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舒一覺醒來,已是日上三竿。疲勞至極后和衣而睡,居然也這么的美妙過癮。
楚天舒走出里間來到外屋時,洗臉水已經準備妥當。白須老者告訴他說吳不為和周乾在一個時辰前已經出關了,臨走的時候前來道別,見他尚未起床后,只留下口信說是讓他自己保重,后會有期。
楚天舒洗了臉漱了口,坐到桌邊一邊吃點心,一邊把昨夜石洞里發生的事和白須老者講述了一遍。
白須老者沉思了片刻后,神色莊重地對楚天舒說道:“少爺,這位老僧恐怕就是當年老爺的師父空心禪師了,如此說來,雷五爺便是老爺的師弟了!”
楚天舒大吃一驚道:“空心禪師不是早在八年前就坐化了嗎?當時我爹爹還親自去了五臺山一趟,這檔子事,伯伯您也是知道的,難道此中另有蹊蹺?”
白須老者推測道:“或許當時有什么突發事件,空心禪師才不得已而假裝坐化,以避事端吧?”
“這到底隱藏著什么樣的秘密呢”,楚天舒放下手中的點心,在房中踱來踱去,百思不得其解。
懷揣這疑竇,一時竟是難解解開。楚天舒臨窗望著東邊的大山,忽然萌發了出去登山賞雪的想法。久居江南,這么壯觀的雪景,他平生還是第一次見到,心中的激動竟有些按捺不住。
火紅的太陽并不炙熱,但是絕對溫暖。和煦的陽光照在滿山遍野的雪地上,再從晶瑩剔透的雪粒上折射出色彩斑斕的七色光來,竟是十分的炫目刺眼。稀疏地分布在山頂和曠野的幾棵白楊樹,好似睡熟了的守關老兵一般,兀自僵立在肅殺的天地之間。
雖然沒有絲毫北風吹過,但是氣溫明顯比昨天要冷的多。楚天舒下意識的把大氅往緊里裹了裹,望著不遠處高大巍峨的峻嶺,一股豪氣油然而生,征服的欲望充斥在整個胸懷中。于是他將呼吸略作調整,提氣便向山嶺上奔去,只見腳尖輕點雪地,猶如燕子般在空中飛快掠過,其身之輕,讓鴻雁自愧,其速之急,讓猛虎臣服。
一盞茶的功夫未到,楚天舒已經登臨峰頂。極目遠眺,唯見千里縞素,萬里絹白,大地一片蒼茫,山外的群山好似銀龍亂舞,蜿蜒連綿,不見盡頭。
雁門關猶如雄獅盤踞,傲然立于山間,兩旁高山直立千仞,端的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楚天舒心里暗自忖道:“江南風景雖好,皆是許多柔弱的堆砌,無絲毫的剛毅之氣,不似這粗獷蕭瑟的塞北,這種壯烈之景,總是讓人不由得豪氣干云。”
接近正午時分,山頂上竟又刮起一陣微風來,極細極綿的雪沫隨風舞動起來,飄飄灑灑好似天降銀粉,涼涼地撲到楚天舒紅潤俊俏的臉上,那種清爽,就像天邊仙女灑落的甘露;那種涼潤,就像東海龍王酣睡的玉床。
楚天舒索性躺在這松軟的山雪上,任憑飛雪盡情撲落到自己的臉上。在這醉人的雪山之巔,他忘情地享受著這大自然特賜的美妙。心中銘刻的使命,肩上擔負的重任,全都統統地拋到九霄云外。此時此刻,他好比赤子躺在母親的懷抱中一樣,無所思,無所慮,盡情的感受著大自然母親的每一次心跳,每一絲呼吸。
火紅的太陽急切地向西邊跑去,遠處好客的群山早已迫不及待地將等候已久的夕陽攬入懷中。雖然剛過未時,寒氣卻已倍增,無邊的蕭瑟從四面八方逼迫過來,楚天舒這才戀戀不舍地起身下山。先前上山時心中滿懷激動,現在卻是空前的平靜。
待他回到客房時,雁北三菜還騰著熱氣,一把盛滿陳釀的錫銅壺浴在沸湯中,竹葉青那極具穿透力的香氣已然彌漫在整個房間中。
饑餓了一天,還有什么能比美酒佳肴更具誘惑?
楚天舒大口大口地吃著這百吃不厭的野味。狍子肉,獺兔頭,山雞翅,這可是雁門群山中的珍饈啊。
酒足飯飽后,楚天舒回到里間小屋中,調息順氣,運起功來,這十年來,天天如此,從未間斷過。他天資聰穎,胸懷寬廣,是以這套上乘的內功心法“日魂月魄”他竟能以快于常人幾倍的速度領悟,短短十年,竟能登堂入室,讓萬千習武之人策馬而難望其項背。
不多時運功完畢,念及山洞道路的復雜多變,此次又是獨自前行,楚天舒情知事不宜遲,須早走微妙,于是他把白須老者喚入里屋囑咐了幾句后,就把東南墻角的那張桌子挪開,找到那塊活動的地方,輕輕揭了起來,正如雷五爺所說,一個和后堂密室相似的地道入口黑魆魆地映入眼簾。楚天舒打火點著一支蠟燭,爾后將火折并一包備用的蠟燭隨身收好,以作備用。收拾停當后,和白須老者默契地相互點點頭,然后縱身躍入地道入口中。順著條石臺階向下走了幾十步后,來到了一個較為寬闊的地方。楚天舒舉著蠟燭四下打量了一番后才發現,現在立身之地正是雷五爺后堂密室的地下,昨晚由于時間倉促,沒來得及細看,現下一看才明白,原來方才他從客房進到此間的入口,正是隱藏在黑暗中的一個側洞,要是不留意看,還真是極難發現。
憑著昨天的記憶,楚天舒一路走過去,中途雖然走走停停,但也并未耽擱太多時間,等到來到那座連體石廟的時候,燃去的蠟燭還未過半。
楚天舒單掌推開石門后,只見老僧依舊端坐在石佛面前,墻邊一張石桌正中,放著那方盛著斷水流的黃色錦盒。
老僧還是一動不動,楚天舒知道老僧正在入定,也不敢亂說亂動,輕輕在一張靠墻的石凳上坐下,開始四周環視打量這間奇特的連體石廟。佛像背后的石墻頂部的一個通風口竟然隱約有一柱淡淡的光線投向石佛的背部。楚天舒心里尋思道:“難道石廟那邊還別有洞天?”
大約過了一刻時,老僧入定完畢,站起身來,楚天舒趕忙站起來迎上去向老僧行了禮。
老僧微微一點頭,對楚天舒說道:“你再滴一滴血在這斷水流上。”
“是!”楚天舒一邊應著,一邊用又左手拇指指甲向左手食指指端一劃,然后將沁出的血滴到斷水流上。
只見情形和昨日在大堂是幾乎一樣,血滴先是擴散有銅錢大小,繼而擴散到整把劍身,只是呈現出的血色,比昨天更加紅艷。
老僧點點頭如釋重負地道:“終于是物得其主啊!”待得寶劍上血色全部消褪后,老僧又問楚天舒道:“‘乾坤七劍’,你練到第幾劍了?”
楚天舒面露羞色道:“晚生愚鈍,只練完了第三劍‘天覆地載’。”
老僧面露驚訝之色道:“唔?了不起,了不起!你爹爹天賦其稟,十五歲開始練習‘乾坤七劍’,窮三十年之力也才只練到了第六劍而已,你能練成三劍,已是實屬不易了!那你將‘天荒地老’、‘天遠地遙’、‘天覆地載‘這三劍用心使來看看。”
“是。”楚天舒恭敬地應道。隨后將劍握在手中,也不敢運內力,只是一招一式演示給老僧看。待得三劍八十一式盡數使完后,老僧頻頻點頭,口中不住叫好。
聽著老僧對自己的劍法很是滿意,楚天舒心里不由得泛起一絲輕松的快慰。就在演示之前他還是惴惴不安,生怕自己的劍法練得不被老僧看好。
“這次你運起三成內力,再將這三劍演示一番”,老僧微笑地說道。
這次楚天舒也沒了方才的拘謹,暗運內力將劍舞動起來,只聽的耳畔劍風凌厲,劍越使越快,劍風也越來也急,雖然劍體未觸及石壁,但是劍氣卻已將石壁擊得砰砰悶響,待他將劍法一路使完后,整間石廟竟有些窒息之感。
楚天舒驚詫地看著這柄曠世名劍,心中激蕩不已,剛才只是用了三成內力,而斷水流居然能將內力增至五成后發出,當真是匪夷所思!
老僧看他驚詫的樣子,微笑著說道:“這柄劍原本就是為你打造的?”
“為我?”楚天舒將剛才十分的驚詫增加到了萬分
“對,專門為你而打造的”老僧莊重而肯定地說道,爾后便微微一笑,問楚天舒道:“你可否記得有一次,你父親突然離家三月?”
楚天舒微皺眉頭稍加思索后便說道:“記得,那是五年前的秋天,直到進入冬天后,爹爹才回去。”
老僧依舊微笑著問道:“你知不知道,你爹爹那次離家是干什么去了?”
楚天舒心中一顫,頗為驚訝地反問道:“難道,難道就是為了鑄造此劍?”
老僧眉梢一揚道:“不錯,正是為了鑄造此劍,為了鑄造這把劍,我花了三年的時間,當時你父親離家之時,只剩下最后的三個月,此劍便可大功告成了。”
楚天舒徹底地震驚了,良久后,才狐疑地問道:“那為什么說這把劍是專門為我而鑄的,難道此劍只飲我的血,也是你們有意為之?”
“正是!”老僧頷首道:“在最后的八十一天里,從第一天開始,每隔九天,就要將寶劍從純青的爐火里取出淬火,而這十次的淬火液便是你父親的鮮血!第一次淬火,你父親周身運起一成內力,將血從指端逼出澆于劍身之上,第二次淬火便用兩成內力,逐次增加,到寶劍出爐那日,恰逢月圓之夜,你父親用十成內力將鮮血澆到通紅的劍身上時,只見劍體四周七彩炫目,待其光環消散之后,這柄曠世名劍總算大功告成,我和你父親師徒兩人真是喜極過望啊!多年的心血終于沒有白費。方才你試劍之時,雖用了三成功力,但是所發出的卻有五成內力,道理就在這里,因為,此劍本身就被注入了‘日魂月魄’內力,在你催動內力時,將寶劍內部潛藏的內力一并激發起來,才會有方才內力大增的情形。也正是因為劍體被注入了‘日魂月魄’內力,使劍者的人選便受到了極大的限制。首先,非本門內功而使用此劍則會受到劍的反抗,導致內力反噬,貽害無窮。再者,此劍既是飲血煉就,現世后也已沾血,因此今后每逢月圓之夜你當滴血飲劍。綜此二者,當今世上能使用此劍者,唯有你們父子二人。”
一番解說下來,聽得楚天舒目瞪口呆,當真是做夢也想不到的事。但是這位老僧的確是爹爹的師父,已然是確鑿無疑了。
“難道你們為我打造此劍,就是為了眼下的大事?”楚天舒若有所悟道。
“不錯,此事的發生已是必然,我們料到總有一天發生,只是沒想到會這么快,千鈞重擔只得靠你挑起了,真是難為你了呀!”老僧嘆息道。
“既然如此,為何雷五爺還要大張旗鼓的在客棧為寶劍滴血認主呢?難道這是有意將我得此寶劍之事在江湖中傳開?”
老僧看著楚天舒思維敏捷,滿意地答道:“你在江湖中雖然有了名氣,但是尚顯不足,此后江湖中必然以你為奇異人物,對你日后行事有莫大的好處。當然樹大招風,你與寶劍結緣這一神奇之事必然會招致許多麻煩事,為此,今后半個月間,我要在這里傳你內力,教授你尚未練完的掌法和劍法,你若能用心領悟勤加練習,半月之后,必能縱橫江湖,到那時大事可成!”
看著老僧充滿期冀的眼神,楚天舒認真的點了點頭。
老僧滿是慈愛的說道:“既是這樣,咱們就從現在就開始練習練功吧。”
爾后老僧便侃侃道:“習武之人,練氣為首。氣者,內功之宗也。練氣不成,則內功不成;內功不成則劍法掌法皆為虛妄。故使劍出掌皆需輔以內功,否則,徒有其表而無有威懾殺傷之力也,如此臨敵,則吉兇已定矣。”
看著楚天舒點頭稱是,老僧又道:“本門所習之‘日魂’與‘月魄’,雖各有其用,但是兩者相輔相成,‘日魂’之氣愈強,則‘月魄’之氣愈足;‘月魂’之氣足,則內息空間大;內息空間愈大,則容人之氣愈多,臨敵之勝就算愈多。故而練‘日魂’之氣,實則亦有助于‘月魄’之氣;而練‘月魄’之氣,亦有益于‘日魂’之氣。而今,你體內的日月兩氣均已是十分渾厚,但是要想練盡‘乾坤七劍’——尤其是第七劍‘天長地久’——差之甚遠。此后每天我都會向你體內輸注日魂真氣,然后你將之一一化解、吸納,不出七日,你的內力將遠邁于當前。
楚天舒忙道:“太師父,萬萬不可呀,為我輸注真氣,對您老的身體有極大的損害,徒孫萬難從命!”
老僧微笑道:“以我現在的功力,為你輸注少許內力并無大礙,況且,我也是要緩緩輸注,這樣,你化解吸納容易,我練氣恢復也容易。”
聽得老僧如此說,楚天舒這才放下心來,端坐在地上,徐徐調整內息。
老僧也面對楚天舒坐下,略微調整了一下內息。待得楚天舒將內息調勻理順后,老僧將雙掌抵住他的雙掌,慢慢催動內力,他也將體內的內息真氣調成中空,將老僧傳來的真氣納在中空的內息中。
老僧明顯感覺到楚天舒中空內息的容量遠大于昨日,心中便是暗暗歡喜。
大約一刻半鐘的功夫,老僧覺得楚天舒內息空間已被輸注的真氣完全充盈后,便不再催動真氣,緩緩將氣息調整一番后,向楚天舒說道:“現在你就開始用功化解吧。”
楚天舒不答也不應,就如昨日一般,不斷地運氣,不斷地調整氣息,不到一個時辰,便將老僧輸注的真氣一點一點地盡皆化解吸納。
老僧十分滿意,連連點頭道:“好!好!”
然后老僧開始講習劍法:“‘乾坤七劍’是本門一位祖師爺游歷山川時,仰觀俯察于天地而悟得奧妙后所創的劍法,每一劍二十七式,共有一百八十九式。招式雖然不多,卻涵蓋甚廣,劍法雖然樸實,卻很實用。前三劍你已練的幾近爐火純青,故而對這套劍法的宗旨和精髓必是深有體會,這樣對練習剩余四劍有極大的好處,可謂是事半而功倍。”他見楚天舒頻頻點頭,便又滿意地講道:“第四劍名為‘天尊地卑’,易經有云:‘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陳,貴賤位矣’,故而此劍的要點在我尊而敵卑,尊卑有三:一曰聲名之尊卑,二曰動機之尊卑,三曰處境之尊卑。此三種之中任何一種尊卑立現,此劍便可破敵。”
詳細講述一番后,老僧手持一把木劍,將‘天尊地卑’的二十七招從頭至尾演示一番,楚天舒憑著記憶使出了前十招,老僧又從頭演示一番,這次楚天舒已能使出二十招來,待得老僧第三次演示后,楚天舒已經將這二十七招使得無任何差錯。
看著楚天舒將招式完全記熟后,老僧道:“你雖將招式記熟,但是其中三味還得在不斷地練習中方能體會,你每練習一次,就會有更深一層的領悟,待得你將此劍法練上成千上萬遍時,就真正做到心靈劍法合一了,劍招隨意念而變,何愁不能從容破敵?”楚天舒聽得老僧說道心靈劍法合一,登時便是信心倍增,心下里自是歡喜萬分。
爾后老僧又道:“此間雖然清凈有余,但是寬敞不足,練劍尚顯阻滯。你回去后找個空曠僻靜之地,認真將這路‘天尊地卑’練熟練精,然后再輔以內力反復練習。明晚上只傳內力不學劍法,這樣你就有兩日時間來練習。到后天晚上再傳了你內力后,就可以開練第五劍了。”
“謹遵太師父教誨”,楚天舒畢恭畢敬地答道。
告別老僧后,楚天舒帶著斷水流返回了地道,由于行走了兩次,此時頗覺輕車熟路,不覺中就到了自己客房,縱身一躍跳將出來。
白須老者一直守護在外間,此時聽得內屋有動靜,知是楚天舒已經回來,忙走進來,將地板鋪好,又將桌子挪到原處,然后為楚天舒斟了杯熱茶,遞到楚天舒手中。
“那老僧果然是太師父。”楚天舒不及喝茶就將這個確鑿了的消息告訴白須老者。
白雪老者面露欣喜地說道:“空心禪師武功深不可測,近年來又深居潛修,現在必定是登峰造極,少爺可得禪師親自傳習,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楚天舒莊重地說道:“秦伯伯說的是,我一定認真練習,不負太師父的苦心啊!”
白須老者道:“天已過了子時,少爺早點歇息吧,養好精神好練功。”
楚天舒嘿嘿一笑道:“還真是有點疲憊,秦伯伯您也及早歇息吧。”
滿天的繁星映襯的夜空更加明朗,點點星輝透過窗戶灑在潔白的床鋪上,楚天舒也無意欣賞午夜星空,倒頭便睡,頃刻間已是鼾息連連。
第二日天剛剛朦朦亮,楚天舒便帶著一包狍肉干負劍出門,他心中已有了一個練劍的好地方,那就是昨日他登臨的那座曠心怡神的雁門雪山。
晨曦中的山雪,不似有陽光時那樣刺目。沒有光澤的白,倒凸顯出幾分的安靜來。獵獵的晨風,從遠方吹來,又吹向了遠方。一群群覓食的山雞在此起彼伏地低飛張望后,最終在無比凄涼的鳴叫聲中失望地離去。
脫了大氅,一身緊湊利落的練功服更襯出了楚天舒矯健的身姿。稍作氣息調整,這位英俊挺拔的少年便灑脫地起身舞劍。其敏捷好似鷹飛兔躍,其靈動猶如猿攀虎跳。寶劍龍吟,刺破蒼茫的沉寂,佩玉鳳鳴,擊碎無邊的蕭瑟。
一輪醉酒的紅日懶洋洋地在東天的云間探出頭來,耀眼的紅光好似輕紗一般薄薄地籠罩在這片晨睡未醒的大地上。蒼穹也像是畫了妝的待嫁少女,不時扯過幾片浮云遮掩自己嬌羞的面龐。
待得楚天舒將“天尊地卑”這路劍法練到九百九十九遍的時候,太陽已經洗去了之前的慵懶,精神抖擻,一躍三竿之上,興致勃勃地觀賞這位少年俊杰颯爽的英姿。
萬里河山如此多嬌,怎經得起這無盡的兵戎與劍戟!
楚天舒無聲的嘆息,倒讓自己心中潮涌海動。
燕王奪位已成,建文帝如若真的在世,難不成再來一次光復之戰?
大好的河山經不起鐵騎的踐踏,苦難的黎民經不起戰火的洗禮。
然而父親和太師父都將尋找建文帝的重任寄托在自己身上,自己無論任何不能讓他們失望,更何況江湖已有燕王尋找建文帝的消息,如果真的讓燕王搶先找到,建文帝必是兇多吉少。
楚天舒也不知道自己呆呆地站立了多久,蒼空一聲高亢的鷹鳴,才將他從沉甸甸的深思中拉了出來。看看當頭的太陽,楚天舒忙又專心練起劍來,正午前必須將劍法練得純熟,午后才能輔以內力練習。在練功上,楚天舒從不拖延,從不茍且。精益求精,是他的原則,十全十美,是他的追求,也正是如此,他的武功才能夠一日千里的精進。“扎實的基本功,才是日后越走越遠,越攀越高的保障”,他永遠都記得父親的這句已令他得益匪淺的教誨。
等到楚天舒將劍法練得自己十分滿意時,才取出狍肉干大吃起來,爾后略作休息,便又起身練劍,這次,他催動起內力來,只見劍光閃處,白雪紛飛,霎時間,將楚天舒團團圍在中間,渾似一個巨大的白色雪球,瘋狂地時飄時跳,時飛時舞。
一直到夕陽西下,楚天舒才收劍回到客棧。用過晚飯后,又靜坐在床上做了例行晚課,然后調整內息,略作休息。待到接近酉牌時分,楚天舒便帶上寶劍,點上蠟燭,去石廟找老僧傳輸內力。
如此每天傳功習劍,不知不覺半月已過。此時楚天舒已將乾坤劍法的最后三劍—— “天昏地暗 ” 、“天崩地裂”、和“天長地久”——練得隨心所欲收發自如。而且體內輸入了老僧七八成功力,這些功力如若讓楚天舒自己修練,少說也得四十年。就是在這石洞中,就是在這樣的不知不覺中,楚天舒已然站在了當今武林的巔峰而他卻兀自不知。當然,老僧心里明白,如今在內力上能勝于楚天舒的人只怕是屈指難數了。
最后一日晚上臨走時,老僧將一個油布小包遞給了楚天舒,楚天舒一看這包的形狀,知道里面是一本書,驚喜之余,趕忙打開,里面果然是一本書,封面上寫著“觀心術“三字,楚天舒原以為太師父要授他武功秘笈,未曾料及竟是本《觀心術》,心中甚是不解,心想:“太師父怎么讓我學習觀心術了?”
老僧看他疑惑重重,就微笑著問他:“臨敵時,如何最易取勝?”
楚天舒毫不猶豫地答道:“制敵于先,方可勝敵。”
老僧點點頭又追問道:“如何才能制敵于先?”
楚天舒這才恍然大悟笑道:“我明白了,料敵于前方能制敵于先,難道太師父的這本《觀心術》就是可以知對方所想,料對方之所為的寶典?”
老僧也大笑道:“果然一點就通。不錯,此書正是料敵于先的法寶,你定要細細研讀,如果真能悟得其中三昧,今后不用拔劍便可制勝,此所謂‘誅心之劍’也!”
楚天舒如獲至寶,將書包在油布之中,小心地貼身藏好。
老僧道:“你此去,可謂是任重而道遠,今天就讓我送你出門吧。今后凡事定要謹慎,如若遇到難解之題,不妨再來此間,或許太師父還可助你一臂之力。”
“是,太師父,徒孫謹遵教誨!”楚天舒叩頭答道。
老僧將楚天舒送出石廟后,楚天舒一步三回頭,直到拐入一個彎道里再也看不到了,才滿腹沉重地回到客房里。
看著楚天舒回來一直不說話,白須老者小心問道:“少爺,明天還要不要趕路?”
楚天舒長長吐了口氣道:“是該走的時候了,離臘月初八只有八天了,再不走就趕不上為蘇侯爺賀壽了!”
沒有月亮的夜空漆黑得讓人不知所措,楚天舒雖然閉上眼睛卻難以入睡。一把曠世寶劍,一位已經坐化了但卻還活著的太師父,一個充滿著秘密的地下暗道,當然還有那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這些事驟然間聚到一起,還真是讓楚天舒覺得滿腹疑竇,萬難開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