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昨晚當真不是夢？”

“不是。”

昨夜歷經生死，此時又身處陌生之地，讓還是稚童的李梵修一時不知所措，現在需要一段時間來消化。“好在大小姐無恙。”李梵修呆坐在李冰云呆身邊，垂著腦袋，即使情感不敏銳的他，也感受到了身邊小女孩的沉默。小院之中，陷入一片寂靜。

時間就這么流淌著，良久，李冰云才開口道：“狗子，昨天，昨天我們是怎么逃出來的？”

“不，不知道。”李梵修結結巴巴地應答，道：“我見你被那黑氣擄走了，心里著急，我也跟著追過去，后來我追到了土地廟，之后，之后.........”

“之后呢？”

“之后，我也不知怎么暈過去了，醒來就在這里了，對了，大小姐，這里是哪里？不像是府中的院子啊？”

李冰云，道：“這里是蜀山主峰。”

“蜀山主峰！”李梵修呆楞，有些難以置信，心忖道：“我們真的到了蜀山！”

“嗯，我醒來的早，一個蜀山巡山弟子告訴我，他們發現了異動，之后是在蜀山接待客樓門口之外撿到了我們兩個，還有，還有........”

“還有什么？”

“還有，他告訴我，說斷劍城，李家，已經不不復存在了，我父親他....”說到這里，小女孩的聲音不由得哽咽了起來。

“李家不復存在了！”李梵修驚，道：“老爺他......”

李冰云一臉凄然，哀聲道：“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們說，說死了，說都死了，李家只剩下我們兩個了…….”

李梵修瞠目，難以置信：“這……”

“都醒了。”一道劍光閃過。

二人同時抬頭望去，只見一個青年落地收劍，挽了一個劍花將三尺青峰負在身后，一身素色道袍，挺拔的身姿立在那里，宛如一顆韌竹。青年朗聲道：“既然都醒了就隨我去面見宗主吧。”

李梵修與李冰云對視一眼了一眼。

“怎么？”

“請仙人帶帶路。”李梵修起身說道。

那青年看了李梵修一眼，搖搖頭道：“我不是什么仙人，叫我修竹就好，隨我來吧。”

李梵修拉起失魂落魄的李冰云跟著修竹走出小院，眼前豁然開朗，景色一邊。這才發現，他們是在山巔之上，剛才所見只不過是障眼之法。放眼四處望去，卻是在云海之上，一層厚重的云海此刻竟然在他身下方籠罩著，望不透下方的景物，但是抬頭之后。六座巨大的山體卻漂浮在空中，不時推散一片片云彩。

“這……”

“這才是真正的蜀山！”修竹指著頭頂解釋道：“凡人攀登蜀山，只不過是到此為止，所見所聞，也只不過是如你們剛才所見一般的障眼景物。真正的蜀山派，是在這天空之上，空中漂浮著的那六座山峰，中間最大的是蜀山的主峰，其他圍繞著的五座分別對應著，金木水火土五峰，那才是我們蜀山派的根本之所在！”談及此處修竹臉上不由得漏出自豪的神色。

“這才是神仙手段！”李梵修心中暗暗吃驚，抬頭望著這空中，五座山峰慢慢圍繞著中間最大的山峰旋轉，心中卻是又想到：”九華山的梵音寺，又會是怎么一番景象，真如故事了所講的，金光燦燦，神龍守門嗎？“

“好了，宗主還在等著你們，莫要耽擱，隨我去吧，”修竹手作劍指，飛劍再次祭出在身前變大。拽住還在震驚中的兩個小孩子，修竹躍到劍上，道了一聲：“走！”

飛劍直沖天際，從云中穿過，沖著中間最大的那座山峰而去。

“啵”一聲輕響，仿佛是穿過了一層氣泡，臉前的景色又是煥然一變。

一片極巨大的廣場映入眼前，整齊劃一的地面宛若棋盤。廣場中央，蹲坐著一尊巨大的青銅大鼎，鼎中杵著三根手腕粗細的香，煙氣不上反而向下沉墜，落到地面四散開來，慢慢暈散在廣場之上，淡淡的木制香味彌散開來。

修竹緩緩降落，帶著兩個小孩子跳下來，收劍開口道：“走吧，到了三清道場了，進入主峰之后，任何人都不可以御劍了，只能步行，這是規矩，記住啦。”

兩個小孩子還在震驚之中，沒有聽到修竹所說的。

“嗨，醒醒，以后說不定有機會你們可以天天看，早晚看膩，往這里走。”修竹明白這兩個小孩的心思，他剛入山時，也是如此的模樣，被驚到不行，沒有嘲笑之意，此時出聲叫醒二人，引領這二人繼續向前走去。

“這里是蜀山的主峰，是宗主和一些長老們居住所在的地方，也是門派議事，和各個部門的所在地”修竹邊走邊指著一些建筑為身后兩人講解

蜀山派分工明確，除了金木水火土五峰之外，為了蜀山的統一設立了主峰。五峰功法傳承各有千秋，每三年一次收徒，根據弟子資質和意愿分別進入五峰學習。天資聰穎之輩可被收做峰主的座下親傳弟子。一般的弟子都是從外門做起，然后選拔優者進入內門，之后才有資格被收做親傳弟子。主峰不收徒，是門中宗主長老的居住議事辦公之地。也是重大節日的集會之地。為了保證蜀山派之中的公平公正，各山峰峰主不能入住主峰辦公，不得插手長老會平日在各種峰主之中，不理會門中瑣碎事務。而宗主卻不能收徒培養嫡系子弟。重大事務決定還要通過長老會通過。三者相互獨立制衡，相互支持，才保證了蜀山這么三千多年的傳承。

修竹走的極快，兩個小孩子只有一路小跑才能跟上。一座宏偉的大殿立在廣場盡頭，跟著修竹越走越近，李梵修越能感覺到大殿的宏偉，大殿掛著匾額，“蜀山”兩個大字寫在匾額上。李梵修邊走邊盯著那兩個字。

匾額上的兩個字不是篆刻而成，是當年蜀山開山立派祖師爺當年用劍直接刻寫在一塊沉香木上面，隱約之中透出劍勢，劍勢蒼勁凌厲，走勢鬼魅，李梵修不知不覺陷入其中，突然似有一衣著落魄潦倒的中年劍客持劍刺來，李梵修嚇了一激靈，一身冷汗，從劍勢之中醒了過來。

“呼～”李梵修長出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落后青年和李冰云很遠了，趕緊小跑跟上去。不再敢抬頭觀看那匾額上的兩個字。

大殿坐落在廣場盡頭，包裹在云霧之中，時有瑞禽結伴飛來，在大殿上空盤旋不去，時有獸吼從山下傳來，吼聲震人，遠處有劍客俠嵐飛馳而過，令人心生羨慕。

三人走到大殿門口，修竹率先邁步而上，回頭小聲謹慎的跟兩個小孩子說道：“噓，不要出聲，腳步放輕一點。”

踏上臺階，邁入大殿，李梵修二人才知道為什么那修竹讓他們腳步放輕一點。李梵修呆呆地看著前方大殿石柱下匍匐著的巨獸，巨獸身長愈十丈，首似龍，似狗，遍身生滿青黑色鱗甲，唯有脖頸處長滿青綠色的鬃毛，閉合著的巨嘴之中滋出四根鋒利獠牙，讓巨獸面目凸顯幾分猙獰，雖然還在沉睡之中卻令人望之生畏。

“別發愣了，小聲一點，趕緊走，不要打擾尊者休息。”修竹小聲說道。

李梵修點了點頭，趕緊邁步走過巨獸。

那巨獸卻悄咪咪的瞇縫著一只眼，打量了李梵修一眼，眼神一轉然后突然前撲，跳到李梵修身前對著李梵修咆哮：“吼哈～”

颶風襲來，吹的李梵修閉目，李冰云更是直接嚇得坐倒在地。巨獸似是很滿意自己的所作所為，抖了抖身子，合上嘴巴，湊到李梵修身前嗅動。

李梵修張開眼臉，再一次感覺到那巨獸的恐怖，青色的瞳孔仿佛能直看到人心最深處，漏在外面的牙齒，鋒利的泛著光芒，巨獸臉部越來越貼近李梵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巨獸竟然突然咧開嘴笑了出來，一臉的狡黠。

那修竹腳尖輕點來到李梵修面前，在胸前打了一個道禮，恭恭敬敬鞠了一躬這才道：“尊者，您又在跟小的們開玩笑了。”

“小娃娃，被嚇到了吧？”被稱作尊者的巨獸，目光越過修竹望向李梵修。

“沒，沒有。”李梵修搖搖頭

巨獸尊者，“哧”得打了個響鼻，道：“有意思的小子。”然后走了回去，復又趴了回去，挪挪身子，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睡了過去不再理會三人。

修竹一臉歉意的對著兩個小孩子解釋道：“尊者是上古異獸，千百年來一直是我們蜀山的鎮山靈獸，蜀山弟子都要敬稱一聲‘尊者’，是我們蜀山輩分最高的一位，就是性子頑皮了一點山中少有沒被尊者戲弄過的弟子，走吧。”

李梵修一邊聽著修竹的解釋，一邊伸手拉起李冰云，跟著修竹的步伐繼續向殿中走去，走過之后，李梵修還是忍不住想回頭再看一眼尊者，他總覺得剛才尊者像是在注視他身前的佛牌。李梵修回頭望著去，卻發現尊者也扭著頭，閉著一只眼，瞇著一只眼望著他，那嘴角似乎是扯出一條笑容。

“有股熟悉的味道。”

走過空曠的大殿，左轉走過一道小門，進入一個小廳房之中李梵修才看到一廳中坐著著數十個人，各個氣勢不凡，看來都是蜀山門下的有話語權人物。中間地上放著幾張大木板拼湊在一起，蒙著白布。

他們進來之前，小廳之內的眾人正在交談，似乎是在爭論著什么。修竹帶領李梵修和李冰云進來恭敬道：“宗主，各位峰主，弟子修竹，奉命將斷劍城李氏一族兩位幼童帶來。”

“辛苦你了修竹。”居中而坐身著絳紫色長袍的中年人，面貌威嚴，對修竹點點頭朗聲道。

望著面前籠罩著的白布，李冰云心生不詳的預感，走上去，一把掀開白布。

“父親～”一聲凄厲呼喊，震動人心。

李梵修聽聞此聲，跑了過去，來到跪倒在地李冰云身邊，他這才看到，桌子上滿滿的躺著斷劍城李氏一族的人，老少婦孺，除了李梵修和李冰云兩人，無一幸免。

大殿之內所有人都收聲，唯有哭聲凄凄。

良久之后，李梵修才默默的走上前，拾起白布，從新蒙上，將悲痛的李冰云攬在懷中，感受著孱弱瘦小的身軀在自己懷中哽咽顫抖。

李冰云漸漸止住哭聲，向著大殿眾人看了一眼，見場中眾人都身著不凡，有劍客裝扮，有俠嵐裝扮，更有書生裝扮。除了在正當中絳紫色衣著的男子，其余眾人也是氣勢不凡非等閑之人。

李冰云性子雖柔弱，但是卻聰慧過人，自然猜到那絳紫色長袍等中年人身份，甩手抹掉眼淚，跑到那絳紫色袍子人面前跪倒：“求宗主為我李氏一族報仇！”

絳紫色袍子的正是蜀山當代宗主，丹辰子。

丹辰子：“小姑娘，你且暫先起身吧。”

李冰云卻并不起身，依舊跪在地上，聲音悲切，凄聲道：“宗主，我叫李冰云，是斷劍城李氏一族，早已被定為是蜀山弟子，今日我李氏一族橫遭此滅門劫難，望宗主幫我主持公道！”

李梵修不怎么會講話，此時，也知道跟著跪倒在李冰云身旁，低聲道：“望宗主主持公道。”

“昨夜有人夜闖蜀山，之后你二個娃娃便出現在這蜀山接客門樓下，被巡山弟子修竹發現，隨后，派出的徒弟發現山下斷劍城有鬼氣彌漫，前去查看，便發現了李氏一族被滅門，除卻你兩個娃娃無一生還。”玄劍雙手負后：“此事必有蹊蹺。”。

聽聞如此，李梵修才知道自己暈過去知道發生了什么，心道：“那闖山的人必定是玄法師父，他將我和大小姐二人送到這蜀山，可是我李氏一族的又是誰下的毒手！”

火炎峰峰主凌炎，一身火紅色長袍，金線繡邊，性烈如火，此時朗聲問道：“兩個娃娃，且將你們知道的事情說一遍。”

李冰云便將自己被黑衣人擄走，暈倒之前所能知道的事情都詳細說了一邊。

“蜀山境內竟然有鬼修的出現，還敢作出這種滅門慘案，門下巡山弟子全都給我派出去，一定要抓到這個喪盡天良都鬼修！”丹辰子勃然大怒。

“是！”有巡山長老接到命令之后，快步走出去行事，此事事關蜀山聲譽，所有人都變得鄭重起來。

“宗主，這倆個娃娃怎么辦？”

玄劍微微一笑，注視這跪在面前的兩個娃娃，道：“你們兩個娃娃先站起來答話，此事發生在我蜀山境內，我蜀山定然不會置之不理。但是現在我還有幾個疑問，想要問你們兩個娃娃。”

聽到丹辰子說不會不理，李冰云這才起身，轉身拉起李梵修頭，恭聲道：“請宗主問話。”

丹辰子問道：“說下你們兩個娃娃是怎么逃過這一劫的？又是怎么到了蜀山？蜀山山高路險，林中野獸眾多，你倆個娃娃身無修為，又怎么能到了接客樓外？”

“我李氏一族的慘案發生之時，我跟狗子都不在家，所以才能逃過一劫。”李冰云如實說道。

“那你們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李冰云搖搖頭。

“你不知道？”丹辰子眉頭緊皺。

李冰云繼續說道：“我跟狗子出城玩，后來被一黑衣人擄走之后，便暈了過去，醒來之后，便是在蜀山了，還是修竹師兄告訴我，我才得知家中發生的禍事。”

“原來如此。”丹辰子回頭和其他各位峰主互相對了眼神，然后轉過來，對著李冰云說道：“你抬起頭來，看著我的眼睛。”

李冰云抬頭，望向丹辰子，還是個單純的不曾修煉的孩子，很快便被丹辰子的密法所控制。

“女娃娃，告訴我，你所說的，都是真的。”丹辰子的目光直指人心。

“真的。”李冰云呆愣愣的點頭。

丹辰子收回來目光，揮手道：“你們兩個娃娃先退回到剛才到大殿等候片刻。”語氣中透露著不可拒絕。

李梵修拉著還有些恍惚到李冰云向后退去，退出大殿，關上房門。

房門緊閉之后，李梵修這才松了一口氣：“好可怕到目光，充滿著劍氣，幸虧是詢問的大小姐，如果是問我，恐怕，玄法師父讓我保守的秘密就暴露出來了。”李梵修在心中默默想著。剛才丹辰子施展密法之時的目光讓他感到后怕。

小議事房內，丹辰子轉身坐了回去，道：“，之前，還以為是這兩個娃娃僥幸逃脫，前來蜀山求救，沒想到，倒是這兩個娃娃命不該絕。各位師兄弟，怎么看這件事情？”

那凌炎看似脾氣暴躁，實則粗中有細，道：“宗主，想必做下斷劍城李氏一族滅門慘案的定是那擄走小女孩的黑衣人，而且此人是鬼修，一身修為能夠漫過我們巡山的弟子和斷劍城的城主，想必至少也是金丹大圓滿的修為，甚至很有可能是元嬰期。”

“嗯。”一眾人都點頭。

“另外，這兩個小孩子既然能從那鬼修手里逃出來，來到我蜀山接待樓外，定是有高人搭救，所以闖我蜀山禁忌的，我想是搭救這兩個小孩子的高人。”凌炎繼續說道：”那人，救出這兩個小孩子，想必是為了追擊那鬼修，或者其他事情，所以將這兩個小孩子丟在了接客樓外。”

凌炎三言兩語，將事情分析了個八九不離十。

“嗯。”丹辰子點點頭，道：“師弟說的有道理，不過，這個高人是誰？那個鬼修又是誰，為什么又要滅李氏一族？”

玄青開口道：“想必那鬼修擄走小女孩，是為了修煉鬼童，或者是作為血食，剛才那個小女孩大家也都看到了，天賦是有目共睹的，之前就聽聞李氏一族這代出了一個天賦不得了的孩子，早已被我蜀山定下為下一屆的真傳弟子來培養，想必就是這個小女孩吧？”

“是。”負責吸收新弟子的長老木預錄出聲說道：“這個李冰云，就是下一屆的真傳弟子候選人之一，之前就被選定了。天資出眾，我剛才就認出了這孩子，印象深刻啊！”

“嗯。”丹辰子點頭。

“那鬼修為了煉出鬼童，又或者是為了當作血食，所以擄走小女孩，當時小女孩正好跟那個小男孩在一起，所以，兩個孩子就被卷入了，之后定是有高人搭救，擊退了那個鬼修，救下了兩個孩子。后來那高人或許真如凌炎師弟說分析的那樣，是想追殺鬼修，所以闖禁忌，把兩個孩子丟在蜀山之內。”

凌炎繼續分析道：“我覺得，之后那鬼修定是回斷劍城找小女孩，沒找到，一氣之下，為了泄憤，殺了李氏一族滿門。”

“師弟，說的有道理，但是要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只有找到那個鬼修或者那位出手的高人。”丹辰子說道。

這時，又一位長老出聲，道：“宗主，門下巡山弟子都已經出去尋找，只要在蜀山境內，想必很快就會知道，但是，這兩個孩子，宗主準備怎么打算？”

丹辰子捋著下巴的胡子，沉吟了一下，問道：“各位師弟，意下如何？”

凌炎此時又率先站了出來，道：“宗主，此事疑點重重，事關蜀山聲譽定要嚴查，但是想必不是一時半會夠解決的。這兩個孩子已經是無家可歸，不如，就收留下來，反正那李冰云天賦不錯，早已定下，弟子入門時間雖然還未到，但是事發突然，可以破例。”

丹辰子點了點頭，道：“是的，此事一時半會恐怕難以有個結果。這兩個孩子確實我們得管，已經是無家可歸，雖然距離下一次公開收徒的時間還有半年之久，但是特事特辦，我們就破例一次，正好，各位峰主都在，不知哪位師弟愿意將這兩個娃娃收到座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