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他們中的許多人不會就此死心的。接下來的兩三天里，他們繼續掃蕩這一片，只不過依然毫無所獲，最后不得不灰心沮喪地放棄。但也不能說他們這樣做是徒勞無功，最起碼的，這么一大群人在附近的天上飛來飛去，還是起到了一個相當大的作用的——這幾天里，沒人欺負那些剛入門的弟子了。

靈獸沒抓著就算了，但有件事是不得不處理了。那就是齊傲天和另一個大男孩被燒傷的事情，隨著抓捕靈獸之舉風流云散，而且再過兩天就是除夕了，這件事便擺上了掌門人步虛子的桌面。

這天一早，逍遙子對衛子風說道：“今天開始，我要上凌絕峰去執掌過年期間巡邏防務，白天才會回來一小會。最近情形相當緊張，今天白天要去跟掌門說清楚那兩個小混混被燒傷的事情與你無關，夜里還要執掌巡邏，我也是忙得很。你自己抓緊下功課吧，相信你經過了這些事，不會偷懶的。”

衛子風點頭答應，目送他駕著一道白色劍光消失在天際，這才動身向鍛體場走去。

“咕-咕。”

忽然之間，耳中又聽到了那熟悉的鳥鳴！

衛子風心下一喜，趕緊轉頭循聲望去。一時看不見，但確定是在附近無疑。他轉了幾圈，終于發現，在屋檐下的一根橫梁上，不知什么時候多出了一個小小的黑點，在屋里透出的微弱火光中拍了拍翅膀，又發出兩聲鳥鳴：“咕-咕。”

衛子風大喜，不由自主地叫了出來：“原來你在這里！”

這幾天由于大批人在搜捕那只小鳥，衛子風完全就沒見到它，不知道它在哪里，有沒有吃的。說真的，他心里頗為掛念。但到底是憐惜它形單影只沒有吃食，還是感激它緊要關頭出現救了自己？感覺自己都說不清。但毫無疑問的，衛子風心里已經對它產生了深厚的感情。此刻見到它安然無恙地出現在這里，心下的喜悅之情真是難以言表。

至于它是怎么躲過那么多人的搜捕的，原因也就非常清楚了。五六百號人無論怎么搜，他們也是不敢跑到逍遙子的住處來搜的。只是這小鳥似乎知道逍遙子很厲害，對他又陌生，所以一直藏在這里不動，直到今天逍遙子出門了，它這才現身出來跟衛子風打招呼。

那只小鳥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忽然張了張嘴，脖子一伸一縮，做出了一個啄食的動作。真是好聰明的小鳥，這是在告訴衛子風，它餓了！

衛子風立即跑回屋里，那只小鳥也跟著飛了進去，落在小廳的八仙桌面上。衛子風飛快地跑進廚房，拿了昨晚的剩飯出來，加熱了再喂給它。小鳥似乎餓狠了，毫不客氣地啄食，一口氣把小半碗剩飯吃得一干二凈，然后抬起小腦袋，四下張望。

衛子風一拍腦袋，又跑進廚房去掏了一碗水。但等到他再跑出來的時候，正好見到那只小鳥對著桌面張開了小嘴，然后，一股細細的火焰憑空出現……

那張干凈、漂亮、剛上過新漆的八仙桌，就這樣被它一口火燒穿了一個窟窿，衛子風阻止都來不及……

※※※

白玉觀，主殿。

今天的氣氛頗不尋常。往日寬敞明亮的大殿內聚集了七八十人，分成幾堆，站在各自的首座背后，大多是上了些年紀的道士和俗家弟子，也有少數年輕弟子。而作為今天的重要角色，齊傲天和另一個被燒傷臉的倒霉蛋都站在大殿中央，仰起兩張被火燒得又紅又腫的臉供人觀瞻。這兩張臉被燒得滿臉水泡不說，連眉毛都沒有了，咋一看上去，可說頗為嚇人。

這里最獨特的人當然是逍遙子。他雖然不是首座，但一來事關自己弟子，二來他修為精深，名聲又響，在天華派中地位尊崇，可說比觀棋峰首座趙不凡還要高，所以他也在這里。不過，也因為不是首座，而且只有唯一一個弟子，還沒帶上來，身后不免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不過他早已習慣了，毫不在意，只是饒有興趣地端詳著那兩張豬頭臉，似乎在研究著什么。

眾人都端詳了好大一會之后，掌門步虛真人和藹地揮了揮手，讓兩人退回原位，微笑著問眾人：“各位可有何看法？”

趙不凡首先站起來道：“掌門師兄，我認為這事不能馬虎了事。齊傲天和這孩子雖說修為不怎么樣，但怎么說都是天華弟子，而且齊傲天的父親可是十分信任地把孩子托付給我們天華派的。現在他被燒成這樣，這臉蛋算是毀了，從此都不好見人了。掌門師兄，如果我們不能公正處理，恐怕就要負人所托，令人大大失望了。我們天華派可是中土神州第一大派，正道領袖，可不能讓人覺得我們處事不公啊！”說完豎起單掌為禮，又坐了回去。

逍遙子呵呵笑道：“趙老弟，話是這么說沒錯。可是怎么個處理法？”

趙不凡道：“逍遙老道，據這兩個孩子所言，他們是在鍛體場好好鍛體之時，被你的弟子衛子風指使一只靈獸小鳥噴火燒傷。所以，你認為該怎么處理呢？”

逍遙子呵呵笑道：“是嗎？這只是這兩個小娃娃的一面之詞而已，我也就懶得計較了，都懶得帶我那徒兒上來當面對質。就這么說吧！我那徒兒資質平庸，上山也才兩個多月，何德何能竟然養有一只靈獸？本派立派千多年來，有幾個人擁有過靈獸？趙老弟，你不覺得這根本不可能嗎？”

趙不凡張口結舌，隨即又道：“但是這兩個小娃娃被靈獸噴火燒傷了臉，這總是真的吧！”

逍遙子道：“呵呵。他自己想去抓靈獸，被靈獸噴火燒傷了臉，這樣要怎么公正處理？把那只靈獸抓過來，讓這兩個孩子噴火去燒回來？”他不想說這是因為齊傲天他們欺負衛子風而起，因為這種事說了也算是白說，不如省點力氣，不往這上面扯。

趙不凡正色道：“逍遙老道，你這話就不太對了。我個人認為，此事既然是因這只靈獸小鳥而起，燒毀了這兩個孩子的容貌，我們就應該找到這只靈獸小鳥，讓它從此成為這兩個孩子的臂助。這樣這兩個孩子雖然失去了一點顏面，卻也得到了靈獸的臂助，可謂得失相償，盈虛調和。”

逍遙子呵呵笑道：“怎么分法？用劍劈開來，一人一半么？”

趙不凡一時語塞。火云道人咳嗽一聲，一本正經地說道：“老道正在納悶這幾天為什么那么多人都在漫山遍野地找什么，原來是為了找這個靈獸小鳥。而找這個靈獸小鳥呢，又是為了幫這兩個孩子出一口氣，討還公道。無量天尊！掌門師兄，我要向你道喜，此事深刻生動地反映出了我們天華派是如何上下齊心，廢寢忘食孜孜不倦地為這兩個孩子討還公道的同門深情。嗯，如此齊心的門派，邪魔外道斷不敢貿然來犯。”

他這番話說出，在座的七八十人中頓時有一大半滿臉尷尬，老臉微紅。

玉虛真人咳嗽一聲，微笑道：“我有一事不明。這只靈獸小鳥怎么突然出現這里？為什么同時還發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比如你趙師兄前幾天回來時，不是發現有人跟蹤你嗎？掌門師兄你不也是發現好像有人在暗中窺伺本派嗎？”

步虛真人哦了一聲，捋了捋長須，沉吟一會：“師妹言之有理。說不定某些邪魔外道就是因為知道靈獸在這里出現，所以才跑來本派暗中窺伺。我們不能為表象蒙蔽雙眼，不要把有限的人手和精力分散，導致無力阻擋邪魔外道。無量天尊！說起來還真是本門之福，多少年沒有靈獸出現過了，現在竟然出現了一只靈獸小鳥，真是宿緣啊！”

玉華子站起來道：“恭喜掌門，賀喜掌門！想來這是因為本派領袖正道這么多年，一直公正嚴明，表率同道，所以上天降下祥瑞給本門了。掌門師兄，我認為我們要珍惜這個祥瑞，要竭盡全力保住靈獸，不讓它被邪魔外道奪去！”

玉虛真人微笑道：“師兄你的意思是？傾巢而出尋找靈獸么？”

玉華子道：“正是。”

步虛真人沉吟了一會，接口道：“我同意老四的看法，我們要好好珍惜，而且有邪魔在旁窺伺，我們不能保有的話，就會落入邪魔外道之手。我們應該去找。”

玉虛真人道：“師兄啊，這幾天都已經有五六百號人漫山遍野找過了，除了攪得大院雞犬不寧之外，別無所獲。”

步虛真人正色道：“師妹，能不能找得到，是機緣問題，而去不去找，則是態度問題。我們入門就讀得滾瓜爛熟的《莊子·逍遙游》中，莊子曾經曰過，且夫水之積也不厚，則其負大舟也無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則芥為之舟；置杯焉則膠，水淺而舟大也。師妹，五六百號人找了幾天都沒找到，不是沒辦法能找到，而是這是靈獸，我們付出的人手和精力還不夠，所謂水淺而舟大也。”

玉虛真人啞然一會，單掌豎起在胸前，稽首道：“掌門師兄教訓得是。”

趙不凡一聽不對勁，趕緊又站起來問道：“掌門師兄，找到靈獸之后呢？掌門師兄，齊傲天他……”

步虛真人和藹地說道：“趙師弟你不用擔心，此事我自有主張，不會讓這兩個孩子吃虧的。當然，最重要的，決不能讓邪魔外道得逞！這只靈獸小鳥在本派出現，那么就是本派的鎮山之寶，絕不能讓外人奪走！各位，我們還是商量協調一下，指派各路好手，齊心協力繼續尋找這只靈獸吧！”說著又捋了捋長須，沉吟道：“會噴火的靈獸小鳥，不知到底是何品種？”

趙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