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 詭院奇壇
- 傲血千煌
- 彧筆翁
- 3892字
- 2020-10-23 22:42:02
兩人行至半山腰處,遠遠便看見一座莊院依山而立。到得院墻之下,只見那四面院墻皆是由青石板所鑄而成,在夜色之中顯出一種詭異的灰黑之色。兩人繞墻而行,來到院門之前。那院門寬有丈余,并無門板,院門上方一塊大石板刻著“秋府”二字。
院門兩側各有一方石碑,石碑上密密麻麻的刻著許多奇形怪狀的文字。古、林二人草草看了一眼,也不明其意,便直接邁步進了院門。一進院門便是曲折游廊,階下石子鋪就甬道,甬道兩側分立著二十幾根石柱,石柱下窄上寬,每根石柱頂端皆有一個青銅燈座,燈座雕刻成男子形態,跪伏在地,雙手高舉過頭,而雙手正中處便是燃蠟之處,燭火隨風搖曳,光亮雖暗卻并不熄滅。
立于甬道當中,兩人心中滿是疑惑,偌大院墻之內連個人影也未曾得見,著實處處透著怪異之感。林梵略感不安,心生退意,對古天兮道“為何這院中一個人也沒有?”古天兮搖頭道“我也不清楚,不過既已來了,不妨進去尋個人來出來問問。若是這莊院的主人好心收留咱們,咱們便求上一頓飽飯,在此躲避一夜,等天明再尋機下山。”林梵此時也沒了主意,聽古天兮如此一說,也只好點點頭,跟著他繼續向院內走去。
轉過回廊,忽見一人形色匆匆一閃而過,古、林二人喊了一聲卻又不見那人應答,于是便順著那人消失的方向尋了過去。大約行有百步,隱約聽見一陣斷斷續續的低吟之聲。兩人仗著膽子循聲而去,又走了三五十步,遠遠望去,只見前方庭院正中設有一個石壇,石壇成圓形,上下共分五層,每層高約七尺,最高處正中一層圓階寬度約有三丈。一人身穿一身青色云錦長袍,腰纏一條天蠶絲雕花錦帶,背朝古、林二人的方向跪伏在圓階正中。石壇之下跪著八九十人,皆是面朝石壇正中方向跪成扇圓之形。
古、林二人心中驚奇,見滿院當中的人竟無一人在意他兩人進到園中。正猶豫要不要上前與主人家知會一聲,忽聽院墻之外呼喊聲大起,兩人大驚,心知必是天一閣之人一路追尋而來。
這一陣喧鬧似乎并未影響到院子中的眾人,只是那石壇最高處正中的青袍人略轉過頭,對階下一人說道“梁壇主,你且出去看看外面何事喧鬧。”話音一落,人群之中站起一人,雙手抱拳唱了個諾,便自去了。
古天兮對林梵低聲道“咱們也跪到人群中去。”林梵不明其意,但見古天兮已經邁步向人群走去,只好放輕腳步,跟著古天兮也來到那群人的后面。兩人左右掃視一圈,見周圍眾人上身直立,雙目緊閉,嘴唇微動,口中念念有詞。
古天兮學著周圍人的模樣,雙手環握置于胸前。然而口中念詞卻聽不十分真切,古天兮對林梵低語道“學他們的樣子做。”林梵“哦”了一聲,連忙側耳去聽,隱約聽得幾句“乾坤萬世,日月五光;普天盛裕,心宇玄黃……”
林梵聽得頭腦發暈,轉頭再看古天兮時,卻見他竟與周圍人一般無二,口中也是念念有詞。林梵心中好奇,不知他為何也會說這些古怪的詞句,便向古天兮身邊挪了幾下,低聲問道“你如何也會念這般嘰嘰咕咕的怪語?”
不等他說完,古天兮一把便將他推了回去,頭也不抬的低聲回道“管他說的甚么烏龜王八,只管把話說的模糊一些便有七分相像了!”林梵聞言一愣,再仔細聽古天兮口中念叨的竟是“燒雞燒鵝各來一只,清蒸魚醋溜魚各來一條,醬豬手醬牛肉各來一盤,哎呀,可餓死小爺我了……”
“噗嗤”一聲,林梵竟是憋不住笑出聲來,笑聲一出,他自己趕忙雙手捂嘴向周圍看了一圈,好在并沒有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方才放下心來。
定了定神,林梵便也要學著古天兮模樣,隨意胡說八道一番。才一張嘴,卻又想來想去也不知說些甚么好,轉念一想,倒不如心中默念祈禱,以求得娘親和祖父一切安好。
一念至此,林梵便閉上雙眼,垂首默念起來,不料情至深處牽動心腸,竟是忘記身處何地,只管自顧自地念叨個不停。
“逝者已矣,蟾月呈祥;輝增我輩,儀舉宏章;茲呈斯文,飲地橫觴;祀于神靈,伏惟尚饗……”又是一段念詞之后,眾人齊刷刷的舉起雙臂繼而全身趴伏在地上,頂禮拜倒。這一拜下去,庭院之中頓時變得寂靜無聲。
“求佛祖慈悲……再受受累,保佑我祖父也能夠安然身退……”林梵剛為娘親祈求了一番,正在為祖父祈禱之際,不料院中的眾人同時止了聲音,這一來便將林梵口中念叨的聲音襯顯得格外清晰。
林梵心中一驚,偷偷睜開一只左眼向周圍看去,只見院子里所有人都是頂禮伏地而拜,只有自己一個人上身直立跪在地上,如同鶴立雞群,十分惹眼。林梵轉頭向古天兮看去,只見古天兮面色古怪,略帶無奈的望著自己。
“下面是甚么人?”一道兇狠的聲音傳來,林梵被嚇了一跳,抬頭向石壇之頂望去,卻見壇頂正中青袍那人并未轉身,而是石壇底下有三五個人轉過身來,正目光狠厲的望著林梵。
“我……我是……”林梵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對答。正焦急當中,只聽眾人之中有人說道“這狗崽子不是朝廷的眼線便是那江賊派來的探子,直接殺了!”此言一出,庭院當中登時讓出一片空地,正好將林梵和古天兮二人空了出來,圍在當中。
這時壇頂正中那人聞聲也轉過身來,只見那人三十四五年紀,面如冠玉,目若朗星,身立高臺之頂,負手而立,衣襟隨風擺動,竟有一股飄然如仙的氣度。那青袍人俯視著空地當中的古、林二人,略一揚手,道“先押入內堂。”
一聲令下,登時便有十幾個彪形大漢向他兩人逼近過去。古天兮雙手持劍而立,將林梵護在身后,高聲道“我們兄弟兩人來此只為求得一頓飽飯,實非有意驚擾,還請主人家勿怪!”
“慢!”那青袍人突然出聲喝止眾人,身影一晃,瞬間已至古天兮面前,身法之快令人乍舌。“這柄木劍你是從何得來?”青袍人雙眼直盯古天兮手中木劍,面露震驚之色。
古天兮雙手握緊劍柄,目光毫不退讓,答道“是我爹留給我的!”
青袍人聞言雙目一亮,低聲問道“小兄弟,你姓甚么?”
“我叫古天兮。”古天兮朗聲答道。“古天兮……古天兮……竟是姓古?為何是個姓古的?”青袍人聞言自言自語道,良久又長嘆口氣,顯得大是失落。“小兄弟可否把木劍借我一觀?”
古天兮此時戒心大起,搖首道“這個卻不太方便,此柄木劍是我家祖傳之物……”話未說完,那青袍人輕輕抬了抬手,古天兮以為他要前來搶奪,連忙將木劍牢牢抱在懷里。不料雙臂一抱卻抱了個空,低頭一看,懷里還哪有木劍的影子,再一抬頭,只見那青袍人手中正握著自己的木劍,前后翻看著。古天兮心中奇怪,也不知怎地自己手中的木劍不知不覺竟到了他的手中。青袍人翻來覆去看了許久,問古天兮道“這劍柄之上刻寫的小字是何人所為?”
古天兮攤手答道“生來便有,多半是我爹刻的。這些字恐怕比我年紀還要大些,我哪里知道是何人所刻?”
青袍人知道他不愿實言相告,笑了笑也不在意,便將木劍交還給古天兮,道“小兄弟不說也罷,只是你這木劍說起來倒是與我大有淵源!”
古天兮驚喜道“莫非大叔與我爹相識?”青袍人呵呵一笑,卻并不答話。這時,只見方才那被喚作梁壇主之人步履蹣跚的回到庭院之中,面色鐵青,一見青袍人倒頭便拜倒,道“主人,外面來了許多天一閣的人,聲稱前來捉拿朝廷叛黨,小人出言呵斥,不料他們蠻不講理,直接群起來攻,小人只身難敵眾手,損了主人威名,請主人降罪責罰!”
眾人一聽梁壇主所言,頓時炸開了鍋,紛紛大嚷著出去找天一閣之人算賬。青袍人卻不理會,只是目視古天兮與林梵兩人,笑道“這群人可是沖著你們二人而來?”
古天兮與林梵兩人對視一眼,心中忐忑不安。青袍人見他二人神色驚慌,哈哈一笑,道“兩位小兄弟盡管放寬心,先不說本座與那天一閣素有冤仇,即便單憑你手中的木劍,本座也定當保你無虞。”
“好大的口氣!我倒要看看,我天一閣行事,誰敢阻攔?”一道尖銳聲音傳來,登時院墻四周出現數十道身影,當中三人為首,其中左邊一人須髯皆白,手持一柄七尺大刀,威風凜凜。右邊一人光頭無發,枯瘦如柴,手握一根降魔杵,傲然而立。再看中間那人一臉陰邪之相,十根長的出奇的手指交叉環在胸前,一臉驕橫神色。
“一群山野村夫,也敢藐視我天一閣?我看此處定是那叛黨的窩點,兄弟們動動手,將這群賊人都給我押回閣中,嚴刑拷問!”中間那人夾著嗓子尖聲說道。
青袍人聞言微微一笑,道“螢火之光也敢與日月爭輝?”話聲未落,他雙手不動,身形一晃,只見青光閃動,墻頭眾人卻已紛紛跌落,只剩下那為首三個人仍然站立墻頭。再看青袍人轉瞬間已站回石壇之頂。墻頭三人未及反應,只見青袍人雙臂一屈,先前那跌落墻頭平躺在地上的一群人,身體竟如被繩索拖拽一般,盡皆向著石壇方向匯聚而去。幾十個人的身體在地上劃出幾十條拖痕,直至將頭撞在石壇底側方才停住。再一看去,只見這群人已然撞得頭破血流,氣絕而亡,死相甚是可怖。
青袍人面無波瀾,目視墻頭那三人,說道“血狼手岳子云,斷江刀薛正良,枯骨僧童和尚……三位堂主同時殞命于此,恐怕即便以天一閣家業之大,也難免傷筋動骨之痛罷?”
墻頭三人見青袍人一出手便令數十人慘死,心中大懼。又見他一語道破自己三人的來歷,已知對方絕非無名之輩。三人驚魂未定,為首那血狼手岳子云抱拳施禮,道“在下三人乃天一閣中天行、地幽、地弘,三堂堂主,此行乃是奉命捉拿朝廷要犯,擅闖貴府,無意冒犯。若有得罪之處,我等三人在此賠禮,還望尊駕海涵。”言罷三人一同抱拳施禮。
三人皆是江湖上威名赫赫之人,平日里無一不是心高氣傲,不想當下被這青袍人一招震懾之下皆是卑躬行禮,已是大有服軟之意。
青袍人伸手一指,袖口隨風擺動,口中猛喝一聲“跳梁小丑,道歉便道歉,卻站那般高作甚?還不給本座下來?”隨即隔空單臂一揮,墻頭三人見狀心中奇怪,尋思道“這人離我們足有十余丈遠,這一掌卻是沖誰而發?”
正發愣間,腳下院墻轟然倒塌。墻頭三人不及準備,盡數倒在一片殘垣之中。
三人慌忙起身,卻見青袍人早以站在面前,只見他雙手左右一指,那拿刀的薛正良與那童和尚頓時雙眼赤紅如血,一口熱血噴出,登時斃命。
青袍人一招用罷,再次屈手成爪,不見用力,已然將那為首的岳子云的頂門扣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