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無妨。”

擺著手，顧幕然熱心地站起身，要替他們引路。

“我住青兒最近的廂房里。”

一直沒有吭聲的蕭翎月突然出聲，卻像是驚雷在眾人之間炸開。

顧幕然還未回過神，墨非離長腿一跨，凜然地佇立在他面前，薄唇吐出兩個字，“不準！”

“你憑什么？”

蕭翎月冷笑。

“憑我是她未來的夫君！”

他眼底的嘲弄刺痛了墨非離的眼，他垂在身側的手已然握起，如果不是他救了裴衣的命，他早就一圈揮過去了，竟然敢對狐兒抱著那樣的心思，不可饒恕！

“夫君？”

蕭翎月眼底的冷意更濃，“那么，你來告訴我，她遇到危險，她掙扎在痛苦的深淵時，你又在什么地方？”

咬著牙，墨非離目光陰沉，卻找不到話來反駁。

一旁的青陌看兩人如此，終于出聲，卻是無奈地看著蕭翎月，低聲嘆息，“你，這是干嘛？”

他不是早就知道自己的心意了嗎？她從一開始為的只是墨非離，雖然這對他不公平，可她只有一顆心，早已落在了墨非離這里，就再也給不了蕭翎月。

她的輕嘆讓蕭翎月身體一僵，他俊美的臉上露出疲倦至極地苦笑，他也不想這樣，看起來像極了咄咄逼人的小人。可他滿心歡喜地趕來見她，看到的卻是她跟另一個男子的親昵，嫉妒啃噬著他的心，他難受！

看幾人又僵在了原地，裴衣突然拉住了蕭翎月的手臂，虛弱的聲音無力而又低啞，“蕭兄，我身體不適，你送我回廂房好不好？”

蕭翎月偏過頭看他，他眼底懇求的光讓他說不出別的話來反駁，許久，他才慢慢點了點頭。

一旁的顧幕然這才松了一口氣，連忙道：“那辛苦蕭公子了，那為了方便照顧裴公子，兩位就住在東苑好了，兩位，沒有問題吧？”

他心里忐忑不安，怕極了這蕭公子堅持。然而，讓他意外的是，蕭翎月這次卻是點了點頭，只是，神情卻是落寞黯淡，讓人不忍去看。

沉重的步子撫著裴衣向外走去，青陌看著他的背影，眼眶突然紅了。

蹲下了身，抱著身體不知道怎么辦？她欠了他太多……

一個人把她攔腰抱了起來，鼻息間縈繞的熟悉氣息讓她眼底懸著的淚垂落下來，她把頭歪在他的胸口，輕聲問：“離，我該怎么辦？”

抿緊了唇，墨非離沒有說話，只是擁緊了她，許久，才低低回道：“我不許你放棄我！”

“可，我欠了他好多……”

“你欠下的，我來還！可除了你，我決不答應！”

青陌搖著頭，把腦袋深深埋進他的肩窩，仿佛這樣就能讓她躲避掉現實的殘酷，她不想放棄他，一點也不想。

可，世間最難還的，恐怕就是情債了吧？

而她，該怎么辦？

打開房門，青陌在望見門外的身影時，先是一愣，隨即連忙打開房門。惴惴不安地望著他，輕聲喚道：“蕭，蕭翎月。”

蕭翎月卻是意外地朝著她扯唇一笑，“怎么這么緊張？”

青陌搖頭，她能不緊張嗎？他昨日那么盯著她看，就像是自己做了多么大的錯事，雖然早就跟他說過自己心里只有墨非離一個人，可看到他那么受傷的表情，她還是覺得自己像極了負心漢。即使，她壓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錯在了哪里，負在了哪里？

“那個，你坐。”

在一旁坐下，青陌隨手執起一旁的茶壺，想要替他倒杯茶，卻發現茶水早已涼透，剛想站起身，卻被蕭翎月攔住。

“不用這么麻煩了，我就跟你說幾句話而已。”

青陌又重新坐了回來，視線在房間里亂瞄，只是不看蕭翎月。

他不說話，她保持沉默。

房間里有片刻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最后，蕭翎月低低嘆息一聲，“對不起，昨日，是我失態了。”

只是，他滿心的歡喜落了空才會那么極端，現在想想，這樣除了引起她對自己更加疏遠之外，沒有絲毫的用處。

青陌愣了一下，隨即慢慢搖頭：“你不要這么說，是應該我跟你道歉才對。你幫了我這么多，我卻一而再再而三的辜負你，可感情的事……”

后面的話，她有些說不出口。即使昨夜在心里默念了很多遍，真的面對本人，她卻像是啞巴了一樣，傷害的話說不出來。感情的事真的不是她能夠決定的，她的心早丟在了墨非離的身上，已然早不回。他這么做，只會讓她為難。

她沒說出口的話，蕭翎月卻明白，他苦笑一聲，俊美的臉上掠過一道黯然，“我知道。”

感情的事勉強不來么。深吸一口氣，他笑了笑，“那個，聽顧公子說谷主已經答應把續命母珠給你了？這是好事，應該高興才對，你看我，差點又把事情搞砸了，昨日的事，你就當沒聽到，我也沒說過。我們……”

唇角苦澀的抿起，他慢慢說出那幾個字，“只是朋友。”

青陌的心被觸動了，他眼底的痛與掙扎太過明顯。

她慢慢低下頭，“對不起……”

辜負了你，可你值得更好的。

那個人，卻不會是她。

“道什么歉，多大點事。”

蕭翎月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哦，對了，你們什么時候去峰山，我跟裴衣同一門一起吧？他是大夫，如果有什么事還能有個照應，至于我，純屬照顧他的，他身體還沒好徹底，怎么樣？身為朋友，不會連這都拒絕吧。”

歡快的聲音，卻聽得青陌鼻子發酸，她點頭，“當然可以，當然。我們后天出發，估計要在峰山呆上兩天一夜，所以，我讓顧公子再多準備幾套衣服，那里天氣比這里冷多了。”

“那好啊。”

蕭翎月站起身，“裴衣還在東苑，那我去看看他。稍后再來看你好了。”

青陌頜首，看著他站起身，向前疾走兩步，又慢了下來，落寞的背影以及生疏客套的話讓她眼睛發紅地望著他，明明不是這樣的，可她卻不知道要怎么改善他們的關系，那樣強硬要求的話，即使蕭翎月會答應，她也會恨自己。那么做，太過殘忍。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好的，為什么又那么多人為她不顧一切？她不想傷害他們，卻在無意間傷了所有人。

眼前出現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青陌探身攬上他的腰，聲音悶悶的，“離，我不想傷害他的。”

“嗯，我知道。”

頭頂的聲音很低，帶著安撫地拍著她的背，一下又一下地撫著她的背脊，“等他想通了就好了。”

她輕輕地點了點頭，除了這些，她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么。

“離，你為什么會喜歡我？”

她明明什么都沒做，當她只是一只狐貍的時候，他對她就那么好，讓她一點點沉溺在他的溫柔里，知道失了心才慢慢發覺。可她卻不后悔愛上他，他就像是一塊玉，無論怎么看都完美得讓人驚嘆，這不應該是她能夠擁有的，可她卻還是擁有了。

她，想知道答案，迫切地想知道。

“怎么突然想起問這個？”

墨非離的身體僵了一下，目光放空地落在她的身上。

“就是突然想知道了。”

用臉頰輕輕蹭了蹭他的腰腹，她偏過頭，腦海里掠過她還是狐貍時，他第一次捉住她時的表情。現在想來，每一幕都像是刻在腦海里，清晰得很。可那時，他望著她的眼神太過特殊，讓她想要忘記也難，“不知道好笑不好笑，那時你第一眼見到我時的神色，我還以為你看出那只小狐貍的靈魂是一個人族呢？”

“是，是嗎？”

墨非離的聲音有些低，帶了些異樣。

沉浸在自己思路里的青陌并未察覺。她低低地笑了兩聲，為自己古怪地想法感到好笑。這卻在不自不覺間緩解了她這兩日的苦悶，腦袋微微重了下來，她攬著墨非離的手也松動。墨非離憐惜地看著她眼底的青色，攔腰動作輕柔地把她抱了起來，放到一旁的床榻上。

視線癡戀地落在她的臉上，探身，輕輕地吻上她的唇，卻像是蜻蜓點水，一觸即分。兩人的臉只隔了半寸的距離，彼此交換著呼吸，即使只有墨非離一人知曉。

他留戀地用指腹摩挲著她的臉，輕聲的低喃帶了堅定，“我不會放手的，怎么也不會……”

聲音落在房間里，一遍又一遍縈繞，深情而又繾綣。

卻讓聞者忍不住為那聲音里的悲涼落淚。

峰山里藥王谷不遠，只一個時辰他們就站在了山腳下。因著登山時并不容易使用輪椅，顧幕然把藥王背在了肩膀上，他時不時地回頭查看一下藥王是否不舒服，他長久的不見日光，甚至這樣稍微偏冷的風也讓他時不時咳嗽兩聲。

裴衣的身體雖然不適，可養了兩日已經恢復大半，一路由蕭翎月陪著倒是沒什么。只是，蕭翎月與墨非離兩人像是天生不對盤，兩人兩看兩相厭，干脆各走各的，一個在隊首，一個在隊尾。

青陌越過幾人看向領頭在前開路的蕭翎月，說不內疚是假的，可她除了沉默，什么也不能做。

墨非離時不時地上前兩步替她攏一攏裘衣，雖說那衣服已經壓薄，可她一向畏寒，還是多穿了兩件，沒走幾步卻被這一身的累贅所累。墨非離看她這樣，忍不住心疼，低聲道：“要不，我背著你？”

青陌瞪了他一眼。

可能吧？

她又不是不能走，再說，這么多人，他好意思，她還不好意思！

明白了她的意思，墨非離在她耳邊低低地笑，“那么，人少的時候就肯讓我背了？”

青陌被他的話嗆了一下，撫了撫額頭，立刻有雪滑進了耳朵上，冷得她一哆嗦，墨非離嘆息一聲，用手捂著她凍得發紅的耳朵，“你看看你，我就說背著你，瞧你給凍得。”

她搓了搓手，實在是冷得緊了，看他們都沒有注意到他們這邊，也就沒有阻止他。“我怎么知道這峰山這么冷，哎哎，真的快凍死了。”

呼出一口熱氣，很快就被風雪給吹冷了，青陌咂舌地抿緊了唇，小幅度地吹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