“哥哥錯了，妹妹千萬不好記在心上。快走吧，我等不及要看看總持寺、莊嚴寺有沒有妹妹說的那么好呢！”

“又不是沒看過，著什么急啊！”

昨晚，宋玉又偷偷摸摸地摸進林麗華的閨房，拿出白天買的小物件，麗華讓宋玉頂著被子，掌著燭臺，在一片溫馨愜意的空間里，麗華細細欣賞著。當時，宋玉的心還是七上八下了一陣，待到麗華歡天喜地地摟住他的脖子，銷魂一吻，心兒才“噗通”一聲落了地。不過是一些不值錢的東西，她居然喜歡的不行，宋玉很是不落忍，提出今天上午出來轉轉，陪她玩一天。兩人的感情能發展到哪一步，宋玉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或者說也根本不可能知道。既然如此，那就珍惜在一起的時光，珍惜每一天，自然而然地等待結果來臨的那一天好了。

長安西南角，從西邊數第一縱列的兩坊，南面的是永陽坊，北面的是和平坊。莊嚴寺在東，總持寺在西，兩座寺院平分了兩坊之地，想不到的宏大，想不到的氣派。昨天，宋玉被長安城寬闊的街道和雄偉的宮城所折服，今天更是嘆為觀止：“太大了，太大了！”

麗華笑道：“瞧你那傻樣。象這樣的寺院還有安國寺、慈恩寺、興善寺、薦福寺、光明寺，小的就更多了。”

“城內有多少所寺院啊？”

“僧寺六十四，尼寺二十七，道士觀十，女冠六，波斯寺二，胡祆寺四。”

宋玉詫異地問道：“你怎么知道的這么清楚？”

“不是你告訴我的嗎？”

宋玉尷尬地笑笑：“你看我這腦子，說什么都想不起來了。”

“人家又沒有嫌你！”麗華親昵地拉著宋玉向前走，“莊嚴寺建在隋代，地位相當于現在的安國寺、興善寺，都是由皇家修建的。知道隋朝最后一個皇帝楊廣的皇后在家修持的法號是什么嗎？”

宋玉搜腸刮肚也想不出來：“我只知道她姓蕭，不知道什么法號！”

“莊嚴！”麗華莞爾一笑，“再問你一個問題，知道楊廣的法號是什么嗎？”

莊嚴總持？“難道是總持？”

“對了！”

這樣就不奇怪了，那位爺修運河征高麗下揚州，好大喜功，修建這樣規模的寺院自然不在話下了。

墻壁上盡是精美的壁畫，從色彩上來分析，有些應該是近期剛剛完成的。宋玉在一面墻壁前，細看壁畫上的人物，居然看出點東西來！騎青牛出雄關的那位仙風道骨的老者，應該是老子，被尊為道家始祖、有通天徹地之能的太上老君。老君出了函谷關，一直向西，下一幅出現的人物，裝束好像是印度人。接下來，老子搖身一變，剃了光頭，穿了袈裟，在印度大展神威，宣法布道，然后高坐金蓮，下面的一干人等里面，出現了普陀山的觀音菩薩、五臺山的普賢菩薩、峨眉山的文殊菩薩。嗚呼呀，難道畫里的意思是說，佛祖釋迦牟尼是老子的化身，壁畫里講的就是《佛本是道》里面大肆宣揚的“老子化胡”的故事？

這個故事，應該是道家宣揚，佛家忌諱才是，怎么會在寺院里面見到呢？

“此中有玄機，卻也不難理解。阿彌陀佛，我們又見面了！”

宋玉回頭一看，赫然是神會和尚。

我靠，晦氣，怎么又見到他了！想歸想，禮貌還是要的，怎么說也是人家救了自己一命：“宋玉有禮了。請問大師，上面說的是老子化胡的故事？”

“正是！”神會在前面走，宋玉跟在后面：“說來話長，佛門傳入中國之初，一度被歸為為黃老神仙術的一種；吾佛門不便解釋，以至于以訛傳訛，在東漢后期，上出現了“老子入夷狄為浮屠”，化胡成佛之說。西晉惠帝時期，天師道祭酒王浮在與帛遠大師爭論佛法的過程中，為抬高道門，貶抑佛門，根據東漢以來種種老子化胡傳說，造《老子化胡經》，謂老子西出陽關，經西域至天竺，化身為佛，教化胡人，因此產生了佛門。然而，王浮自己尚不能自圓其說，屢屢敗在吾佛門前輩之手，書中內容之虛妄可見一斑。此后屢佛道兩門屢有爭執，當今皇家以老君為始祖，儒道佛三門并尊，卻以道門為大。即便如此，高宗皇帝在位時期，也曾經命令禁止《化胡經》的傳播。而今不但屢禁不絕，又有人增修了《化胡經》的內容，將《老子開天經》《出塞紀》《玄妙篇》等加了進來，由原來的一卷增為十卷，流傳得越發廣泛了，實在是適得其反。”

宋玉細細體會著神會的話，緩緩說道：“可不可以這樣理解，開始的時候佛教利用了‘老子化胡’的說法，以便于在中原大地宣揚佛法。佛門壯大之后，當然不滿于屈居道門之下，所以極力批駁‘老子化胡’這一觀點。”

神會微微一笑：“小施主身有慧根，不入吾門甚為可惜。”

宋玉舉手投降：“又來了！這個問題暫且放下，大師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雖不中亦不遠矣！”

與高人討論了一個千年無解的公案，這才想起：麗華怎么不見了？

神會似乎知道宋玉在想什么，道：“與你同來的女施主卻是虔誠的很，見佛就拜。”

宋玉一笑：“她更是不能進佛門的！”

“世事無常，小施主言之過早啊！”

這時，一陣奇妙的香氣鉆進了宋玉的心里，扭頭一看：一名女子，施施然走了進來。但見，齊耳短發，緊身羅裙，手里搖著一根楊柳，下面露出一截雪白的大腿，腳上著鹿皮長靴。長的樣子看不清楚，走近一些，宋玉眼前一黑，心里一慌，只說了一句：“太他媽的靚了！”

靚得宋玉不敢直視，美到無法形容。

也不知怎么地就邁動了雙腳，也不知怎么地就張開了嘴巴：“長安宋玉，請問小，小娘子芳名！”

有心說小姐，忽然意識到到了此地，還沒聽過有人叫小姐的，小娘子這個稱呼倒是用的很廣泛，那就小娘子吧！

女孩答道：“纓絡！”

女孩忽地掩住小嘴，而后恨恨地說道：“我為什么要回答你？真是的，氣死人了！”

比云彩還要美麗的姑娘靠得很近，近到宋玉只能低下頭，只聽她說道：“我沒有興趣知道你的名字，如果你敢用你的臭嘴叫我的名字，我會殺了你的！”

好霸道的女孩！嘴尖舍利的宋玉，竟然沒有說話，他是信了叫纓絡的女孩的話？

纓絡走了兩三米的樣子，宋玉鼓足勇氣說道：“穿越來的？”

纓絡停下回身道：“穿越是什么意思？”

“不明白？”

纓絡搖頭，宋玉長嘆一聲：“說不明白的，說了也沒人相信！還是不說了吧！”

“小子好膽！”宋玉覺得身體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托起來，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鱉犢子玩意，真疼啊！

跟在纓絡身后的是兩名男子，動手的是年紀小一點的那個！我管你是誰，先打了再說！宋玉起身，沖上去，迎面就是一拳。那人側身一讓，手扣住宋玉的拳頭，輕輕一帶，腳下一個絆子，宋玉又倒下了。

宋玉“嗷”地叫了一嗓子，起身再戰！一分鐘之內，宋玉摔倒了五次，摔得全身上下沒有不疼的地方，宋玉雙手支地，大口喘著粗氣，腦子里算計著：我再喘兩口氣，就上去干死你！

就在這時，眼前人影晃動，一個瘦小的和尚到了敵人面前，左手的棒子還抓在手里，右手探出，敵人左右晃動伸手招架，一番動作之后，前胸被抓個正著，猴子和尚單手將敵人托起來，“嗨”地一聲，直接將那個小子扔到了樹上。宋玉抬頭看著手足無措的敵人，“哈哈”大笑。

另一位年齡大一些的，“滄瑯”一聲拔出佩刀，沖上來摟頭就是一刀。此人動作更快，快到宋玉根本沒有看清人家是怎么拔刀、怎么沖上來的，只看到一片耀眼的刀光！

“小心！”

猴子和尚也不招架，雙手握住棍子，一棍子砸出去，一聲清脆，那人的刀斷為兩截！

那人一愣，連退三步，瞧著站在原地傻笑的猴子和尚，抱拳拱手振聲說道：“幽州朱沘，上面的是二弟朱滔，請問英雄大名？”

猴子和尚扛起棒子，大咧咧地說道：“悟空！”

悟空，八戒在哪？還真有悟空和尚？這個悟空在外形上酷似猴子，同樣拎著一根棒子，和國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齊天大圣美猴王孫悟空有什么關聯？

這時，悟空身后的纓絡，雙手握著明晃晃的匕首，無聲無息地靠近，無聲無息地刺向悟空。

“小心，暗算！”話音未落，悟空滴溜溜轉過身，躲過攻擊，也不還手，連連后退，嘴里嘮叨著：“不和女人打！”

纓絡攻了五分鐘，見不能得手，忽然停下，問道：“為什么不和女人打？”

“娘說，不許打女人！”

不見纓絡動作，匕首收回，嫣然一笑：“我記住你了！”

回身之際，手上飛出幾點光芒，距離太近，纓絡的動作又是全無征兆，悟空躲閃不及，揮動大棒子，將長約寸半的銀針盡數打落在地，其中的一根就落在宋玉身前半尺的地方。銀針前端黑亮黑亮的，按照武俠小說的說法，應該是浸過毒藥的。奇怪，悟空和尚的棒子揮動起來怎么沒有動靜？

纓絡沒有回身，帶著朱沘朱滔兄弟揚長而去，臨了還留下了一句：“后會有期！”

這女人，太厲害了吧？蛇蝎女人，小妖精，鬼精靈，黃蓉，趙敏？都像，又都不像。陪在她身邊的朱沘兄弟，肯定是很幸福的吧？

啊，呸！真賤，對一個聲言要殺了你女人，怎么會產生這樣的想法？對，要狠，無毒不丈夫！嘎嘎，纓絡啊纓絡，早晚有一天……

宋玉是被林麗華扶起來的，宋玉說的第一句話是：“悟空，你知道八戒嗎？”

悟空搖頭，宋玉連忙換一個說法：“悟能？”

悟空茫然搖頭，還好，不算太離譜。

靈機一動，宋玉隨口問道：“你師父是……”

悟空指了指笑得很的神會：“他！”

不是唐三藏，而是禪宗大和尚神會。巧合，絕對是巧合！哪能呢？是不是？

宋玉不停地安慰自己，神會上來說道：“小施主與那名叫纓絡的女子福緣不淺，經過無數劫難才能修得圓滿。”

麗華大怒：“大和尚說的是什么話？”拉起宋玉就要走，宋玉卻道：“你是要我學武藝？”

“正是！”

學武藝，好啊，沒問題！可是當和尚……唉，笨啊！

“不當和尚！”

“這個……”

“只做俗家弟子！給個痛快話！”

“也行吧！”

宋玉“噗通”跪倒，磕了三個響頭，抬起頭試探地望著神會大和尚。

“起來吧！”神會高興地說道。

宋玉不起來，看著便宜師父實在是不能理會他的意圖，十分不好意思地伸出手，大拇指食指中指很是做了一番親密的接觸，怎奈師父還是不懂：“何事？”

“您看，我頭也磕了，師父也認了，怎么也得……新媳婦進門第一天，公婆不是還要給個紅包做改口費嗎？”

神會面色大變，“哼”，拂袖而去！已經進了禪房，又扔出一句話來：“明日，為師叫你悟空師兄去傳你武藝。對了，你雖是俗家弟子，也要有法號的。賜你法號悟能，好好修習，污了吾禪宗聲譽，定當取你性命！”神會的嘴角邊浮現出一絲促狹的笑，一閃而過，時間跨度絕不超過0.5秒，凡夫俗子宋玉又豈能發現？

宋玉欲哭無淚：一點好處都沒有，我干嘛參加你們組織啊？賠了，本都賠進去了。

等等，悟能？八女已經夠糗，再加上一個悟能，還做不做人？我靠，這哪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