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簫的人孤身現于廊前,一襲白衣似雪。他與沐雨有著極為相似的五官,星眸劍眉,眼角微微上挑。本應是一副十分招小姑娘喜歡的模樣,卻周身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氣場,讓人在看上幾眼后就會毫無猶豫的選擇離開。
看到葉舟輕向這邊來后,他折手撤回了蕭。他們認識多年,每次都以簫聲傳達信息,其實比起蕭,他琴奏得更好。可是葉舟輕總說他奏的琴是殺人琴,琴聲過于冷冽且富有殺氣,還是他的蕭聽著比較自在,他便隨身攜帶著葉舟輕五年前在他生辰送的紫玉蕭。
他肅殺的氣場也隨之淡化,反倒變得有幾分像今晚缺席了的月光,清輝漫灑,讓人不禁親切幾分。可當他目光及至葉舟輕身后的沐雨時,表情又變回了先前的樣子。
“這次如果不是我事先計劃好,你準備跑到哪里去?”
沐雨對這個兄長有些懼怕,雖是兄弟,從小一起長大,可作為弟弟,似乎永遠都活在兄長的庇護之下。他也正值年少,對這個江湖充滿好奇,不想早早的就變得要考慮些耗費時間的問題。沐云湛對他所做的一切,他都明白是為了他好,而且王兄已經為了自己犧牲了太多了......他有很多話想要和沐云湛說,可最后到了嘴邊還是變成了一句,“對不起。”
沐云湛一反常態的沒有繼續訓斥他,“你若是喜歡這樣的生活,就跟著葉舟輕吧。”
沐雨還沒有反應過來他說的話,他又說道,“我就只給你這一年的時間。之后,你就好好收心回到王府吧。”
沐雨有些驚訝,他想起葉舟輕之前和他說過這次他跑出王府其實也是哥哥安排他的歷練。這要是放在之前他都不會有任何奢望,想來多半是葉舟輕同他說了些什么吧。他有些激動,一年,一年就夠了。
他不知道該對哥哥說什么好,只能有些感激地看著葉舟輕,卻見葉舟輕一副了然于胸的樣子。
“不要這么看著我,還是好好謝謝王爺吧。”
不等沐雨說話,沐云湛笑了出來。他笑起來很好看,一雙桃花眼都盛滿了笑意,世人恐怕很難想到不茍言笑的晟王竟然也會開起玩笑來,“葉舟輕,你何時變得如此世故起來。我記得你之前從來不和我客套的。”
葉舟輕撐開折扇,表情隱在了芍藥花的扇面之后,“人還是世故些的好。”
沐云湛有些吃驚,嘴角的笑容也變作了苦笑,“是啊,人不世故,很難活在世上。”沐雨看著倆人氣氛有些不對勁,連忙扯開了話題,“王兄,你這次來干什么?”
“我收到了秋山寺與夏國人偷運兵器的證據,剛剛已經吩咐黑羽衛將他們都控制在大廳了。你們此行可有收獲?”
葉舟輕點了點頭,“只待問問那日當值的僧人便好。”
“那咱們快些過去吧。”
到了大廳,只見平日和平安詳的佛堂籠罩著緊張的氣氛。那些夏國人都被捆在了寺廟的柱子上,而一旁的僧人們則看上去有些焦慮,不少人已經拿出佛珠開始誦經了,卻又不敢真正的念出聲來。
他們身后站著的那群身著黑色大氅的人,個個都是一頂一的高手。晟王年少成名同他們有著不可分割的關系,這些黑羽衛曾經一夜之間奇襲敵軍,斬殺敵首,讓邊境那些驍勇善戰的蠻人都聞風喪膽。
“諸位不要緊張,這場風波我相信也快結束了,各位很快就能回去了。”葉舟輕對那些富賈商人說道,本來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多少有些緩解下來。
聽到葉舟輕這么說,一個身寬體圓的人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葉舟輕看到他想起前些日子在京城見過這人。此人乃是張邱山,本是邊境一帶的小商人,這些年因為邊境打仗,大發戰爭橫財,搜刮附近百姓的土地財產,近些日子他甚至將他的貿易范圍擴大到了都城。
“葉大俠,你這么說我就放心了啊。你看這些人氣勢洶洶地將我們趕到了這里,簡直太野蠻了!”葉舟輕點頭致意,也懶得搭理他,向空行那邊走去。
傳聞晟王不近人情,所以張邱山也不指望能搭上什么關系。可是要是能結識一下敬王身邊的紅人倒是個不錯的選擇,況且葉舟輕江湖上的朋友也不少,個個都是一頂一的大人物。可葉舟輕根本沒有要接自己話的意思,張邱山不得不尷尬地坐了下去。
“空行大師,可否問一下舍得大師去世那日當值的是哪幾位師父么?”
“自然。如果沒記錯應該是守御,守封二人。”
空行指向了人群中倆個年紀不大的僧人。守御,守封聞言,向這邊走了過來,向住持行了一禮,而后又對葉舟輕行了一禮。
“倆位小師父莫要緊張,我只是有幾個問題想要請教你們。”葉舟輕看著倆個人戰戰兢兢地樣子出聲安慰道,“那日你們發現舍得大師去世的時候,房間是什么樣子。”
“這個可不能忘記,說來可奇了!那日我們和空行住持一同離開的時候,大師還好好的,可是等我們敲門來時,卻沒人回應,窗戶,門都是好好地,一點也沒有被闖入的痕跡。”
守御也接過話茬,“是啊,都不知道誰那么大本事竟然這么神不知鬼不覺的。”
“注意你們說話的方式。”空行心中一緊,不由得出聲訓斥。
“畢竟剛剛入寺,假以時日也能成為恪守寺規的合格僧人。空行大師現在多多見諒吧。”
見葉舟輕幫他們說話,倆個小和尚瞬間覺得這位江湖上的傳奇人物變得如此親近,不由得想要努力回憶起更多的細節,可是好一會了,也沒想出更多有用的線索了。
葉舟輕繼續問道,“你們與空行大師一同離開?是指的你們來之前,空行大師同舍得大師在一起么?”
空行點了點頭,“是的。那日我與他們離開之前在幫師父布置佛堂。”
“你們走的時候大師在做什么?”
“大師正在跪拜,雖說被半扇門擋住了臉,但我很確定那就是舍得大師。”守封十分肯定的回答道。
葉舟輕有了些興趣,“哦?為何如此肯定。”
守封面上有了得意的神情,“我出家之前,家里是做鞋子買賣的,所以對鞋總是關注的多一些。舍得大師年歲已高,右腿似乎有些疾病,總是跛著腳走路,所以右腳的鞋底總磨損得比左腳嚴重很多。”
沐雨本因為兄長在,一直跟在沐云湛身后,從剛剛邁進大廳起就想加入葉舟輕的問答過程了,聽到這個小和尚說的話再也忍不住了,贊嘆道,“好本事!”話音剛落,又想起兄長還在身邊,偷偷瞄了眼沐云湛,沒發現平日里的生氣的神情,心中暗暗高興起來。
“那天雖說跪拜的人是大師,可是......”守封有些猶豫著要不要接著說下去。
“你只管說出來我們聽聽。”
守御這時也鼓勵他道,“你就說吧,我也覺得很奇怪。”
守封點了點頭,“大師跪拜的姿勢和往常不大一樣,跪墊上的腳向外撇著,我記得平日里大師教導我們的時候因為右腿不便,總是一只腳墊在另一只腳上面的。”
葉舟輕想了想然后會意一笑,“多謝倆位小師父,我大概知道舍得大師的死因了,所謂的房間沒有第二個人進入也只是障眼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