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紅顏
- 尋劍仙緣
- 江南笑小生
- 2753字
- 2020-10-24 01:31:35
一個道人曾贈白家寶劍兩柄,一柄便是這“君臨”。
感受著鋪天蓋地的劍氣,柳煙柔渾身僵直,她看著對面那陌生的影子,忡愣在原地,“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她害怕地退了幾步,這個人既不是曾經那個天才,也不是昨天那個酒保,那副平淡無奇的軀殼下,就像藏著什么吃人的野獸,她只從一個女孩身上感受過這種恐懼,但那個人早就死了。
“不可能,絕不可能!你不應該有這種力量。”她拼命地搖頭,否定心中的想法,然后重新將希望寄托在那張熟悉卻又陌生的臉孔上。
年輕人緩慢地抬起頭,他的眼中不在是刻意掩飾的謙和,而是無數仇恨的猩紅閃光,“我已經一無所有,你到底還要奪走我什么?”
他伸手,手指緩緩扣上劍柄,一絲絲金色的靈力脈絡仿若數不清的涓涓細流,緩慢地爬上手臂,流過那干涸的河床,為它重新注入活力。
“驚蟄。”
雷動滾滾,驚伏尸百萬,這一劍代表隱忍與潛藏,但它出世,便要驚天動地。
璀璨的華光應手生發,時間仿佛有那么一刻的靜止,下一刻,無數劍影砰然爆裂,勁氣四散,那些妄動的刀劍寸寸斷裂,站著的人頹然倒下,而名貴石磚鋪就而成的地面早已遍布溝壑,血液順著這些溝壑汩汩流淌,將四周染得一片腥臭。
柳煙柔落在遠處,手捂著胸口,努力抑制著胸口里翻滾的腥氣,她用劍支撐著身體,讓自己沒有倒下,然而一排編貝皓齒瞬間被鮮血染紅。
“這么多年,你處心積慮,闖進我的世界,就是為了不斷地折磨我,挫敗我嗎?”柳煙柔面色慘白,不甘心地嘶喊著。
“我從沒有進入你的世界,我茍活著,只為――殺你!”聲音低沉而充滿張力,宣泄著那一幕幕,一筆筆的血色仇怨,“記住我的名字,我叫白子柒,我的姐姐叫白苓。”
他把猙獰的臉孔轉向柳煙柔,道:“這,才是我真正的力量。”
五年前,他失去的不過是葉望秋的力量,但是從這一刻開始,他不再是葉望秋,而是白家的當家白子柒,現在他拿起的是屬于白子柒的力量。
“你斷姐姐手,我便斷你一條手,你刺姐姐一劍,我就還你一劍,你奪走了我最親的人,現在又奪走了另一個她,我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他隱藏了所有曾經存在的痕跡――身份、力量、感情,去做一個葉望秋,他做到了,最后卻一敗涂地。
柳煙柔費力地揚起劍,恐懼地看著慢步過來的殘暴身影,連連后退。一個來不及反應的瞬間,她只看見自己的手連同緊握的劍在眼前飛起,甚至連疼痛都無法感覺到的速度。
數十道劍氣緊接著在她身上爆裂,斑駁的血跡繁如點綴的襟花,大刀闊斧地將那雪白的衣衫染紅,給不可一世的女子沾染上凡塵氣息,她并不是神祗般高高在上,遇到死亡她同樣害怕,同樣不堪一擊。
她蜷縮在地上,像條受傷的狗一樣瑟瑟發抖。
“你不是喜歡殺人嗎?來啊!我要你嘗嘗那痛苦而漫長的死亡。”
白子柒冷漠回頭,連多看一眼的機會都不留給那個女人。但是他抬起頭,淚水便肆無忌憚地填滿了他的眼眶,他靜靜地注視著高高吊起的人影,心如刀絞。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他飛身躍起,深情地攬住那副身軀,手中長劍順勢割斷繩索。但是,他不應該低估一個陷入愛沼的瘋女人。
青竹蛇兒口,黃蜂尾后針,二者皆不毒,最毒婦人心。
“噗嗤”一聲悶響,還是五年前那個傷口,一把匕首如同一根楔子完美地嵌入了楔槽,毫無縫隙地插在心口上,只留下半截刀柄。
白子柒看著不是寒雨綾的那個人將刀子捅進他的胸口,居然笑了。他的酒永遠只會請寒雨綾喝,他也永遠不會防備這個女人,所以他看不穿這個人的偽裝。他倒在地上,手中的劍遠遠地甩在地上。
“哈哈哈……絕望的該是你!”遠處是介于清醒與瘋狂邊緣的慘笑,“你是葉望秋也好,是白子柒也罷,你永遠逃不出我的手心,永遠!”柳煙柔忍著劇痛爬起來,用剩下的那只手撿起地上的劍,一步步邁向前方的身體。
耳旁突然響起了混亂的刀劍聲,像是有人從下面一路殺上來,不過對于白子柒來說已經不重要了,生機正迅速從他身體里流走,他只想快點結束這孤單的一生。
寒雨綾手持柳葉長劍,吃力地挑開數十人的圍攻,一路退上來。柳煙柔看了眼那個令她深惡痛絕的女人,然后對著仰面躺在地上的白子柒咧開白森森的牙齒,笑得陰森而詭異,“最后還是我贏了,你不是要殺我嗎?你不是要為寒雨綾還有那個女孩殺我嗎?”
蒼白的笑聲驟然冷絕。
“她來的很巧,現在我要讓你看著她死。”
身形掠動,柳煙柔傾盡太清境修為的一劍,包含了新仇舊恨,一同斬向毫無防備的寒雨綾。
“飛舞吧!凝霜雪。”
璀璨的華光如同一絲絲透明的綢子迅速朝劍身吸納,然后變成一片片鋒利的雪花,開始散落。
勁氣四散,在身后肆虐,寒雨綾回頭看見柳煙柔時,已經來不及聚集更多靈力。她抬起長劍,迎上那柄鋒芒畢露的寒劍。
“鐺”一聲脆響,寒雨綾手中的劍應聲斷裂,雪花紛紛揚揚飛卷,迅速將她包裹進劍氣的中心。
“給我去死!”柳煙柔的臉上充滿了凜冽的殺氣,這個女人帶給她的,她現在要一一討回。
白子柒空洞洞地望著頭頂,笑了,是一種悵然回首,也是一種舍生忘死,“姐姐,你看,我不孤單,你會原諒我吧!”
道人贈劍兩柄,一柄君臨,一柄紅顏,道人說他們與這兩把劍有緣,卻只應了那句紅顏薄命。白子柒修了十五年劍,可他最厲害的一劍并不是屬于自己的“君臨”,而是白苓的“紅顏”,他要為白苓活著,即使是一把劍,可是白苓的劍是用來濟世救人,所以就算有血海深仇,他也沒想過用姐姐的劍去殺人。
不過當他扣上紅顏的那一刻,他體會到了白苓那天帶他從這里殺下去的心情。
――濟世救人,只為你拔殺人之劍。
長劍出鞘,劍身靈動而輕柔,宛若頷首的委婉女子,小家碧玉毫不招搖;劍招簡單純粹,揮舞起來不會鋪天蓋地,更不會搖山撼岳,因為白苓的劍不是用來殺人的,白子柒不會忘。
“君莫笑!”只用一劍便斬斷前塵往事,背棄自己的路,沒有人可以笑這矛盾卻不得不刺的一劍。
一柄溫柔的長劍摧枯拉朽地破開柳煙柔的劍氣,一點點地刺進她的心臟,力度和角度都掌握的極其精準,就像她當年刺白苓的手法。
劍入半分,白子柒干凈利落地一挑,在空中抖出一個漂亮的劍花,將那些骯臟的血液一一甩落,然后“錚”的一聲還劍木匣。
他冷酷地看著眼前的人,直到她倒下,然后回頭與身后的寒雨綾相視一笑,也心滿意足地倒了下去,“你活著,真是太好了。”
他們有很多話,卻都不會說出口,你有你的路要走,我也有我的選擇,這就是江湖兒女,情長而深沉。
相知之人不需要解釋,你要走,我不留,我要來,你不會問。
風掀起墨染青絲,將寒雨綾那抹柔情抹平在嘴角,她側身持劍而立,宛若菡萏芙蓉,獨挑清湖。
一柄斷劍,一對江湖兒女。
“我帶你殺出去。”寒雨綾穿著精巧的繡鞋,攬著送鞋的男人,低眉斂目。有一種江湖兒女的快意恩仇,又有一種深閨女子的哀怨離殤,憊懶得桀驁不馴,我行我素,讓人不敢逼視。
殺戮、仇恨終究有個你死我活,可刀光劍影過后,又有多少人記得這段江湖。
柳煙柔嗜殺,白子柒含恨,唯獨寒雨綾像這江湖史冊的篆筆,置身事外,默默伴著這一紙春秋。
陽光穿透厚重的云層,將光明重新送還人間,這片冷漠的土地遲早也會變得溫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