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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劍凌空而來, 被李梵修握在手中,發出攝人心魄的氣息,原本懶洋洋假寐的千夜,都驚動了起來,蹲踞在桃樹之上,他的身體開始變大,鋒利的指甲顯露出來,金黃色的眼眸透漏出警惕。重新被插在地上的焦土,抖動不止,發出陣陣劍鳴,像是在發出自己被輕視的不滿,可長劍一震蕩,此時焦土也收聲靜止,焦土不敢與其爭輝!這一刻,天地寂靜,仿佛只有他,和手中的劍,與天地為敵的孤寂!
………….
這日清晨,整個蜀山都洋溢著激動興奮的氣息,因為今日便是九月九重陽佳節。每年的重陽佳節都是蜀山的熱鬧日子,蜀山會舉行慶典活動。今年的重陽佳節更是十年一次的“蜀山試劍”開始的日子。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期待,想必那些臉上帶著興奮和緊張的必然是參加這次試劍弟子,這些弟子稱得上是這十年之中蜀山門中的翹楚!今日便是這些弟子證明自己的時刻!
木青峰,一眾弟子,在大堂外早早的等候著玄青夫妻二人。
蘇盈盈此刻最是興奮,在人群之中不安分,一會纏著吳憂愁,一會又纏著宋青書,不停的詢問:“大師兄,這次蜀山試劍是所有的山峰都會參加嗎?”
“是的,自然是金木水火土五峰的弟子都會參加?!彼吻鄷c點頭。
蘇盈盈:“那會有多少人?”
“很多?!彼吻鄷c點頭,道:“能夠參加試劍的弟子不多,但是蜀山的弟子基本都會前去觀禮,這是一個很好的觀摩學習機會。”,
“那我們會贏嗎?”蘇盈盈問道。
“但愿?!彼吻鄷荒槕n愁。木青峰已經接連很多屆沒有取得很好的成績了。
“那齊云師兄會參加嗎?”
“或許會,更多是不會?”
“為什么?”
“因為他是上一屆的榜眼,沒有必要再參加這一屆,他已經有了去主峰閉關的資格,再次參加贏了也只會落個以大欺小的名聲,萬一輸了,更是英明掃地。只不過火凌峰需要他打理,所以還沒去,這次之后,想必他就會進主峰閉關了。”宋青書有些緊張不安,但依舊故作鎮定,每一個問題都盡可能的給蘇盈盈回答。
“試劍很重要嗎?”蘇盈盈問道:“為什么大家都這么看中?”
宋青書道:“不錯,試劍自然是很重要,試劍乃蜀山十年一次的盛事,對于門中各峰來說都是頭等大事。對于每一個弟子來說,能夠參加便是榮譽,代表你是門中年輕弟子中得翹楚,奪得名次更是證明了你自己,除了獎勵之外,更多的是榮譽。對于各峰的峰主來說,自己的弟子取得好的名次更能證明自己教導有方?!?
“那大師兄你………”蘇盈盈還想再說些什么。
一旁的吳憂愁笑呵呵的肘了下蘇盈盈,將起拉到一旁,道:“好了,小師妹,讓大師兄安靜一會,大師兄需要調整狀態,這是他最后一次參加試劍了,你要知道,這對他很重要。”
“哦?!碧K盈盈哦了一聲,索性不再打擾宋青書,她目光一動,看到人群后面的李梵修,李梵修臉上有些沉重。
蘇盈盈向后縮了縮,來到把李梵修身旁,低聲耳語道:“梵修,你有什么心事嗎?”
李梵修愣了一下,嘴角動了動,終于沒有說什么,只是勉強擠出一絲微笑,道:“我沒事,小師妹?!?
蘇盈盈看了看他,徑直道:“你是在擔心試劍的事情?明明可以讓你不去的,可是不知為何父親執意讓你也參加試劍,簡直是……”
“是什么?”
“沒什么,不過你也沒必要擔心,頂多會受傷,不會有性命之憂的,畢竟都是自己人,如果實在不敵就棄權好了。”
“你也覺得我不會贏?”李梵修苦笑著說道。
“沒,沒有,聽說父親把他的焦土也借給你用了,是這柄劍嘛?”蘇盈盈看著李梵修身后背著的長劍,被粗麻布包裹著,伸手去摸。
李梵修本能的躲了一下。
“干嘛,父親不讓我碰,現在到你手里,你也不讓嗎?別這么小氣,讓我看一看,讓我看一眼,就一眼!”蘇盈盈伸出食指放在李梵修眼前,央求道。
“可以看,不要去碰,會有危險?!崩铊笮蕺q豫了一下,點了點頭,背過身去,把劍面向給蘇盈盈。蘇盈盈揭開纏繞的麻布,一臉的失望和詫異,疑惑道:“焦土呢?你把這根難看的劍胚子背在身后做什么?焦土呢?”
李梵修轉過身去,反手過去,將劍再次纏繞起來。
“焦土呢?”蘇盈盈再次問道。
“在我的院中,桃樹下。”
蘇盈盈滿臉訝色,甚至帶了一絲嗔怒道:“你竟然把焦土埋在了桃樹下?”
李梵修搖了搖頭,道:“不,只是插在桃樹下的青石板上,是師父插在哪里?!?
“那你是不是時間太短,沒能夠熟悉它,還是說焦土不認可你,所以你就沒有帶它來?”蘇盈盈試探著問道李梵修。
“不,我拔出來了,焦土沒有抵抗,只不過我又插了回去,沒有去熟悉他,就一直讓它在哪里。”李梵修有些冷冷的說道。
“為什么?那可是焦土,整個木青峰,整個蜀山,甚至是東勝神州都赫赫有名的焦土,你就……”蘇盈盈蘊涵怒意,生氣的臉龐兒依舊是那般美麗可人。
“我知道,小師妹,我知道,”李梵修打斷蘇盈盈的話,吶吶的道:“師父準許我參加試劍,目的是讓我見識一下,更是把焦土借給我保護自己,我也知道我天資愚鈍,修為淺薄,甚至沒能從劍炅之中帶出一把你們看上眼的劍……”
“所以父親給了你焦土,那可是焦土!”
“我知道,那是焦土,我拔出了它,也感受了它,但是它不是我的劍!”李梵修一字一句的鄭重說道,臉上都是肅殺之氣:“它,不,是,我,的,劍!”
蘇盈盈后退一步,似是被李梵修臉上的肅殺所震驚。
“對不起?!崩铊笮揶D眼之間,認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恢復如常。
“那你就準備帶這,這,好吧,暫且稱它為是一把劍,”蘇盈盈不理解的說道:“你準備帶它去參加試劍!帶這樣的一柄劍?”
“蘇師姐,發生了什么?”等候的木青峰其余弟子聽見蘇盈盈的聲音,都圍了過來,有些好奇,再聽到蘇盈盈說了事情的始末,人群突然開始發笑。
“這樣也能做親傳弟子真是好運氣啊?!薄斑@也叫做劍?”“是啊,這個親傳弟子的師兄是誰啊,為何不曾見過?”........
李梵修環視四周,周圍都是笑臉,心頭升起一陣憤怒。
他試圖將這一絲怒意埋在心中,可是它是那般的強烈,強烈的幾乎令李梵修為之失控,他低下頭,不再去看這些笑臉,哪怕他知道這些同門沒有惡意,閉上眼睛,他掩蓋著開始泛紅光的眼睛,默默的推開眾人走到隊伍之外的樹蔭之下。
他垂著頭,伸出手到身后,緊緊握住那柄被人看不起的劍,冰涼的觸感隔著麻布被他的手指所感受。
“冷靜點,伙計,你知道的,他們沒有惡意,他們是師門兄弟,冷靜點,會有你發泄的地方,會的,我保證.......”李梵修對著劍小聲地自言自語,不知是說給劍聽還是說給自己。
“梵修,”蘇盈盈穿越人群來到李梵修身邊,一臉的歉意,道:“對不起,我沒有想要嘲笑你意思,我只是……”
李梵修依舊垂著頭:“我知道,小師妹,我知道你們不是在嘲笑我,他們也沒有惡意,換了誰,可能都覺得這是個很好笑的選擇。”
蘇盈盈又道:“我只是,只是有些生氣,你這么對待焦土,我氣不過,不過那是你的選擇,待會兒我找娘親再給你要一件護身的法寶,你放心,你不會……”
李梵修冷漠地搖了搖頭,拒絕道:“小師妹,你不必再顧及我了,大師兄,二師兄,還有你,才是這次試劍之中木青峰的希望,所以,趕緊調整你的狀態,不然師父出來,看到你現在這樣子會生氣的?!?
“哦,好吧。”蘇盈盈捶了下他的胸口,笑盈盈的道:“也是,反正你這次去,只是去見識一下,有我偷偷給你的傳功玉帛,下一個十年,你也一定會是木青峰的希望的,反正你跟我還年輕?!?
李梵修默不作聲。
蘇盈盈湊到他耳邊,耳語:“如果試劍上有什么人欺負你了,你記得一定要跟我說。哼,你可是只有我能欺負,別人不可以,知道了嗎,我會替你打回去?!?
發絲觸及臉龐兒,他感受到蘇盈盈的呼吸,呵出的氣息觸碰到他的耳畔,李梵修有些失神,向后推了一小步,抬起頭,恢復如常的眼睛看著一臉認真的小師妹,道:“我知道了。”
蘇盈盈笑嘻嘻的拍了李梵修的肩膀,背過手去,笑嘻嘻的說道:“放輕松一點了,別擔心,這次我一定為我們木峰贏一點顏面回來,你就輕松一點,見識一下就行。”
李梵修看著小師妹親切的目光,知道她是真的在關心自己,但是,但是,為什么憤怒的情緒依然在心中燃燒著,這關切的語氣之中透露著的是…….
李梵修眼前笑盈盈的笑臉,俏皮可愛,但是他的內心百感交集,少年的心事,難以言喻額,心中一時煩惱,一時歡喜,卻又一時憂愁。
蘇盈盈微笑著說道:“嘿,愣著干嘛?我跟你說話聽到了嗎?”
“啊,”李梵修呆呆的一笑,道:“聽到了,我知道了小師妹。”
“肅靜!”忽聽身后宋青書沉聲道:“師父和師娘來了?!?
嬉笑的眾人皆都安靜下來,重新束手站好。只見玄青和碧柔攜手從大堂之中走了出來,碧柔落后半個身位。玄青一反往常的樸素,今日他穿了一身皂青的長袍,繡著滾金的祥云圖案,得體的裁剪,更加凸顯的身材偉岸,倒真是有那一派宗師氣度。至于碧柔,則是一襲淡青色長裙,繡著銀色的祥云圖案與玄青相得益彰,卻又不至于搶了自家丈夫的風頭,發髻高挽著,插著一根玉簪,淡掃蛾眉朝至尊,肌膚似雪,目光中藏不住的溫柔如水一般,笑盈盈的掛著笑意,讓一眾弟子眼前一亮。
“小師妹以后也一定會是這般美麗吧?”李梵修看著美麗的師娘,又用余光打量了一下容顏日漸出顯的小師妹,心中暗暗想到。
鄰家有女初長成。
玄青站定,目光掃視了一眼院中站著的一眾英姿勃發的弟子,這一個十年,碧柔費了心思。玄青滿意的點了點頭,朗聲道:“都準備好了吧?”
“準備好了!”一眾弟子應聲道。
“走!”說罷,玄青右手伸出,掌心之中青光一閃,一顆精致的棗核,露了出來,棗核看著不大,但是目力凝聚上去,卻發現,小小的棗核被雕刻成一艘畫舫,精致異常。正是木青峰的法寶,“冬青畫舫”。玄青運功激活畫舫,棗核祭起,青光閃爍,小小的棗核逐漸變大,儼然在彈指之間小巧的棗核變成了真正的畫舫模樣,懸浮在上空。巨大的畫舫足以容納上千人乘坐。
玄青牽起碧柔的手,飄飄然,率先登上畫舫,宋青書緊跟在他們夫婦二人身后登上畫舫,一臉的正經不過了。
一眾弟子隨即這才登上畫舫。
玄青看著落在隊伍最后的李梵修,目光閃爍,禁不住漏出擔憂?!鞍Γ@個小六子,最不讓人省心,希望這次經歷過失敗之后,能夠激發他的勇氣,加倍修行?!?
“青書,掌船!”玄青吩咐道。
宋青書點頭道:“是?!?
一道淡綠光芒閃過,冬青畫舫載著木青峰的一眾人直上青天,向中心的蜀山主峰飛去。
李梵修上了畫舫之后,便在船尾的位置,尋了一處僻靜地方,憑靠著欄桿望著,看木青峰大小山脈離自己越來越遠,越來越小。
畫舫進入沿途的云層,李梵修放眼望去,四周茫茫一片,一片云彩靠近,他伸手觸去觸摸云彩,手卻從其中穿了過去,有些濕漉漉的感覺,李梵修看著自己的手,有些吃驚道:“原來這就是云?。 ?
李梵修向下看去,確實一陣目眩神迷。
“好高??!”李梵修一陣緊張,趕緊收回視線,不敢再看下面。作為一個修士,李梵修竟然恐高,這是致命的問題。恐高就意味著他沒辦法與空飛行,也不能凌空與人對敵。
很快,畫舫便穿過云層,云層之外,風景更加讓人豁然開朗,李梵修看著頭頂之上,那漂浮著的蜀山主峰,雄偉山峰,傲然屹立,從開山立派之初,歷經了三千年時光,就這么立在哪里,不曾墜落,云氣環繞,像是一柄開天辟地的巨劍。
李梵修的身子開始顫抖,內心之中除了壓抑不住的緊張之外,更多的但確實激動和按耐不住的好勝之心!
“我要證明我自己!”
“齊云,你最好不要參加!”李梵修摸了摸伸手的劍,喃喃自語。
很快宋青書駕駛著冬青畫舫落在了巨大的三清道場之上,李梵修看著熟悉又陌生的三清道場,十年之前,他就是從這里,踏進了蜀山。
李梵修跟隨著大家跳下冬青畫舫,打量著三清道場,十年的時光對于曾經的小孩子足夠長大成人,但是對于這成立上千的名門正派,只不過一晃而過已,三清道場一如即往,沒有什么變化,只不過是今日多了些許熱鬧,不同十年之前的冷清。
道場之上蜀山的五峰弟子們都落在這里,更有蜀山交好的門派,派來觀禮的隊伍,熙熙攘攘。好在三清道場足夠寬廣,成千上萬的修行人在這里,也不顯得擁擠。
“你們在此等候,我前去大殿議事?!毙嗫粗皝淼慕右茏?,揮手將冬青畫舫收入手中,再次變成那棗核般大小,回頭吩咐弟子們。
“是,師父。”弟子應答。
“青書,看好師弟師妹們,不要惹事?!毙嘧詈髧谕幸幌滤吻鄷?,便帶著碧柔離開。
“大師兄,大師兄,竟然來了這么多人???”蘇盈盈又開始纏上宋青書問東問西。
宋青書點了點頭,向四周看了看,低聲道:“是啊,五個山峰弟子,還有其他門派前來觀禮的人員,自然人很多?!?
“我怎么看著其他各山峰多了一些生面孔,我都不曾見過?”蘇盈盈疑惑道,平時閑不住的他,總是各個山峰亂跑,各個山峰的子弟,大多見過。
宋青書笑了笑,道:“這都是各個山峰藏著的底牌,平時你自然是見不到,有一些我十年之前遇到過一次,其余我也不曾見過的估計就是近幾年各峰招收的天才弟子。”
五師兄吳憂愁也打量了一下其他山峰的弟子,道:“新人確實是不少,這一次試劍,有些意思了......”
一道劍光閃過,英氣凌然,落地之后,正是那驚雷火。
驚雷火看到這邊,笑意盈盈的給這邊打招呼。
“這家伙,進步神速??!”宋青書拱手回禮,低聲對師兄妹們說道:“確實是個天才!”
“那小子算什么天才?”出言反駁的自然是心中不服氣的蘇盈盈,李梵修見她一張俏臉嘟著嘴,美目圓睜,帶著幾分不服氣的說道:“這次試劍,最好別叫他撞上我,不然,到那時候我一定用我的雀鳥,給他來一個三刀六洞!報了上次的仇!”
“上次?”吳憂愁問道:“上次是什么時候?發生什么?”
“沒,沒什么,就是上次見他來木青峰一副瞧不起人的態度,討人厭。”蘇盈盈自然不會說上次兩人交過手,畢竟是她挑釁出手在先。
宋青書笑了一下,沒有在意,拍了一下蘇盈盈的肩膀,鼓勵的說道:“有志氣,小師妹,這次看你的了,這次閉關,師父師娘可是沒少給你……”
宋青書本想說些什么,但是卻突然呆若木雞,眼神直勾勾的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