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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孤墳

  • 尋劍仙緣
  • 江南笑小生
  • 3078字
  • 2020-10-24 01:31:35

不知不覺,大雨已經悄然停歇,天空掀起了雨后的晚霞。

一條蜿蜒的溪流撫摸著光滑的鵝卵石,叮咚叮咚地流淌過幽山空谷,遠遠可見一片光怪陸離的凄涼晚景,那是游離在山谷幽壑中縹緲深沉的暮靄顏色。

山林中的夜晚來的很快,洗刷一新的紅霞褪去,一彎雨后的明月便如水銀一痕,在狡黠的夜色中散發著深沉的光影。

詭譎的月色下,袍子慢動作似地翻飛卷動,孤獨的年輕人用足尖在灰白色的山石間輕點而過,如同漂浮在一片意境深遠的畫卷之中,不擾亂一絲顏色,灰便是灰,白就是白。

轉眼間,已經過了十五年,但是仇恨的楔子從未在他身體里卸下,冷漠的人心,爾虞我詐的世道一直警醒他要不留痕跡地活著。

徹骨寒風凜冽,思憶藏悲切。恍恍人生似夢,香消玉殞誰憐?

狼煙起,風聲咽,飛雪葬親顏。十五年風雨執劍,回首望,猶記孤墳飛白雪。

一把劍插在腳下,年輕人緊緊地握著它,跪在墳前。光陰跌宕的腳步會讓人忘掉很多事,但有些仇,一輩子也忘不掉。

他低垂著頭,直勾勾地盯著雨水浸透的泥濘土地,雨停了,可是他心里那場雨一直在下。

――

雨水淅淅瀝瀝的澆淋而下,撞碎在冰冷堅硬的鐵器上,綻起一朵朵緩慢的水花。

兩副小小的身軀緊緊地擠在一起,女孩虛弱地笑了笑,“別害怕,小柒。”血順著她握劍的指縫間流淌下來,一點一滴地砸在男孩的額頭上,泛起一陣深入骨髓的涼。

男孩睜著大大的眼睛,嘴唇不住地顫抖著,他想要說什么,卻最終在咽喉里變得含混不清。

“……殺……殺了他們,姐姐?”

“小柒,你要記住,我們的劍應該用來濟世救人,不該用來殺人。”弱弱的聲音幾乎用盡了女孩最后一點力氣。

一道炫目的閃光,男孩只看見渾圓的血珠在視線里飛揚,女孩的手掌便連同那把劍便在眼前緩慢飛起。

一下,兩下,三下……一柄寒劍緊隨其后,如一條冰冷的蛇般肆無忌憚地挑開女孩每一寸完好的肌膚,帶著細長的血線一劃而過,角度和力道都控制的恰到好處,能保證女孩受到最大痛楚的同時卻又不至于立刻死去。

朦朧的雨霧背后,那幼小卻不失殘暴的身影高如山岳,令人望而生畏。他能感覺到女孩也在顫抖,但是女孩沒有退后,甚至連輕微的哀嚎都沒有。

“真想開個小酒館,我當老板,你跑堂,再也沒有打打殺殺,多好啊!”混濁的視線中,白苓仿佛看見了那座安靜的小酒館,靜靜地坐落在藍草澗的草原上。她任由那柄直刺而來的劍刺進心臟,用盡最后的力氣將男孩連同一個木匣送進甬道,然后用頭撞碎石閘的機括。

“小柒,好好活下去。”

殷紅的血漿從濃密的發絲間溢出,混著冰涼的雨水,一直染紅了她大半邊臉頰。

“姐姐……”無法抑制的尖叫如山崩海嘯,男孩撕心裂肺地悲嚎著,然而石閘緩緩落下,那副小小的身軀永遠被隔在了石墻的另一端。

白苓頹坐下來,身體因緩慢失血而本能地抽搐著,這將是一個痛苦而漫長的過程,不過她沒有遺憾了,“對不起,不能和你一起回家了。”生機一點點流逝,她緩緩合上眼睛,輕輕地笑了,“好好活下去,知道嗎?姐姐累了,要睡一會……”

最后一線光亮在眼前緩緩消逝,大手牽小手,他們坐在家里的門檻上,你吃一顆糖葫蘆,我呲溜一行鼻涕,你嫌棄地推開我,我也嫌棄地不搭理你;他們蜷縮在囚籠里,我摸摸你的頭,你安靜地依在你懷里,不知何時已不再嬉笑打鬧,而是相依為命。

“呵呵,我做到了,父親。”

她想起了那個鋼鐵一般被稱作父親的男人對她說的話――哪怕死也要保護好弟弟,她做到了,這對飽受人間冷暖的女孩來說,或許算得上是一種解脫了。

“四姨,希望如你所說,一覺醒來天下已經太平。”

光陰輾轉,短暫回首,女孩曾幫助過很多人,有失意的酒鬼,光腳逃婚的女孩,甚至街邊的阿貓阿狗,但是善良的人最終卻幫不了自己。

大雨驟停,天空竟飛起了白雪,仿佛也在為逝者默哀。而孱弱的聲音就像這一片透明的鋒利雪花,被風卷上虛無縹緲的暗陬,不斷縈繞在記憶之上,切割著殘缺不全的靈魂。

姐姐,我們還會回來嗎?

會的,我們一定會回來的。

等回來,我們開個小酒館,你當老板,我跑堂,再也不受人欺負了,好嗎?

女孩的笑臉永遠凝固在了那一刻。

大滴大滴的熱淚滾落下來,重重地砸在緊繃的手臂上,連同那顆脆弱的心臟一起摔得四分五裂。

“柳、煙、柔!”

男孩緊抿著下唇,牙齒毫不留情地狠咬下去,鮮血涌出,順著嘴角緩緩流淌下來,滴在古樸的木匣上,綻開一朵朵仇恨凝聚而成的血色花苞。

有些人走了便再也回不來,即便如此,她依然義無反顧。

荒涼的亂葬崗上少了夜蟲的聒噪,卻多了一具冰涼的尸體。

一截干瘦的小腳從草席下露出來,帶著觸目驚心的新舊傷痕,無聲地揭露著那些利器的殘暴不仁。馬背上的女孩悄悄流下一行眼淚,對著身后的人吩咐到:“好好安葬那個女孩。”她看著遠遠疾馳而去的柳家車馬,憂郁地皺起了眉頭,“白大當家的,希望你能活下去。”

夜深了,寒雨綾在新立的墓碑前放下自己的繡鞋,在白子柒三個字旁親手補刻上自己的名字,哀傷無限:“你是個好姐姐,放心吧!”

寂靜的空間沒有聲音,沒有顏色,視線所及,僅僅局限于眼前那一片白雪紛飛的迷離,什么也看不見,卻又像看見了消逝的過去和更加遙遠的未來。男孩躲在暗處,默默記下這份情義,然后帶著仇恨一步步走向風雨飄搖的遠方。

一天,兩天……他不知道要走多久,只知道要一直走下去。多少黑暗的日子,他都有一雙溫暖的臂膀,所以他不怕。然而現在他一無所有,只剩一副任人宰割的臭皮囊,一群狼尾隨著他,正靜靜等待大快朵頤的時機。

饑餓驅使之下,銀色的頭狼最終沒能忍受住誘惑,率先將男孩撲到在了地上,鋒利的鉤爪緊緊地扣著他的雙肩,垂涎三尺。

“我是要死了嗎?”虛弱的男孩倒在地上,如同一條眼珠凸出的死魚,空洞洞地仰望著頭頂。蠢蠢欲動的獠牙背后,他仿佛看見了女孩在天上沖他微笑。他無助地揮舞著手臂,想去觸摸那張熟悉的臉孔,然而一切遙不可及。

“姐姐,你等等我……”視線越漸模糊,笑臉也越來越遠,“等等我……”

冷風如刀,肅殺的嚴寒無孔不入,一直滲入靈魂的深處,勾起那冰涼的回憶。哀嚎的風聲中,他隱約聽見了什么聲音,像是女孩輕輕的呼聲――好好活下去,知道嗎?

“活下去嗎,姐姐?”他的手僵在半空中。

“好好活下去……”

笑臉頃刻破裂,他的手一點點攥緊,一股沉睡的力量在身體里漸漸蘇醒,“我――不能死,絕對――不能!”

男孩的雙眼猛然睜開,漆黑的瞳孔深處一點寒芒閃過,他已不在是他。

他緊緊地咬著牙,鮮血依然不斷從潔白的齒縫間迸出。

“啊……”他撕心裂肺的痛苦尖叫,“為什么?”他拼盡全力抵著銀狼的下顎,一只手像把刀子一樣插進了那張冒著熱氣的血盆大口,伸進咽喉的深處奮力一撕。

“為什么連你們這些畜牲都要欺負我們?”鮮血噗嗤濺了他一臉。他將鮮血淋漓的肉塊甩在地上,將木匣拍在身前。

當命運的大手將你推上風口浪尖,你便不得不浴血前行。

一陣劍影過后,他背起那方染血的木匣遠去,留下遍地狼尸。

從那天開始,軟弱的白子柒死了,而他叫葉望秋,望穿秋水,盼你歸來,他鄉過客,終落葉歸根,為復仇而活著的葉望秋。

涼風襲人,卻不及他心中悲涼,寒鴉在高高的天空振翅盤旋,發出撲朔的長鳴,寂寥的荒野上,虛磊的墳瑩孤獨坐落在月色西沉的地平線上,這個堅強的年輕人仿佛一下子變回了那個弱小的男孩。

“姐姐,我來看你了。”

白子柒撫摸著冰冷的墓碑,安靜地笑了起來,一晃十五載,隔世相觸,依稀能感受到女孩手心里那暖暖的溫度,他將劍收回木匣,輕輕說道:“姐姐,你沒走完的路,我替你走下去。”

他用十年做了一個天才,又用五年當了一個酒保,他騙過了所有人,可是只有在這里,北落的葉望秋才會做回藍草澗白家的當家白子柒,當回那個傻傻的弟弟。

“在天上好好看著我,等我一起回家。”他仰著頭,不讓眼角的淚水滾落下來。

濃稠的鮮血,無助的哀嚎,血腥的踐踏,觸目驚心的斷手……那些施加在白苓身上的痛楚,是時候去討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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