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在飛,耳邊風聲呼嘯,他們從一座屋頂飛過另一座屋頂,又從一顆大柳樹飛到一顆大白楊上,他們飛的好高,好久!
當她第一次飛起時,她對這種感覺充滿了新奇,感覺自己仿佛長上了兩只翅膀,她飛的那么輕靈,那么優(yōu)雅,她飛過了一個村莊又一個村莊,一個城鎮(zhèn)又一個城鎮(zhèn)。
可是他們從沒躲過一波又一波的追殺,身后的影子猶如暗夜的幽靈,他們飛到哪,他們就會緊隨其后。
如今她討厭極了飛翔,她總要忍受逍遙子身上的一股死人味,晝伏夜出的日子令她身心疲憊,她也能感覺到身旁的屠夫哥哥和身下扛著他們的逍遙子前輩的精力也在衰退,他飛的越來越顛簸了,有幾次她差點吐出來,可是她不敢!跟著兩個殺手奔波那么多天,她懂得哪怕留下一點點的蛛絲馬跡都可能給追殺者門留下他們的方位,所以她把口中的東西生生咽了回去,她甚至不敢哭出眼淚,她覺得自己在這幾天變得堅強了許多!
黎明時分,他們選擇在大山中的一個農夫家中休息,逍遙子放下他們,長長舒了一口氣,“你們兩個小兔崽子怎么越來越重,真是歲月不饒人,我像屠夫那么大時扛著你們倆能跑三天三爺,早就把他們甩到九霄云外去了!”
“你騙人!”蕓兒一邊活動筋骨一邊和他斗嘴,她全身又酸又疼,“就算鳥兒,飛起來也需要在中途休息的,你不是鳥兒,你也不能飛那么高!”
“嘿,屠夫,你媳婦兒說的有幾分道理,我得確飛不過小鳥,再厲害的輕功,也達不到鳥兒的境界。”
“你到底要我說多少遍,他不我媳婦!”屠夫大吼,“師傅,你能不能別開這種玩笑,我們還在被追殺!”他說完之后立即擺出一副痛苦的面孔,他的傷口一定又裂開了。
蕓兒好不心疼。
逍遙子“哼”了一聲,“我的一生不是在追殺別人,就是在被別人追殺,早就習慣了,如果不能在苦中找點樂子,活著還有什么勁吶。”他仔細檢查了一下徒弟的傷口,“我說小子,你是不是故意騙我扛著你,你身上的傷口已經開始愈合了!”說完他拍拍屠夫的傷口。
“疼!”屠夫哥哥大叫,
“大壞蛋,大壞蛋!”蕓兒拼命拍打著逍遙子的身體,“我從沒見過你這么壞的師傅,有你那么對待徒弟的嗎?”
“還說不是兩口子,好啦好啦,別打了,我認輸,我認輸,真拿你這個小仙女沒辦法,我已經給了農夫幾兩銀子,一會兒他會給你們送來飯菜,沒事白天不要出這個房間,我晚上會來接你們!”說完他轉身要走,剛出去又轉了回來,“我說徒弟媳婦兒,好好照顧好你相公喲!”
“大壞蛋!大壞蛋!,你要去干嘛!”蕓兒的臉早就紅成了熟蘋果,她看了一眼同樣被窘迫所困的屠夫哥哥,她才不要一個殺手當相公,她要嫁給郭良那種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查清楚為什么‘暗河’的人死命追殺我們!”屋外飄來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化為寂靜。
逍遙子走后不久,農夫送來飯菜,雖然沒有什么大魚大肉,跟這些天的風餐露宿相比,也算得上一頓饕餮大餐了,她才顧不上什么天外仙女的形象,對著食物一陣狼吞虎咽,當她看到吃相同樣不堪入目的屠夫哥哥時,兩人相視而笑。
吃完早餐,朝霞初露,這是她每天給屠夫哥哥換藥的時間,每次當他解開上衣時,她都不忍直視,一個人身上怎么可能會有這么多傷疤啊!
“是不是你每次殺人身上總會留下傷口?”她幼稚的問。
“事實上這是我第二次受傷,第一次我?guī)煾得胰⑺拇ㄌ组T的大弟子,我成功了,可是卻被他們發(fā)現了我的蹤跡,他們追殺了整整半年!”
“然后呢?”
“幾度生死,差點丟了性命!”
“然后呢?”
“然后師傅放出消息,告訴他們雇我們殺他們大弟子的人是他們二弟子!”
“然后你就獲救啦?”蕓兒先是一陣欣喜,而后眉梢布滿陰云,“可是說書匠說你們一諾千金,從不食言,你師傅為了救你出賣了雇主!”
“他沒有,雇我們的是太白門的三弟子,他花錢買了兩條命,他的大師兄和二師兄,現在他已經成功當上了太白門的掌門人!”
蕓兒大出意外,“你師傅好聰明,那個太白門的掌門好邪惡。”她獨自想了一會兒又說,“你師傅好陰險,他把你當成了棋子!”
“他是天下第一殺手,我要向他學習的地方還很多。”屠夫聳聳肩,“誰讓他是我?guī)煾的兀於剂亮耍禳c去睡吧,晚上還要趕路!”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背后的傷疤是怎么來的?”蕓兒問。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我已經忘了!”屠夫走到床邊躺下,拉起被子蓋住了自己。
他騙人,蕓兒想,那一定是他不愿提起的記憶。
“晚安,屠夫哥哥!”她看了看窗外的紅日說。
當她從噩夢中醒來,天已經完全黑了,她下床點起油燈,卻被眼前的景象嚇的驚叫起來。
“屠夫哥哥,屠夫哥哥,快醒一醒,不好啦,你師傅他……”
“我?guī)煾邓趺戳耍俊蓖婪蝮@醒問道。
“他……他在流血,在我的房間!”
屠夫拖著沒有完全康復的身體沖向隔壁的房間,“師傅……師傅,你醒一醒,出了什么事,告訴我,師傅?”
逍遙子緩緩睜開了眼睛,“凋兒,為師……為師……”
“水,蕓兒,打水了,給師傅喝水!”蕓兒手忙腳亂的去打水。
“不用!”逍遙子用盡余力大喊,叫住了蕓兒的腳步,“我中了唐門的暗器鐵毒藜,喝了水死的更快!”
蕓兒對江湖中的事一無所知,她不知道唐門代表的是什么?
“唐門?師傅,我們與他們素無恩怨,他們?yōu)槭裁匆邓隳悖 ?
逍遙子笑了,吐出一口鮮血,“說出來不怕你笑話,這是……這是為師年輕時欠下的一筆風流債!”
蕓兒好奇的睜大雙眼,不由得支起了耳朵,一個殺手的愛情故事?
“當年……當年為師初為殺手時可不像現在一樣,像似一塊枯木,為師勉強算得上風流倜儻,玉樹臨風。”說完他自己又笑了笑,“小仙女你心里別笑話我,”蕓兒此刻才沒有片刻取笑他的心呢!“當年有無數像你這樣的女孩對我傾心,可是我卻統(tǒng)統(tǒng)不把她們放在眼里,在……在我這一生中從沒對女人動過心,除了他!”
“他是個男人,是四川唐門的大弟子唐鑠,有人曾說他是百年難遇的暗器天才。你知道即使作為一個無敵的殺手仍然有許多事對我們來講是個禁忌,我們在偶然間相識,對彼此一見傾心。可是……可是我是個懦夫,我不愿受天下人的恥笑,我不愿意承認自己喜歡上了一個男人,而他愛的明顯比我更熾熱,他……他甚至恨自己是個男人!”逍遙子哭了,蕓兒第一次見到他哭,哭的如此傷心,她也跟著留下了淚水。
“然后呢?”蕓兒拭去淚水迫不及待的發(fā)問。
“我做了此生最大的一件錯事,我傷了他的心,我告訴他我更喜歡女人,我們之間只是個笑話,我……我甚至取了那個女人!”
“你有妻子?”蕓兒差異的問。
“那不過是我找的一個妓女演給他看的一場戲,為的是斷了這份孽緣!”
“所以他恨透了你,一直恨到今天,是他打傷了你嗎?”
“不是他。”蕓兒看到他又笑了,他想不通一個將死之人為什么會笑,“不過也差不多,傷我的人是他的弟弟唐鍥,他要為他哥哥復仇!”
“那他哥哥呢?”
逍遙子又露出痛苦的神色,眼中淚光閃爍,許久才回答,“他去宮里做了太監(jiān)!”
“啊?”蕓兒驚叫一聲,花容失色,這是她平生聽過的最奇怪的故事。
“死在唐門的手中,我死而無憾!”最后他目光堅定的說,“凋兒,凋兒……”
“徒兒在!”蕓兒看到屠夫哥哥也流出了眼淚!
“我有幾件事要給你交代!”他從懷中掏出一本破舊的書本,“這……這是我?guī)煾灯缴鶎W,你所練的劍法只是這里面的第一招,據說練到最后可以空手殺人于無形,我和師兄孤狼稱之為劍氣,可是……”蕓兒悲傷的看到她又吐出了一口鮮血,不禁為他擔心起來,“可是我和孤狼都沒有那個天命悟出書中所講的‘劍氣’,所以我們殺人越多,戾氣越重,身上永遠像死人一樣難聞!”
“師傅……”屠夫大哭。
“閉嘴,我還沒死呢!”他說,“我不恨唐門的人殺了我,但是我恨泄露出我活著秘密的人,天下知道我還活著的人有三個,你給我記住。第一個是武當山的天一真人,第二個是風雅閣的母夜叉,第……”
“我媽媽才不叫母夜叉,我媽媽叫熊若水!”蕓兒哭著大叫。
“你是熊若水的女兒?”逍遙子瞪大雙眼吃驚的問?
蕓兒鼓起勇氣大聲說,“沒錯,我媽媽就是熊若水,我媽媽說殺了雷洪,哥哥就能回家了,所以我就請屠夫哥哥殺了他,我媽媽絕對不可能泄露你的秘密,我媽媽是天底下最好的好人!”
“師傅,師傅,雇我們殺雷洪的人是不是她?是不是她?”屠夫抱著師傅大聲問。
逍遙子吃力地望著徒弟,最后笑著擠出兩個字!
“孽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