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的進到廟宇內(nèi)部,楚天舒才發(fā)現(xiàn),整座廟宇居然是一塊巨大的連體石鑿空而成的。里面的石桌石凳乃至于佛像佛龕均是在這塊大石上雕琢成形的的。高約一丈的佛像前面坐著一位青衣老僧,正襟危坐,巋然不動,咋一看,還以為也是這連體巨石的一部分,唯有從均勻沉穩(wěn)的鼻息聲中方能辨別出絕非石人。雖然只能看到后背,但是出家人的那種消瘦骨干的形體毫無掩蓋的呈現(xiàn)在楚天舒面前。
“師父,斷水流找到主人了!”雷五爺雖是輕聲說道,但是滿心的欣喜卻表露無疑。
“唔!就是這位小施主嗎?”
“正是!”
片刻的沉默后,青衣老僧又道:“這位小施主,‘日魂月魄’這套內(nèi)功心法,你修習應該有十年了吧?”
楚天舒吃驚道:“晚生八歲暮秋開始練習,細細算來,剛好十年。”
“唔,那你用十成功力的‘堯天舜日’掌在老衲背上拍一掌,記著,要使出你的十成功力來!”
“這,這么能行呢?我怎么能無緣無故打您老人家呢?”楚天舒惶恐地說道。
“你是怕傷到我吧,呵呵,不打緊的,你想打傷老衲,至少還得練上個二三十年了,憑你現(xiàn)在的修為,打傷我沒那么容易的,我只是想試試你功力的火候。”
楚天舒道:“就是這樣,那我出掌了,您可要準備好了!”
說著,楚天舒一邊暗運內(nèi)力,一邊想:“還是用八成功力吧,先試試再說。”待內(nèi)力提到八成時,雙掌霍然拍向老僧后背,只覺得雙掌好似拍在一塊堅硬無比的巖石上,放心之余猶自驚訝,心道:“這老僧的內(nèi)力真是深不可測呀!”
旁邊的雷五爺更是驚訝無比,只是他的驚訝與楚天舒的驚訝有所不同,楚天舒驚訝的是老僧內(nèi)力的精湛,而雷五爺驚訝的卻是楚天舒內(nèi)力的雄厚——小小年紀內(nèi)力竟已登堂入室,實屬罕見啊!
“唔,不錯,不錯,雖然你只用了八成日魂功力,卻已經(jīng)讓我用三成月魄功力來抵抗了,你再來一掌,先用五成功力,然后再催動掌力,直到使出全力為止。”
楚天舒見老僧成竹在胸,便放下心來,一面答應著,一面稍微調(diào)整了呼吸,再次暗運內(nèi)力,待到掌力達到五成后,閃電般的擊向老僧后背,然后催動掌力,直至內(nèi)力達到十成后,保持掌力,持續(xù)了大約半袋煙的功夫方才回功收掌。
待楚天舒調(diào)整呼吸后,老僧才站起來轉(zhuǎn)過身來。
老僧白須垂胸,雙眉過目,形容枯瘦卻是神采奕奕,雙目精光閃爍,顯見內(nèi)力非凡。
“好,好!想不到你如此年紀居然有如此雄渾的掌力,真是難得呀!我潛心修習,練了整整二十年,才達到你現(xiàn)在的層次,而你僅僅用了短短的十年,老衲自愧不如啊!”老僧雖然頗有自嘆之意,然而十足的欣慰卻是溢于言表。
隨后,老僧又道:“現(xiàn)在我用‘日魂’內(nèi)力攻你,你用‘月魄’來化解,我慢慢催動內(nèi)力,你隨我的內(nèi)力變化而變化,全力以赴即可。”
“日魂月魄”內(nèi)功心法其實蘊含的是攻擊和防守這兩套不同的心法,“日魂”陽剛雄渾,多用于攻擊,而“月魄”綿柔空曠,故宜用來化解對方的掌力。方才楚天舒拍向老僧的兩掌便是以“日魂”之力出的掌,而老僧第一次是用“日魂”之力硬接的,第二掌便是用“月魄”之功化解的。
老僧輕抬雙掌,楚天舒亦抬起雙掌,將掌心附在老僧雙掌掌心上,老僧徐徐催動內(nèi)力,楚天舒亦緩緩調(diào)整內(nèi)息,老僧源源不斷的掌力涌入楚天舒皮球一般的“月魄”內(nèi)息空間中。涌入的“日魂”之力被引導著在虛空的“月魄”真氣中不斷地游走,被綿化,爾后又與“月魄”真氣融為一體,將虛空的內(nèi)息空間繼續(xù)擴大。
大約一刻鐘的功夫,楚天舒感覺體內(nèi)的渾圓的內(nèi)息已經(jīng)擴張到了極致了,老僧涌入的“日魂”之力被化解后便附在內(nèi)息空間的里層,一層層向里沉積收縮,直到快要全部積滿內(nèi)息空間,老僧才停止催動內(nèi)力,緩緩將雙手放下來。
老僧微頷點點道:“你真是個武學奇才呀!胸懷如此寬闊,器度如此豁達,真是后起之秀的佼佼者啊!”
望著楚天舒驚訝地表情后,老僧又道:“以你的內(nèi)功修為,方才我注入你體內(nèi)的‘日魂’之力,你必定能在一個時辰內(nèi)化解,那時你的內(nèi)力又會大為精進。今晚時間倉促,暫且到此為止,明晚你再來這里,我要試試你的劍法。斷水流先留在這里,明日酉時你就來,不要耽擱。秦仲義處事沉穩(wěn),告之無妨,除此之外切不可和外人提及此事。”
楚天舒忙點頭答應,雖然滿腦的疑問,但是他明白,這位高僧必是同門前輩。向老僧拜謝后,楚天舒跟著雷五爺走出了廟宇。
“雷五爺進門的時候稱這位老僧為師父,可見五爺層師從老僧,可是他們?yōu)槭裁匆矔乩咸旎摹品ê汀栈暝缕恰瘍?nèi)功呢?難道他們和爹爹有什么淵源?”,楚天舒自出了廟宇后就一直暗自思忖。
“天舒,你把路徑記熟了,明天你獨自一個人來,千萬不要誤入了岔道,那里面機關重重,任憑你武功再高,也恐有性命之憂!”雷五爺囑咐著說道,他已不再叫楚天舒為“楚公子”了。
楚天舒聽雷五爺叫他“天舒”,心頭登時一暖,然而地道中構造卻讓他無比驚訝:“這么長的地道通向大山里,本來就十分的的離奇了,為什么還要沿途設置岔道,布置機關,難道這里有什么恐為人知的秘密嗎?”
楚天舒雖然滿腹疑惑,但是也不敢疏忽大意,連忙把路徑認真看好,待到出洞之時,又把路線在心里默默熟記了一遍。
雷五爺在地道出口處停了下來,只見他極輕極快地飛身躍向一側(cè),抬頭向上,似乎在窺探什么。楚天舒定睛一看,發(fā)現(xiàn)雷五爺窺探之處,有一束淡淡的光線射入洞中,顯而易見,那里有個可以窺探到后堂密室的小孔。雷五爺不敢貿(mào)然揭開那塊可活動的地板直接出去,就是擔心萬一上面的密室中有人而泄露了這地下的秘密。
楚天舒心道:“難怪雷五爺能游刃有余地經(jīng)營著三百六十五家客棧,思慮的確周詳,行事果然謹慎啊!”
待確認上面無人后雷五爺才輕輕揭開那塊地板。一躍而出,楚天舒方覺眼睛刺痛,原來剛才在黑暗中呆久了,現(xiàn)在突然見光,不免有點不適,幸虧密室光線不夠強烈,就在雷五爺蓋好地板,把先前挪開的那張桌子復位后,楚天舒已經(jīng)完全適應了外面的光線。
雷五爺?shù)吐暤溃骸敖窈竽悴槐貜倪@里下去,你住的客房里間小屋東南墻角處有一張桌子,桌子下面的那塊地板也是活的,你直接從那里下去,讓秦仲義守在外間即可,那樣更安全。”
楚天舒連忙答應著,心里道:“這么一個小小的關前客棧怎么這么多暗室地道?要不是雷五爺告知,誰又能輕易想到呢?看來以后在江湖上行走,得加倍留意才行啊!”
隨著雷五爺三轉(zhuǎn)兩拐的來到大堂后,只見眾人皆是酒意熏然,吆喝著賭得正在興頭。楚天舒看見白須老者不在大堂,便向樓上看去,只見白須老者正憑欄站著,盯著大堂。楚天舒正準備回房去化解老僧注入體內(nèi)的“日魂”之力,卻聽到人堆里有人喊道:“楚兄弟,快來賭幾把,方才喝酒你不在,未能盡興,就讓我吳不為陪你賭幾把,以盡賭興。”楚天舒回頭看去,只見吳不為光著膀子,滿面油汗,面前的銀子已是成堆放著了,顯見是贏了不少。
聽吳不為這么一說,眾人抬頭都看到了楚天舒,紛紛過來將他拉入賭桌上。
“哈哈,難得眾位兄臺如此抬愛,我楚某就奉陪大家玩上幾把!不過小弟我可是沒帶銀兩,怕壞了大家的興致,吳大哥咱們賭別的成不成?”
“好啊,那兄弟你說賭什么,咱就賭什么!”
楚天舒有意結交吳不為和周乾,于是就說道:“我現(xiàn)在身無長物,方才雷五爺曾許諾,今后雁北的客棧酒店逢我喝酒,一概不收錢,我就將此作為賭注。如果我輸了就將今后免費喝酒的殊遇轉(zhuǎn)讓給你;如果我贏了,就請求吳大哥屈尊與我兄弟相稱吧?”
“好,果然是少年英雄,夠爽快!既然這樣我吳不為不能沾人便宜,這樣吧,如果我輸了,今后便尊你為大哥,供你驅(qū)使,萬死不辭!”
楚天舒道:“吳大哥言重了,能與你兄弟相稱,便是在下的榮幸了,何敢以大哥自居?”轉(zhuǎn)臉向周乾問道:“不知周大哥可有此意?如不嫌棄,一同賭一把?”
周乾呵呵一笑:“這當真是求之不得啊,那我就和二位賭上一賭。”
楚天舒從寶盅里捏起三個骰子來,問吳周兩位道:“是賭大還是賭小?”
“自然是賭大了,男子漢大丈夫怎么能賭小呢?”,周乾鏗鏘有力地說道。
吳不為心里暗喜,今晚上開局以來六十把,他已經(jīng)擲出了五十九把豹子了。
“好吧,既然周大哥和吳大哥都同意賭大,小弟自無異議。那就請吳大哥先來吧。”楚天舒說著便把寶盅推給了吳不為。
吳不為將寶盅拿起,開始搖了起來,時而舉過頭頂,時而晃于耳畔,幾十聲嘩嘩響過后,隨著一聲大喊:“著”,寶盅實實扣到了桌子上,爾后吳不為面露喜色地將寶盅輕輕提起,只見桌子上三個骰子均是六點朝上。
人群中一片嘩然,一個道:“娘的,吳老三,你這手氣也忒好了吧!”
吳不為滿臉得意卻還謙虛地說到:“一般,一般!兩年前在長沙的通勝賭場,老子曾經(jīng)連著擲出二百把豹子,這次簡直是小場面,不足掛齒,哈哈哈哈!”
楚天舒微微一笑,將寶盅遞給了周乾。
周乾表情平靜,將寶盅扣住那三個骰子后,用力猛提,骰子便串入寶盅之內(nèi),隨后將寶盅凌空扔起,但見寶盅在空中不斷騰飛翻轉(zhuǎn),眾人仰頭看去,幾十雙眼睛全都鎖在寶盅上。待寶盅下落到肩頭高度時,只見周乾頭不偏動,目不偷視,輕舒猿臂,將寶盅握在手中,順勢將其扣在桌上,不等大家回過神,他就將寶盅揭起,桌上的三個骰子同樣是六點朝上。
“哎喲,好得很啊!奪命飛刀果然名不虛傳!”眾人情不自禁地為周乾剛才使出的這招“飛刀折柳”喝彩。
周乾淡淡一笑將寶盅推到楚天舒面前道:“楚兄弟,該你出手了。”
楚天舒眉毛微皺,將寶盅扣住骰子,在桌上閃電般劃了一個圓圈,寶盅又回到了遠處,他停下手來。往椅子背上一靠,依舊是皺著眉頭,似乎在尋思什么。
眾人見狀,多數(shù)以為是楚天舒已經(jīng)認輸了,眼神里無不流露出惋惜和失望之色。
吳不為見此情形,趕忙打圓場道:“楚兄弟不必憂慮,賭本來就是玩的嘛,其實賭不賭,贏不贏根本沒有絲毫關系,你這個兄弟,我吳不為是交定了,走,咱們喝酒去!”
周乾也道:“我對楚兄弟也是一見傾心,輸贏根本無所謂,走走走,喝酒去!”
楚天舒道:“好極,吳大哥,周大哥,那咱們就喝酒去!”
就在三人方欲起身時,何所為一把拉住吳不為的胳膊,俯身耳語了幾句,只見吳不為滿臉驚詫,看看楚天舒后,一把抓起了寶盅。
在場所有人立時驚呆了,他們看到了此生中最別樣的點數(shù):六十三點,三個骰子六十三點!
原來就在楚天舒將寶盅在桌上劃過的時候,他已暗運內(nèi)力,將骰子各面盡皆削下,這樣一來,骰子上的一二三四五六點全部朝上,三個骰子皆是如此,剛好是六十三點。如此將內(nèi)力透過寶盅而使在骰子上已是不易,更何況是在骰子翻轉(zhuǎn)之際才恰到好處的將內(nèi)力使到,沒有聽風辨聲的上乘耳力根本無法做到。
“高,實在是高啊!”
“好功夫,真是好功夫啊!”
眾人喝彩聲不斷
吳不為驚嘆道:“佩服,佩服!兄弟,真有你的!”
周乾亦喟嘆道:“周某輸?shù)男姆诜 ?
此時楚天舒卻道:“周大哥,吳大哥,方才咱們不是要去喝酒的嘛?”
“對!對!對!喝酒,喝酒!”
一杯杯陳年竹葉青從這些豪氣干云的英雄口里流淌到他們熱烈的胸膛中。
吳不為終于還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沖楚天舒問道:“方才楚兄弟明明知道已經(jīng)贏了,為何還一臉的愁容?”
周乾道:“吳老三,你是真糊涂還是假糊涂,楚兄弟知道勝你我無疑,只是賭前已經(jīng)約好,要是咱們輸了,就得成楚兄弟為大哥,這才是方才真正讓楚兄弟為難的事!”
楚天舒點頭說道:“兩位大哥雖然一諾千金,言必信,行必果,然而兩位稱我大哥實在是不妥得很,既然咱們?nèi)饲檎x相投,就不必遵守賭約了,你們還是大哥,如何?”
吳不為慷慨道:“好吧,既是如此,就照楚兄弟所言,以后若有用得著我們的地方,但說無妨,雖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隨即,吳不為又向何所為道:“老四,你也和楚兄弟喝幾杯,方才要不是你聽出楚兄弟寶盅里的動靜,豈不是要弄得我和周大哥無地自容了嗎?”
何所為雖然少言寡語,但是一身英氣逼人,楚天舒看見他倒有幾分敬重之意。聽得吳不為所言,當即主動與何所為共飲了三杯。
暢飲一番后,楚天舒掛記身體中未化解的那股“日魂”真氣,就借言不勝酒力,需回房休息。與眾人賠罪后,獨自上樓來。
白須老者早已迎過來,將楚天舒扶入里間房中,看得外面無人后,小心將里外兩扇門關上。
“秦伯伯,我要用功一個時辰,你切勿讓他人來擾我,若有人找我,就說我已經(jīng)休息了。”
“是的,少爺?”白須老者答應后,轉(zhuǎn)身關上了里間的門,坐在外間的床上,靜靜地候著。
楚天舒隨即調(diào)整氣息,運起“月魄”真氣來,一點點將老僧注入的“日魂”真氣擊散,又重新吸納在自己“月魄”之內(nèi)。這樣一來,他體內(nèi)的月魄真氣更加充足,平時修習時真氣愈加綿柔悠長,臨敵化解對方真氣時,內(nèi)息才會愈加致密緊實,就愈可增加吸納對方真氣的容量。
大約一個時辰左右,楚天舒終于把老僧留在他體內(nèi)的最后一絲真氣化解完畢。
此時已經(jīng)是三更天了,楚天舒吩咐讓白須老者放心休息了。
一白天的趕路,一晚上各種離奇事件的發(fā)生,使得楚天舒感到萬分疲憊,好多疑惑的地方也來不及思索,頭一挨著枕頭便沉沉睡去。
圓月漸已西斜,皎潔的月光傾瀉在這無邊無際棉被般的白雪上,使得整個夜空更加清亮明澈了許多。遠方連綿的群山,輪廓突兀而粗獷,偶爾吹起的山風,將好似綿糖一樣的細雪團團旋起,為這豪邁的關山增添了幾分詭異的靈動。