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有一把叫念逢的劍
- 烽火溫柔鄉
- 鹿撞
- 3685字
- 2020-10-24 01:19:00
梆,梆,梆。
梅園的木門被輕輕地叩響了三聲,將陷入某種甜蜜情緒中的凝柔和白離喚醒了過來。
紫羅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將軍,馬車已經備好了?!?
“你真的要送我離開?”凝柔有些失落地問道。
“嗯,”白離頗為無奈地點了點頭。
“為什么?”凝柔繼續問著白離還未回答的問題。
但顯然白離仍是不想回答,只是說了聲走吧,便欲要拽開腳步往門外走去。
“好,反正我早就想離開這個鬼地方了,等我出去了一定能找到公子,我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凝柔將那一截還未涼透的梅花枝扔到了地上,繼而頭也不回地拽開木門,一個箭步便躍上了馬車,將布簾狠狠一甩,整個人便重重地坐在了里面,弄出的動靜讓馬兒不禁左右晃動了兩步。
白離眉頭微鎖,稍稍生氣,下一瞬便氣消彎腰,將被扔下的梅花枝撿回手里,眉目之間多了幾分無奈與痛苦。
也許白離根本就不想送凝柔離開,只是有些苦衷,所以才會無奈,才會痛苦,才會生氣地拍桌子踢椅子,那是在生自己的氣,罵自己的沒用。
白離輕嘆一聲也隨之上了馬車。
只是未進到里面,而是坐到了外面,握住了韁繩。
輕喝一聲,白離便駕車朝著昭豐城門的方向緩緩駛去。
而里面的佳人卻還在獨自生著悶氣。
先前還甜蜜如糖的兩人轉眼間已是水火不容,可見天地間最為善變的就是男女間的那些事情了。
……
……
裹鐵轱轆緩慢地壓在鋪滿了一層雪屑的石板上,拉車的馬兒呼哧呼哧地吐著寒氣,拉馬的人兒不時地轉過頭去望向里面。
駛出將軍府,壓上寬闊的主城道,月光被厚厚的云層所遮掩,偌大的昭豐城只有王宮方向才能望見星星點點的燈火,夜色愈加昏暗了起來。
有寒風路過,吹起布簾的一角,白離轉頭望見了凝柔的發絲在風中凌亂了起來。
“會不會冷?”
白離用自己的后背將布簾緊緊地靠在車框上,不讓寒風有半絲的機會去侵襲凝柔,可他還是擔心凝柔染上風寒的病根沒有完全被清除,忍不住問了一句。
只是凝柔沒有答話。
駕~
樹影婆娑,雪屑漸脹,似是癡情的惡魔不滿世間的分離,怒張大口,吹起了一陣狂風,下起了一陣暴雪。
馬車在漸密的風雪中艱難前行。
昭豐城大,行了好久方才來到城門的不遠處。
有一道城門,無人在看守。
有兩個拒馬,封鎖了去路。
吁~
白離輕拽韁繩,將馬車停住,稍過幾息,其后長長的車轍便被風雪覆蓋,像是從未有人來過。
足尖微點,白離像一片羽毛輕巧落地,立在了馬匹旁側摩挲著寒涼的鬃毛,目光溫和卻深藏著猛虎的不善。
雪勢漸起,滿天的雪屑驟然緊密,像是一道道簾子。
凝柔覺察到外面發生的變化,于是掀開布簾,彎下身子,想要一探究竟,只是一道道如刀鋒利的雪簾不斷拍上她的臉頰,未幾微紅,當真生疼。
先前白離將布簾壓住,因此寒風不得進內,凝柔也便不知外面風雪驟狂。
當下初嘗風雪狂滋味,所幸抗住了。
“出什么事了?”凝柔緊張地問道。
能讓白離如此重視以至于要下馬靜觀的情形,著實不簡單,也只會令人愈加緊張。
白離沒有答話,仍然謹慎地環顧四周。
風雪雖狂,但也不至于連守城的軍士都沒有,而且城門前的兩個拒馬好像被人動過,不然又怎會連在一起阻擋著出城的去路。
也許積雪之下藏著雜亂的腳印。
“回去坐好,”白離沉聲說道。
凝柔聽得出這不是通知,而是命令,所以也意識到了此時的情況有些不妙。
為了不讓白離分心,她聽從了命令,乖乖地放下了布簾,重新坐了回去,只是身體比之前要多了些動作,如在身前亂絞的雙手,如在車內張望的腦袋。
風雪依舊,呼嘯四起,周圍寂靜得有些不尋常。
即便城中的百姓畏懼嚴寒躲在家中不敢踏出,但也應當有些勇敢的飛鳥在空曠的城中翻著積雪找尋食物,最不濟也應該有些被積雪壓斷的枯枝在風雪中翻騰。
可這些都沒有。
噠噠。
白離牽著韁繩往前試探著走了兩步,裹鐵轱轆壓出了兩段不長的車轍,繼而再度停下。
凝柔的手心已是冒出了冷汗。
倏爾!
嗖!
锃!
前一道是羽箭離弦的破空聲,后一道是長劍出鞘的錚鳴聲。
街道左側凸起的雪堆忽然有所異動,帶著竹子碎裂聲,一枝羽箭破出一個小孔,以閃電之勢直射白離。
白離早有所警惕,風雪呼嘯聲雖狂,卻還不足以在白離的耳中將羽箭離弦的破空聲完全遮掩,白離已是搶先一步抽出了自己的佩劍。
在羽箭到達之際,手腕微提,將羽箭格偏了方向。
只是羽箭勁大,雖然偏離了方向,卻仍是挾著余勁直直地往前飛去,將拉車的馬匹射穿了喉嚨。
馬匹轟然倒地,濺起一蓬積雪,馬車因此劇烈顛簸了幾番,惹得凝柔不得已露頭查探,待看見倒地的馬匹,喉嚨上的羽箭,慌然飛身下車,落到了白離的身旁。
還未言語,又是起了動靜。
有箭射出的凸起雪堆猛然爆開,雪屑劃出道道混亂的弧線朝著四周落去,隨之飛出的還有數十張青箬笠,一位黑衣人。
黑衣人出現的剎那便將手中的弓箭扔掉,繼而抽出一把彎刀,閃爍著猶如毒蛇般陰狠的鋒芒。
唰唰唰!
唰唰唰!
唰唰唰!
從城墻上,從店鋪里,從積雪下,又是有著九名黑衣人縱躍而出,手持奇形怪狀的兵器,目含不死不休的殺氣,將白離和凝柔圍在了中間。
“怎么辦?”
饒是凝柔身手了得,心里也不禁有些忐忑與緊張,聲音都已是微微顫抖,畢竟她一直生活在樂卿府上,至今也還未大動干戈過,更是從未親臨過如此險境。
有風拂過,長劍錚鳴,白離輕握佩劍,目光平和不起波瀾,滿是自信言道:“好辦?!?
“什么叫好辦?”凝柔小聲嘀咕了一句。
“我有一把叫念逢的劍,”白離望向不解的凝柔,輕輕地笑了一下。
想必這就是好辦的原因。
寒風刮起袂角,一粒雪屑撞上劍鋒,白離的目光頓時變得銳利了起來。
猝然間,手持彎刀的黑衣人大喝一聲朝著白離沖來,風雪間掠起一線狹芒,直逼面門。
雙眼扔下不屑二字后,白離動也未動,只是懸腕舞劍,鋒芒自是攢涌而來。
自右往左地斜劃一劍,就像是在最好的白紙上揮毫畫下了八字的一撇。
輕松寫意間,彎刀斷了七分,留下的三分隨著黑衣人一同倒在了雪中,胸前觸目驚心的血痕還在汩汩直流,將周圍染成了猩紅色。
其余九名黑衣人的情緒絲毫沒有發生變化,就像是沒有感情的死士,腦海中唯一存在的記憶便是將眼前的白離殺死。
于是一起沖了上來。
有人用鏢,其形似梅,雙鏢甩來像極了綻放的兩朵梅花。
微踏兩步,白離迎上前去,右手豎劍去擋,在接觸的瞬間手腕再轉,劍刃也就變成了劍身。
嘭叮兩聲,白離左手猛然朝著空中的風雪探去,再收回來時,掌心已是躺著了雙鏢,就像是于風雪中憑空擷取了兩朵梅花。
不過白離并未打算將梅花插在凝柔的耳鬢間,而是反手一甩,蹭地刺入了用鏢黑衣人的胸前,陡然斃命。
白離宅心仁厚,率兵征戰時從不大肆屠殺,但這并不代表白離會對起了殺心的人心軟,尤其是對凝柔會有所傷害。
所以一招一式之間都是必殺,為免后患。
有人用槍,槍勢毒辣,每刺出一槍便像是毒蛇吐出信子,讓人心慌。
黑衣人的武功雖強,但凝柔也毫不遜色,只是凝柔的戰斗經驗實在太少,面對如此毒辣的槍勢,不免心慌。
槍勢掃來的時候,凝柔已是疾掠而退,可仍然被槍勢波及,袖管處被撕下來一塊碎布,所幸凝柔沒有受傷。
槍勢緊逼,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的意思,凝柔踉踉蹌蹌的竭力躲避也還勉強,但一定撐不過十息。
按武功來講,凝柔甚至還勝黑衣人幾分,可從氣勢上來講,凝柔則差得猶如天與地的距離。
十名黑衣人不像是所謂的刺客,倒有些像是死士,每一招都是以命搏命,也許他們早就做好了沒命回去的準備,沒有實戰經驗的凝柔又怎能應付,所以很是狼狽。
但她有白離。
“找個高點的地方躲好。”
白離縱身一躍,將刺向凝柔的長槍擋了下來,神色凜靜地說道。
要是青蒼和紫羅在場,他們便會知道白離神色凜靜的時候,就是他真正恚怒的時候。
白離猛然發力,透過佩劍傳到長槍之上,黑衣人登時便被震得跌退了兩步,蹬出了一道雪坑。
與此同時,凝柔輕磕蓮足,腳下發力,如翩鴻般落在了馬車車廂的上頂。
剩下的八名黑衣人不依不饒,或挺槍或掣刀,凌厲的氣勢頓時朝著白離和凝柔籠罩而來,像是從天際撒下的一張巨網,妄圖困住兩人。
白離舉劍擋住劈下的兵器,而后用力往上一送,將劈下的兵器送離了自己的頭頂,接著轉身下沉,斬出一道劍鋒,面前四名黑衣人的大腿便已是盡皆噴涌出了一條血線。
凝柔就沒有這般輕松了。
居高臨下的凝柔沒有兵器在手,因此無法對車旁的四名黑衣人產生威脅,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四名黑衣人將各自的兵器撞入車內,繼而齊齊發力,馬車頓時四分五裂,凝柔只能飛身躍下,落到了白離的身后。
還能再支撐許久,但也只是支撐,黑衣人終究還有八人。
如若此時只有白離一人,即便是十名黑衣人也不足為懼,但現在白離的身邊多了凝柔。
也許黑衣人就是因此才敢襲擊白離,借的就是白離要照顧凝柔從而會分心的機會。
只是黑衣人沒有想到凝柔的身手也不弱,幾番相逼之下都沒能傷害到凝柔,所以白白耗費了許久的時間,損失了許多的人手。
八名黑衣人或忍著傷口的疼痛,或受著風雪的拍打,重新整頓了一番氣勢,再度將白離和凝柔兩人圍在了中間,似要拼命一搏。
半個身子躲在白離身后的凝柔有些發抖,不知是因為風雪的寒冷,還是因為殺機的凜冽。
但無論因為什么,白離都將凝柔的手包在了自己寬厚的手心里,輕輕地按了兩下,以示寬慰。
風雪再濃,血液的腥味在這方天地當中充斥作亂,凝柔幾度欲嘔,白離很是不喜。
風來,各樣兵器開始錚鳴,尤以白離的佩劍最為清亮,但也最為孤單。
窸窸窣窣的聲音突然響起,黑衣人挪動了腳步,空曠寂靜的城門前又要熱鬧了起來。
然而就在黑衣人將動之時,城門前的寂靜卻率先被打破。
從將軍府的方向飛奔來了一道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